王剛掏出警官證晃了一下。♀
男人哆嗦了一下,目光在王剛和蘇雨臉上來回掃了幾下,垂下了頭。蘇雨突然間明白了他是誰。
王剛溫和地說︰「魏鵬飛,我們來是想和你談談宋紫欣,想必你也知道她的事了
魏鵬飛的臉色瞬間變了變,說︰「我不認識什麼宋紫欣,我們窮人不認識那些有錢人
「哦,那你怎麼知道她是個有錢人?」
魏鵬飛懊惱地皺了皺眉頭,反駁道︰「報紙上都登了她跳樓自殺的事,江城誰不知道?再說……再說我以前也是在師大上的學
王剛依然很和氣地說︰「你不僅是在師大上的學,還和宋紫欣關系密切,曾談過三年的戀愛,直到她移情別戀,嫁給秦浩天
听到「移情別戀」幾個字,魏鵬飛臉色更加蒼白了,他雙手緊緊捏住工作服的下擺,一字一句地說︰「警官,你既然已經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進過精神病院,吃了那麼多藥,我的記憶力早就壞掉了,就算我以前認識宋紫欣,也早就忘得干干淨淨了
王剛一時語塞,還真是有這麼檔子事。
魏鵬飛嘴角掠過一絲嘲諷的笑︰「警官,對不起,我得進去工作了,不然老板會炒了我
王剛神色嚴峻地說︰「魏鵬飛,我們是警方在調查取證,你作為公民,有配合調查的義務
蘇雨不緊不慢地插嘴說︰「如果你和宋紫欣的死沒有任何牽連,又何必害怕和我們談談她以前的事呢?你總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了你在這里的工作吧?」
魏鵬飛望了望蘇雨,又望了望王剛,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十分鐘後,三個人已經坐到街角轉口一家叫「三毛車水屋」的小店里。夜色漸濃,小小的店面里客人寥寥無幾。
王剛遞給魏鵬飛一根煙,他搖搖頭,抿了抿嘴唇。他似乎想通了,不等王剛他們追問,就將往事娓娓道來︰「不錯,我是和宋紫欣談了三年戀愛,我那時候很愛她,覺得她就是我的全部生命。她那麼完美,漂亮、聰明、有才華,我擁有了她,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雖然我們都沒什麼錢,但我拼命讀書,拼命幫著導師做實驗。我學的是比較熱門的醫藥學,我相信以我的能力畢業以後一定可以給她富足的生活。可是,我想錯了,她根本不是一個耐得住清貧的女人。快畢業的那一年,她去都寶集團實習後,就開始漸漸變了。一身名牌衣服,用高級化妝品,出入高檔酒店,大肆購物,這些她以前鄙視的東西都變成了她的最愛,金錢徹底改變了她。三個月後,她提出跟我分手,嫁給了秦浩天。起初我接受不了,好些天不吃不喝不說話,家里人慌了,以為我精神出了問題,就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治療了一年後,醫生同意我出院,但學校卻沒法去了。我只好辦了休學,老是待在家里吃閑飯我也悶得慌,就出來打打工,一方面補貼家用,一方面也散散心。我和那個女人早就兩不相干了,自從她結婚,我們再也沒見過面
魏鵬飛說完,面無表情,仿佛這些痛苦往事是發生在別人身上,與他毫不相干。
王剛和蘇雨心里都暗暗為這個男人可惜。但同情歸同情,王剛不會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宋紫欣這麼對待你,你應該很恨她吧?這次她出了事,你怎麼想?你覺得她為什麼會跳樓自殺呢?畢竟你們曾經很了解對方王剛故意把「自殺」兩個字咬得很重,注意觀察著魏鵬飛的細微表情。
「警官,你想問什麼?是的,我是恨過她,但是,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我已經漸漸忘了。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為什麼自殺?或許她心里有什麼難以承受的痛苦,或許她覺得已經活夠了,或許她遇上了鬼也說不定呢說著,魏鵬飛臉上突然現出古怪的笑容,好像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
王剛和蘇雨交換了下眼神,這個人的確有幾分可疑。
王剛決定不再繞彎子,單刀直入︰「魏鵬飛,你想一想,上個月25號,也就是宋紫欣死的那天,你在哪里,在干什麼,有沒有跟她見過面
魏鵬飛的臉色刷地變得很陰沉︰「那天,我怎麼會見過她?她是自己跳樓的,你們該不會懷疑是我把她從樓上推下去的吧?我不是說過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早就把她忘得干干淨淨了,為什麼你們還要來煩我呢?」
在旁邊一直沉默的蘇雨突然說︰「如果你真的已經完全忘了宋紫欣,為什麼還戴著流雲社成員才有的這種徽章呢?」
魏鵬飛身子微微一震。
王剛凝神看去,他的胸口確實別著一枚小小的徽章。
魏鵬飛猛地瞪著蘇雨︰「你怎麼知道流雲社?你怎麼知道我們的會徽?你究竟是誰?」
蘇雨微微笑了笑,說︰「今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張以前流雲社成員的合影,注意到他們不論男女,每個人胸口都別著一枚徽章,很別致。剛才看到你衣服上也有這樣一枚徽章,我就做了一個小小的猜想罷了。這個徽章圖案設計得很不錯啊!」
魏鵬飛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那枚徽章,神情黯然地說︰「是她設計的,流雲社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天邊流雲過,世間萬事空。她死了,沒了,什麼都沒了,我只剩下這枚徽章,只有它讓我還能想起以前的那些快樂時光突然間,他猛地抱住自己的頭,本來就蒼白的臉變得毫無血色,身子還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魏鵬飛,你怎麼樣?」蘇雨和王剛都大吃一驚。
蘇雨趕緊給他倒了杯熱水,魏鵬飛仰脖猛喝了幾口,疲憊地說︰「警官,我突然很不舒服,關于宋紫欣的事,我想我幫不了你們。我要先走了他的樣子看起來的確不太好!
「好吧,你要想起什麼可以隨時聯絡我。我們還會找你的王剛塞給魏鵬飛一張名片,皺著眉頭目送著他搖搖晃晃地消失在夜色中。
「蘇雨,你怎麼想?這個人有動機,而且,他曾經是個優秀的藥學系研究生,具備相當的藥理知識,可能有渠道接觸到宋紫欣體內的那種未知的毒素。同時,他也可以約見到宋紫欣
「而且他還有著很危險的嗜好,隨時可能鋌而走險
王剛疑惑地問︰「你是說他的精神狀況還是不正常?」
「你看到他的牙齒了嗎?又黃又黑,和他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煙鬼也許會有那樣的牙齒,可是他剛才拒絕了你的煙
王剛念頭一閃,輕拍了一下桌子︰「長期吸入毒品的人也會有那樣的牙齒,你懷疑他是個癮君子?」
蘇雨搖搖頭,說︰「不是懷疑,幾乎可以肯定,你看他剛才,很像毒癮發作的樣子。似乎是我提到徽章使他情緒出現了很大的波動,從而引發了毒癮。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會對徽章有這麼大的反應呢?」
王剛奇怪地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他剛才說了,那個徽章是宋紫欣設計的,舊情難忘唄!哎,不對啊,如果這麼難忘他怎麼會一直不和宋紫欣見面呢?就在一個城市待著,想見總能見著。看來這小子八成在和咱們玩貓膩
蘇雨的思緒似乎在游離,他沉吟著︰「他的話很矛盾,似乎對宋紫欣的死並不感到特別意外也不悲傷,可是對那個徽章又有那麼大反應。這里面有什麼緣故呢?
王剛,我想明天去一趟師大,走訪一下,我的直覺告訴我魏鵬飛隱瞞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或許這些事和宋紫欣的死有什麼關系
「好啊,反正你是自由人士,就順著你的思路來吧。我覺得這個姓魏的有很大的嫌疑。假設他因愛生恨,先約宋紫欣去了什麼地方,用什麼隱秘的辦法給宋紫欣服用了那種毒素。然後再讓宋紫欣去皇冠酒店,等到毒性開始發作,她就開始產生幻覺,昏頭昏腦地跑到陽台上跳了下去。不過,宋紫欣從家里出來的時間是六點半,到達皇冠酒店的時間是七點,這之間只有半個小時,要找個地方讓她不知不覺地服下毒素實在太困難了王剛自言自語著,覺得自己的分析走進了死角。
蘇雨剛想開口說說自己的想法,王剛的手機突然響了,原來是他女朋友催他去看九點的夜場電影。王剛雙手一攤,無奈地說︰「我算是徹底被吊死在一棵樹上了。
你可要堅持獨身主義,別一下子就掉進溫柔鄉了去
「快走吧你,還廢話
王剛走後,蘇雨隔著玻璃凝望黑漆漆的天空。夜已深沉,今晚的月亮只有彎彎的一抹,潛在雲層中若隱若現,像她的眼,明媚,又有藏不住的幽怨。紫妍,她現在在干嗎呢?
蘇雨想著就掏出手機,卻發現有兩條未讀信息。一條是宋紫妍發來的︰「蘇雨,我在這幢華麗的大房子里待了一個晚上,睡在姐姐曾經睡過的床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婷婷已經被林阿姨帶進去睡了,秦浩天一直躲在他的屋子里,沒出來過。陳雪像女主人似的在外面走來走去安排一切。我突然間覺得很害怕,想到你才覺得不那麼孤單。你調查得怎麼樣?我真是急著想知道,明天中午在相思巷等你,我們邊吃午飯邊談。晚安
另一條是小薇發來的,很簡短︰「雨哥,幫你聯系上了一位學姐,現在在師大當老師,曾經也參加過流雲社。明天早上她會在學校實驗樓等你
蘇雨想了想,給小薇回了個短信︰「辛苦了,小薇,早點休息
等他撥通宋紫妍的手機,那邊卻已經關機了。
「晚安,紫妍對著藍黑色的夜空,蘇雨輕輕說。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一天得到的線索太多太亂,蘇雨覺得腦子昏沉沉的,他回到家倒頭便睡。睡得很熟,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江城意外地起了一片大霧。遠處的江面,近處的樹木、房屋都隱隱約約地成了江南水墨畫里的風景。
「當當……」一陣鐘聲從白茫茫的霧氣中遠遠傳來,是師大校園里的那幢老鐘樓又在敲鐘了。八點了,蘇雨對了對腕表。喝完桌上的咖啡,該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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