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捂住胸口,似乎已經用盡了最後的力量,踉蹌著撲倒在地上。
「蘇雨,救我!救救我!」女孩絕望的呼喊回蕩在冷寂的夜空里。
「紫妍!」蘇雨一下子翻身坐起,頭上冷汗淋灕,呼喚著夢里那個女孩的名字。
窗外,一彎冷月高懸空中,寂靜的夜里,除了桌上的鬧鐘在滴答,四周悄然無聲。他拿起鬧鐘看了看,才凌晨一點。
還好,這只是個噩夢而已!
蘇雨無力地躺回到枕頭上,腦子里卻一直回旋著紫妍的呼喊︰「蘇雨,救我!救救我!」
為什麼自己會做這麼奇怪的夢呢?紫妍,她的身邊難道真的隱藏著看不見的危險氣息?
蘇雨再也無法入睡,索性起身點起一根煙,默默地吸著。煙頭上的火星在黑暗里一亮一滅,猶如他此刻混亂不安的心情。
丁零零——電話聲突然刺耳地響起來,蘇雨幾乎是從床上跳起來的。難道真的是紫妍出了什麼事?
「蘇雨,是我王剛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幾點啊,你小子搞午夜凶鈴,想嚇死人啊?」蘇雨心里一松。
「我在醫院呢,受了點小傷,半夜三更的,就不想驚動別人了。你大少爺孤家寡人的,就跑一趟給我送點吃的吧
王剛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蘇雨知道他其實是不想家人擔心害怕,不願通知他們。
當蘇雨拎著一盒生煎饅頭急匆匆走進人民醫院急救室時,王剛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傷在哪兒了?怎麼你這個變形金剛也趴下了?」蘇雨皺著眉頭問。
「沒事,追一個疑犯,從樓上跳下來,扭了腳而已。夠意思啊,還沒忘了我最愛吃生煎饅頭
王剛翻身坐起,揀起一個生煎饅頭就塞進嘴里。他連吃了幾個,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才眯縫著眼楮盯著蘇雨的臉直看︰「才一個星期沒見,你小子眼帶桃花,看來是有美女相伴啊!」
蘇雨心里一驚,這話里有話啊!
「奇怪吧,我還知道那個美女叫宋紫妍王剛似笑非笑的。
蘇雨恍然大悟,怪不得宋紫妍說刑警隊突然不肯告訴她調查的進展了。
「哦,我明白了,你們在監視宋紫妍,可是為什麼呢?難道你們懷疑她?」蘇雨只覺得胸口發悶。
王剛听出了蘇雨口氣中的不滿,聳了聳肩膀︰「虧你還是警校畢業的,所有死者的關系人都應首先被懷疑。這個原則你不知道嗎?宋紫欣的遺囑里怎麼寫的,你知道嗎?」
「難道她妹妹是受益人?不會啊,應該她丈夫和女兒才是最大的受益人吧?」
王剛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漸漸變得冷峻︰「我們去律師那里查看了遺囑,宋紫欣名下有‘都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還有三處房產,以及存款、股票、債券等,除了一半留給她女兒秦婷婷,另一半都留給了她唯一的妹妹宋紫妍。這些財產總值是多少,你應該知道,那是筆巨款。任何人如果事先知道遺囑內容,在這樣一筆巨款面前可能都會喪失理智的
蘇雨沉吟著說︰「可是,宋紫妍一直很懷疑她姐姐的死不是自殺,所以才找我幫她調查。如果她為了繼承財產大可以不這麼做。秦浩天同樣有很大的嫌疑,秦婷婷繼承的財產實際上歸他監管,另外如果他有婚外情,而又不願意離婚被分割財產,這件事更有可能是感情糾葛
王剛盤腿坐在床上,壓低聲音說︰「懷疑,在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一切都只是懷疑。其實這件案子完全可以作為自殺案結案,因為找不到任何外來人進入房間的跡象,尸體解剖也沒有暴力的痕跡,沒有中毒的跡象。但是,我總覺得宋紫欣自殺得很古怪,似乎她進入酒店時還一切如常,就是在那幾個小時里受了什麼刺激,才起了跳樓的念頭。你怎麼看?」
蘇雨掏出煙,遞給王剛一根,自己夾了一根在指間轉來轉去,兩人恍如又回到在警校討論案例時,就這麼各抒己見,也能辯論很久。
「確實還是有些無法解釋的疑點,一個母親心里最珍視的必定是孩子,她最難割舍的也應該是孩子,為什麼卻沒有留下一句話給她的女兒呢?再如,她為什麼要選擇跳樓這樣的方式,這樣做難免弄得街知巷聞,影響她家人的正常生活。她為什麼不選擇更隱秘的死亡方式呢?」
王剛也承認蘇雨分析得很準確,微微點了點頭。
蘇雨接著說︰「可是這些全是心理分析,不足以作為立案調查的根據。所以你們準備放下煙霧,先定個自殺,麻痹一下那個可能的犯罪嫌疑人,再秘密調查,是吧?」
王剛忙晃晃腦袋,狡黠地說︰「你小子別自作聰明,我可什麼都沒說,咱們現在只是老同學見面閑聊幾句
蘇雨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我正想問你,第一個進入1709號房間的那個女服務員呢?她有沒有看見什麼不合常理的物品或者現象?還記得嗎,教授那時不是常說,案發現場最不合常理的東西往往是突破口?」
王剛模模腦門兒︰「那個小丫頭啊,被嚇得不輕,結結巴巴的,什麼也說不上來
蘇雨凝著眉頭︰「你們的調查中發現宋紫欣有精神疾病嗎?听說她丈夫認為她有抑郁癥
王剛詫異地說︰「秦浩天?我和他談了好幾次,他並沒有提過抑郁癥的事啊,只說他妻子最近情緒比較低落。他那個人,怎麼說,你見了就知道了,特有風度,但說話滴水不漏,不愧是個商業精英。對了,他們家還有個姓唐的家庭醫生,我也和他談過,他也說宋紫欣身體一直很健康,沒說她有什麼精神疾病啊!」
「那電話記錄呢?你們調查過宋紫欣那天的手機通話記錄嗎?」
「這個我當然查了,她那天共打過3個電話,分別打給她的丈夫秦浩天、她妹妹宋紫妍,還往家里打過一個,給她的女兒秦婷婷。再有就是打給皇冠酒店訂房間,至于電話內容,也都和當事人核實過,沒什麼特別,不過是些尋常的話,問什麼時候回家之類的。不過,有個打入她手機的電話,倒有些可疑
這時,一個小護士拿著血壓計走進病房,狠狠地白了他倆一眼︰「這里不許吸煙!你們倆不知道啊?」
蘇雨尷尬地笑笑,塞回煙盒,忙起身退出病房。
王剛的話讓他隱隱有一絲不安,紫妍姐姐留下的遺產會不會讓她陷入某種危險的境地中去呢?金錢本身無罪,卻往往是萬惡之源。
不知不覺已是凌晨5點,醫院空曠的走廊里,蘇雨焦灼地踱來踱去,他此刻心里渴望見一個人。這時手機竟然感應般地在口袋里震動起來。
是她!
「紫妍——」
電話里的喘氣聲透著驚恐和急促︰「蘇雨,是我,抱歉這麼早打給你,因為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被人追趕,我跑啊跑啊,可是怎麼也跑不了,我拼命地喊你救我,可是,卻怎麼也找不著你——我很害怕,可又不知道究竟怕誰,怕什麼
「紫妍,你太緊張了,很多恐懼都是我們的內心。只要你內心平靜,就沒什麼可怕的
蘇雨的聲音含著某種安定的力量,電話那邊的紫妍漸漸平靜下來︰「蘇雨,這兩天,我陪著婷婷住在姐夫的別墅里。後天,他們要為姐姐舉行葬禮,你能過來陪我嗎?葬禮過後律師要宣布姐姐的遺囑,我擔心到時候,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我也很想見見你的姐夫秦浩天
蘇雨相信他和紫妍之間已經有了某種心靈間的默契。當危險迫近紫妍的身邊,他也會有如影相隨的緊迫感。
幸好,長夜即將過去,黎明已經來臨。窗外,江城迎來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兩天後,九里香溪別墅園。有人說,那里是江城最神秘的地方。有人說,那里是江城最美麗的地方。在蘇雨看來,眼前的這幢別墅正籠罩在一片厚重的迷霧中。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整個園區的最深處,灰色的歐式尖頂三層樓房,寬大的露天陽台,綠草茵茵的庭院,許多不知名的植物郁郁蔥蔥地爬滿了背陰的一面牆壁,一些紫色藤蔓上的白色花朵開得極其繁茂。
穿著黑色喪服的宋紫妍也像那些照不到陽光的花朵一樣,美麗而陰郁。
兩個人故意放慢腳步,落在一大群參加葬禮的客人後面。穿過曲折悠長的葡萄藤走廊時,宋紫妍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討厭這所房子,這里禁錮了姐姐的靈魂。她曾經是那麼鮮活美麗,但結婚以後卻一點點喪失了靈氣,變得越來越沉默憂傷
「紫妍,你知道秦浩天和你姐姐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嗎?我記得當年他們的婚禮可是江城的一件盛事,街頭巷尾議論了很長時間
「他們認識是從姐姐進入都寶公司工作開始的,姐夫對她幾乎是一見鐘情,然後熱烈追求。他是鑽石王老五,是最令女人難以抗拒的。沒多久姐姐就和以前的男朋友分手嫁給了他。他們舉行婚禮時我還在英國讀書,本來是要回來參加的,可是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不過,姐姐給我寄了很多照片,還有錄像,那確實是一場夢幻般的婚禮。可惜,婚後沒多久,姐姐就打電話跟我說,姐夫應酬很多,很少在家,她非常寂寞。商人重利輕離別,我還記得她在郵件里寫過這樣的句子
蘇雨听著,點了點頭︰「所有的童話故事都不免要陷入現實生活的無奈中去。對你姐姐來說,嫁入豪門的生活未必是那麼如意的。從你的觀察來看,秦浩天有沒有過別的女人呢?」
「這個我倒沒有親眼見過,一年前我回國以後一直是獨自居住的,並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不過有時候和姐姐聊天的時候,她會流露出一些很憂傷的情緒,甚至會說後悔結婚的話。特別是‘都寶奔奔’項目啟動以後,姐夫回家的次數更少了,我偶爾會在來別墅吃飯的時候遇上他,總覺得他和姐姐在一起很沉默,遠遠不如他和那個助理陳雪有說有笑的
「陳雪?」蘇雨停住腳步。
「她是我姐夫從上海高薪聘請回來的,據說是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高才生。她很能干,公司里的事現在幾乎都是她在處理。听姐姐說過,姐夫甚至給了她一些公司的股權,為了這事,姐姐和姐夫之間發生過很嚴重的爭執
「是這樣,那看來這個陳雪和秦浩天之間有著相當密切的關系,或許我們的調查可以從她那兒找到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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