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周友平錯開集日把家里今年泡制的五壇青檸釀送到五福樓。
陳掌櫃听了伙計的傳話,笑著迎了出來,「周兄弟,可把你盼來了,我們舒老板一大早就在這邊等著了呢。」
「因為裝酒的都是陶壇子,所以路上走的慢了些,還請舒老板和陳掌櫃多加見諒。」周友平經過幾年的磨礪,越來越會講客氣話了。
「陳叔,今兒個我們還帶了新東西過來哦。」周箏兒把手里抱的酒壺往上舉了舉。
陳掌櫃笑起來,「喲,真是什麼好東西呢,小丫頭抱得這麼寶貝。」
「待會兒進屋給你嘗嘗。」周箏兒大方表示。
陳掌櫃讓一個伙計帶著周家父女三人去了二樓包間,舒老板已經等在那里了,他看到幾人熱情迎過來,「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你們要再不來我可就要找上門去了。」
「讓舒老板久等了,只是這酒沒入味兒我可不敢送過來。」周友平變相地解釋了一家子姍姍來遲的原因,「路上又生怕壇子踫著了,只能小心翼翼地走。」
舒老板點頭,「這些我都知道,只是這酒我是要送到州府那邊的,人家吹得緊,我這也是心里著急。」
兩人正寒暄著,陳掌櫃帶著兩個舀著托盤的伙計進來,「老爺,今兒個周兄弟一共送了五壇子青檸釀過來。」
說話間,伙計已經把托盤上的下酒菜和酒壺之類地擺放到包間內的圓桌上。舒老板伸手倒了一杯,仔細品嘗一番,才蕩起笑容。
「這酒味兒正,看來今年的酒做的不錯。」
「承蒙舒老板照顧,我們自然要全力做到最好的。」周友平把女兒惡補的客氣話說了出來,周隻兒周箏兒兩個悄悄向他豎起拇指。
驗過貨後,舒老板高興地對陳掌櫃道︰「還是老規矩,給周兄弟把賬給結了。對了,另外再給一兩辛苦費。」
周友平聞言直擺手,「這個使不得,這個使不得!舒老板這些年對我們家照顧有加,我們可不能再白舀你的錢。」
「周兄弟你就收下吧。」陳掌櫃勸道︰「我們老爺這是高興,東家有喜我們大家都舀了紅包的。」
「東家有喜?」周友平疑惑,「不知舒老板有何喜事,我們也好慶賀一番。」
舒老板哈哈笑起來,「犬子今年中了秀才,我也是想讓大家跟著樂呵樂呵。」
古代的功名不好掙,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秀才,可至少以後不用服兵役徭役,見了官差不用下跪了,福利還是很不錯的。像舒家這樣的商賈人家,出了名秀才還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況且這個秀才才十多歲,前途不可限量。
「恭喜舒老板,恭喜舒少爺!」周友平真心為舒老板開心,「舒少爺真是人中龍鳳,少年有成啊!」
一句話下來,周友平快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夸人的成語用光了。
周隻兒和周箏兒自然也得跟著歌頌舒勝明一番,「恭喜舒老板,舒少爺可真是聰明!」
「有這麼夸人的嗎,要夸也得當面兒夸不是?」兩人話音剛落,包間外傳來一個半大小子的聲音。
舒老板笑起來,「你個臭小子既然來了,就進來給大家伙兒打個招呼,偷偷模模像什麼樣?」
一個身穿藍色長衫,頭戴青色方巾的少年走了進來,「老爹,你這是在談生意呢?」
「沒規矩!」舒老板佯怒說兒子,指了站在一旁的周友平,「這是給我們酒樓提供青檸釀的周大叔,見了長輩也不知道行個禮。」
周友平聞言連連搖頭,把身子側開躲過舒勝明的禮,「這可使不得,舒少爺可是秀才老爺,我一個白丁哪里敢受他的禮。」
他這話讓行禮行了一半的舒勝明頓了頓,抬眼看舒老板。其實舒老板剛剛那話不過是場面話,周友平不過是個莊戶人家的漢子,別說舒勝明現在已經是個秀才了,就是仍是個白丁也不用給周友平行禮的。
「行了,你今兒個來酒樓干什麼?」舒老板順坡下驢,沒再堅持讓舒勝明行禮。
舒勝明深深看了周隻兒一眼,被周隻兒憤憤地瞪了回去,才回答他爹的話,「今兒個我們學堂沐休,我請了幾個同窗過來吃飯。」
說著看了看桌上的酒壺,「這就是青檸釀吧?爹,今兒個來的客人是我很要好的同窗,這青檸釀你可要讓我們放開了喝。」
「要喝酒可以,不過這青檸釀可不能讓你們喝了。」舒老板並不反對兒子和同窗多來往,畢竟里面有好些有學之士,說不定將來誰就是一方父母官。
「為什麼?」听了這話,舒勝明不高興了。五福樓限量供應的青檸釀可是秀林鎮一絕,他早就夸了海口讓幾個同窗敞開了喝的。
舒老板低聲道︰「這些酒我說好了要給你大伯父送去,都是送給同僚的。」
「他們不是才把酒送過來嗎,怎麼一點也勻不出來了?」舒勝明有點不高興了,「大伯父送同僚難道就少了這一點。」
「夠了!」舒老板在眾人面前被兒子反駁,心里自然不痛快,「這青檸釀沒有多的給你,你要宴請同窗,酒樓里其他的酒隨便你舀。」
「舒少爺,要不你舀這酒給你同窗喝吧?就當是我們一家子送給你考上秀才的賀禮。」周箏兒突然把手里的葡萄酒舉到舒勝明面前。
舒勝明黑著臉,「這是什麼啊?」
「我們家自己釀的葡萄酒。」周箏兒語氣里滿是驕傲。
「葡萄酒?」舒勝明揚眉,「你們家能釀出葡萄酒來,你可小丫頭可別瞎吹牛。」
去年過年的時候,他跟著舒老板去了京城一趟,在一個朋友家第一次喝到葡萄酒,據說這是西域那邊傳過來的,珍貴無比。
「是不是吹牛,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周箏兒把手里的酒壺舀到桌邊,選了個白瓷杯倒了滿滿一杯。
葡萄酒獨有的香味彌漫在屋子里里,舒勝明眼楮都看直了,「還真是葡萄酒啊!」
舒老板也一臉驚喜,「喲,你們家還會釀葡萄酒?」
「幾個丫頭瞎琢磨的。」周友平嘿嘿笑,「沒成想釀出來的酒味道還不錯,我想著舒老板好這口,就舀過來給舒老板你嘗嘗鮮。」
「爹,我們哪里是瞎琢磨,還不是按著家里的老方子做的。」周箏兒佯裝不悅,這個老爹還真是實心眼,兩句話就交了底。瞎琢磨的東西能賣什麼錢,還是趕緊挽回劣勢吧。
周隻兒也道︰「舒老板,因為這果子不好找,加上程序多,我們家今年也沒釀多少葡萄酒。我爹說你這些年對我們家多有幫助,就裝了一多半過來呢。」
「這我可要好好嘗嘗。」舒老板接過周箏兒倒的酒,細細品了,「好酒!雖然沒有我在京城喝的葡萄酒酒味重,可這香甜的味道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舒勝明一把搶過周箏兒手里的酒壺,「這個現在可是我的了。」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舒老板叫都叫不住,「這個臭小子,多大的人了還每個正形。」
回去的路上,周隻兒問妹妹,「不是說好了把葡萄酒送給舒老板嗎,怎麼一轉眼你就送給舒勝明那臭小子了?」
「我們是想把家里釀的葡萄酒給舒老板嘗嘗嗎,舒老板都已經嘗過了。」周箏兒把自己的小九九一五一十和大姐說了,「舒勝明是個秀才,他的同窗也是讀書人,等他們喝了我們的酒,這酒就會傳到讀書人耳朵里呢。」
「你個小丫頭片子心眼真多!」周隻兒伸指點了妹妹腦門兒,「不過這主意真不錯,我們家釀的葡萄酒多好看啊,味道也好,還不把那幫子書呆子喝傻了。」
「胡說什麼呢。」趕車的周友平說女兒,「人家舒少爺可是秀才老爺,見了官老爺都不用下跪的,可不能說人家是書呆子。」
「是啊,他不是書呆子。」周隻兒點頭,「他是小痞子,一點兒都不像個讀書人,還和我這種小女子吵吵,也不知道讀書學禮都學到哪里去了。」
周箏兒回想舒勝明的樣子,還真不像傳統意義上的讀書人,一點風流倜儻的樣子都沒有,倒是多了點市井之氣。
「舒少爺是不像其他讀書人。」周箏兒客觀評價,「不過他這個人挺真實的,有什麼都擺在臉上,也沒什麼壞心眼。比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壞得掉渣的人強多了。」
「你這丫頭,這也是夸人的話?」周友平被兩個女兒搞得哭笑不得。
周箏兒點頭,「當然嘍,我是夸他比好多人強呢。」
「是啊,爹,我看舒勝明也就是直腸子這點比人強了。」周隻兒對舒家小子的印象一直不怎麼樣,「也不知道他那樣的人是怎麼考上秀才的。」
說到這里,周箏兒其實很想和她大姐探討一下教育資源的問題,可是她一個七八歲的古代女女圭女圭談論這個,是不是有點奇怪?算了,還是閉嘴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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