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星野之下的城池燈火璀璨。
陸桑別苑。
不同于牆垣外徹夜不息的熱鬧。喜房中的人已經醉臥在床榻上。芙嵐捏著酒杯緩緩的靠近陳璇,有些忍俊不禁。方才這位皇女還說要同他比喝酒,結果才不到十杯,她便已倒下。
然而,醉夢中的人忽然伸手拉扯著他的衣裳,醉意燻燻的纏上來。「喂……」芙嵐驚得剎那扔掉手中的酒杯,伸手推開她。但陳璇顯然不打算放棄,再一次伸手擁住他。
「你……」懷里的柔軟帶著濃郁的酒氣,他很不適應,鎖著眉想要把她弄開。然而雙手才剛剛抬起,懷里的人卻忽然呢喃了一句︰「景青玉……」
芙嵐听得清清楚楚,一愣︰「景青玉?」
那不正是送他來到江淮的人?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陳璇把腦袋埋在芙嵐懷里,忽然低泣,「我知道……」
可是,初見便已傾心,她也無法推月兌。
雪天里的那個青年,在她看見的第一眼時,就注定要把心交付了,可惜,如今卻走到這樣的境地。她嫁人為婦,而他有愛著的女子。
「但是……」陳璇說著醉話,「我不放棄,我絕對不放棄,等到承諾實現之日,我就把你奪回來……」
芙嵐的手停在半空中,听到她提起景青玉,大約也猜到了什麼。正想安慰她時,卻忽然听到這樣一番話,不禁一震。那樣強烈的意念,幾乎是不顧一切。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答應婚事?」芙嵐月兌口問道。
陳璇昏沉之際,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把腦袋埋得更深︰「青玉……」
幾聲呢喃後,漸漸沉睡過去。
芙嵐嘆了口氣,把她安置到床榻上,轉身回去繼續喝酒。
然而劍眉下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茫然——明明不願接受這門婚事的兩個人,卻不得不在今後的日子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真是可笑。他有他不願意接受婚事的理由,那麼陳璇呢,這個身為自己妻子卻愛著別人的公主殿下,究竟為什麼要接受這門婚事?難道也是因為權利和力量的壓迫?
可……
她話里說得堅決,這個公主殿下,並不是可以小覷的人啊。
芙嵐淺淺一笑,又斟酒一杯。
黯夜褪去,房中的酒壇子堆滿案下。
叩門數聲未見屋里的人有反應,侍女不禁捂嘴一笑。正要走開,卻听到傳來「 」的一聲,緊接著便連連幾聲傳來。
芙嵐睡夢中推倒案上的燭台,落下時又刮倒酒杯。
陳璇醒來睜開眼,正看到這一幕。
想起昨夜里,不禁一笑︰「看來駙馬爺酒量也不怎麼好。」
芙嵐睡眼惺忪掙扎著起身,醉意還未消去,頭仍舊是昏昏沉沉的。
視線里一身紅艷的陳璇漸漸靠近自己,接而便是她低低的嗤笑。
侍女推門進來,看到兩人相視的情景,臉頰驀然一紅,躬身就要退出去。陳璇卻喊住她︰「回來。」
「是……」侍女旋即又小心翼翼應答著進來。
陳璇不再理會芙嵐,轉身走到妝案邊,喚過侍女︰「把他趕出去,我要換衣裳。」
「啊?」侍女愣了一下。
陳璇喝道︰「我叫你把他趕出去!」
「不用。」芙嵐抬手一擺,低低一笑,「我自己出去,不過……該瞧的我都瞧過了,你還在怕什麼……」
話一落音,侍女掩嘴一笑。
陳璇卻臉色一沉。摘下頭飾的手輕輕顫著。
芙嵐毫不在意,腳步飄忽的出了門。
「過來!」怒氣無處可發,侍女顯然遭了秧,陳璇把玉釵隨手一扔,怒喝道。侍女隨聲唯唯諾諾靠近她,大氣也不敢出。
「少主。」才剛走出來,門外早已有人等著。木蝶捧著衣裳站在轉角,面上有淡淡的笑意。
芙嵐走過去,扶著腦袋沒有說話。
木蝶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精致小巧的瓷瓶遞給他︰「諾……解酒的。」
他一笑,有些驚訝︰「你竟然帶著?」
「當然。」木蝶有些得意,「少主常常喝酒,我若不帶著,每天都要伺候一個酒鬼,不知有多辛苦。」
「呵……」他伸手接過,熟練擰開來將瓷瓶里透白如珠的一粒粒藥倒入嘴里。口腔里旋即一股馥郁芳香,貫通身體各處。所有感官在剎那仿佛重生。
——瓷瓶中裝著的東西,本是水蘭花,不知被木蝶加了什麼研制成如今的藥物。
她向來喜歡搗鼓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看他沉溺在酒壇子里,便弄出這樣的東西。雖然不奇怪,不過他彼時還覺得沒多大用處,不敢嘗試,結果被她偷偷放在茶碗里幾次,倒是覺得有用。
那時他還笑說︰「拿我當藥罐子使了,不論什麼東西都要在我身上嘗試一遍,」
木蝶卻低低附在他耳邊說道︰「那你可別告訴別人,若讓人知道我這麼對少主你,可會遭殃的,」
芙嵐默默不語,就當同意了。
不過沒想到此行遙遠,木蝶卻還記得帶這東西出來。
「少主。」木蝶探頭往喜房方向看了一眼,「要不您到廂房去換衣裳吧,午時還要到皇宮去呢。」
「行。」芙嵐說著走開,卻有些不滿,「堂堂駙馬爺,竟然被趕到廂房。」
木蝶跟在他身後偷偷笑著。
然而,遠處卻有人影微微一閃。
恨意滿布涯的雙眼。他沉默著遙望那抹遠去的背影。心底不知何時已經有一團怒火在燃燒著。
副將握劍的手青筋泛起,微微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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