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竟然有這等事?「
盡管心中已經有了事情不順的預測,但顏玉玲乍听到這句話從成頭領口中說出的時候,仍然難以掩飾心中的震撼!
自古以來,賊怕官兵,見了官兵都要繞道走。可誰能想到,如今這大金國的地面之上,竟然出了這麼一個異類?這真是前所未聞啊!
難道我們大金國已經衰敗如斯?
連一個小小的蟊賊都可以騎在地方官頭上拉屎拉尿?
「混賬!他這個官兒不想當了吧!奇恥大辱啊!「
當下,顏玉玲就出離憤怒了!
「小的也是這麼說的!「
成頭領點了點頭,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哦?那他怎麼說?「
顏玉玲很想親自站在那個崔縣令的面前,抽他的大耳刮子,更想知道對方的說辭。
成頭領聞言苦笑了一聲,道。
「那崔縣令倒也干脆!「
……
「罷了!「
崔縣令一聲長嘆,顫巍巍摘下頭上的官帽,置于案上。
「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官兒不當也罷!「
看著成頭領一臉的驚訝,崔縣令覺得心里痛快了一點。
「將軍大人,您有所不知啊!「
說著說著,崔縣令顯然想到了傷心處,大聲痛哭起來。
「這些年來,本官在任上,一直戰戰兢兢,也不能寐呀!就擔心著這山賊遲早會捅出一個天大的窟窿來,就擔心這麼一天的到來!如今來了,本官反而覺得好像卸下了一個包袱,輕松了很多!「
是什麼把一個地方父母逼成這樣?
這一出鬧劇,把成頭領也弄懵了。
「崔大人別急,慢慢說!那李全竟然如此可怕?到底什麼來頭?「
盡管心中鄙夷萬分,成頭領也耐著性子想要問個究竟。
「下官不知!「
崔縣令搖了搖頭,一臉的滄桑,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五年前,他來此地的時候,還沒有任何動靜兒。只知道附近深山里來了一幫蟊賊,當時本官本想提兵圍剿,但管他老是本分,從不下山騷擾百姓,也就作罷!再後來,發現這股蟊賊竟然吞並起周圍的山賊來。不瞞將軍說,那時候本官還挺感激他的!因為整個太原府的地面為之一淨,除了他李全,所有的山賊馬匪都逃的遠遠的!「
「糊涂啊!「
成頭領恨鐵不成鋼。
「那是他沒壯大,在養精蓄銳,一旦成了氣候,為禍不遠矣!「
「是,是下官糊涂!「
崔縣令也是一臉懊惱。
「直到三年前,突然又那麼一天~~~「
……
那一日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崔縣令正與幾位同僚對著夜色小酌一番,吟風弄月好不自在。酒興半酣,就听見城外一陣喧嘩,有差役恐慌來報。
「縣尊大人,有山賊臨城。正在西門叫罵呢?」
「什麼?」
被打擾了酒興的崔縣令很不痛快,更何況在座的有鄰縣的同僚,這怎能不讓崔縣令失了臉面,要是傳了出去,別人還道自己治下治安不好呢!
當下,趁著三分酒興,崔縣令勃然大怒。
「好個大膽蟊賊,本縣不去剿你,竟敢還送上門來!?」
穿好了披掛,點齊了兵馬,與縣尉等一干同僚,來到東門城牆,往下一探,差點沒把肚子笑疼了。
城樓之下的火光之中,有一個絡腮胡子大漢在馬背之上罵罵咧咧。
「樓上的听仔細了!猛虎寨的弟兄們前來借糧。三刻之後,如若不開城獻糧,弟兄們打破了城池,雞犬不留!」
這聲勢倒是駭人!听這語氣,別人還以為這丫的有千軍萬馬呢?若是真是這樣,崔縣令肯定會笑不出來。
可是無論怎麼數來數去,就那麼七八十號人,何足懼哉?
虧那山賊的口氣還那麼大!
能打破城池,要知道這里的駐軍就不下于兩千,一人撒泡尿,也把這幾十號螞蟻淹死了!
崔縣令怒極反笑。
「好大的口氣,癩蛤蟆打哈欠,也不怕吹破了天!」
當下,便有一小將識眼色,請命道。
「縣尊大人,末將請命,只需一千兵馬,定斬匪首來獻!」
崔縣令贊許看了他一眼,正要下令,卻被鄰縣的同僚攔住了。
「且慢,小心有詐!」
一陣涼風吹過,崔縣令酒業醒了幾分,聞言斟酌一下道。
「賊人如此猖獗,如若不給個教訓,還真欺我大金國無人焉?」
「你卻點齊一千兵馬前行,本縣引數千精兵為後援,如此一來,無慮也!」
眾人欣然領命!
果然,城門打開,那賊人見勢不妙,虛晃一槍,口中疾呼。
「點子扎手!風緊扯呼!」
一幫人馬呼嘯而去!而那小將不疑其他,緊追不舍。
崔縣令也瞧出蹊蹺,道了一聲。
「眾將速與我接應!」
其實他的心中還是大意了。在他看來,一幫山賊平時咋呼一下老百姓還可以,見了真正的官軍還不望風而逃,即使有埋伏,又耐我何?
崔縣令行了沒有多久,就見前方不遠一處山谷之中,火光沖天,殺生陣陣,遂拔劍一引。
「眾人奮力向前,抓住賊首重重有賞!」
……
「糊涂啊!」
說道這里的時候,成頭領又忍不住插言,痛心疾首道。
「這是明顯的誘敵之計!」
常年行伍的成頭領如何看不出,已經預料到了接來來發生的情景。像如此小計只能瞞一瞞這些未曾掌兵的書生。
「正是如此!」
崔縣令一臉羞愧。
「待下官沖了進去,心都是涼的!只見賊人浩浩蕩蕩,不下于數萬,四面合圍!卻並不努力廝殺,正是欲我等入彀!待眾人進了山谷,背後一聲吶喊,後路被堵!」
「數萬之眾,有心設伏,爾等憂矣!」
成頭領一臉長嘆。
「可不是!下官雖奮力廝殺,奈何賊人甚重,力戰不敵,失手被擒!」
崔縣令臉色很是難看,顯然是一想到那日就心有余悸。
「什麼?連你都被擒了!那汾陽危矣!」
成頭領幾乎失聲了。
不料,崔縣令也是一頭霧水。
「未曾,這也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道理說,末將被擒之後,汾陽大開,賊取之如探囊取物,不料有一白袍白馬之人卻上前來。後來才知道,那人就是賊首李全。「
……
「你就是本地縣令?「
李全端坐高馬之上,斜睨了他一眼。
崔縣令破口大罵。
「好賊子,有種殺了本官!「
李全故作驚嘆。
「縣尊大人何故如此?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何故要殺來殺去?本大王這次下山,正是欲與縣尊大人親近親近!「
「哼!「
崔縣令鼻子嗤了一聲。
「你當我不知,你安的什麼心。無非是要本縣獻城而已!休想!「
他心中已經做好了被殺的準備。
「非也,非也!「
李全撫掌大笑。
「縣尊大人何故如此氣惱!本部人馬絕不進城騷擾百姓!「
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崔縣令眼神之中滿是疑惑。
「真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無他!只是本大王窮啊!弟兄們都快活不下去了!煩請縣尊大人籌集一些糧餉軍需而已!「
在火把之下,李全笑的很是燦爛。
盡管心中有疑惑,但一想到只要不進城,一切都還有挽回的余地。崔縣令忙不迭的答應了,又轉頭看了看被捆于一地的官兵,又問道。
「大王是否開恩,將官兵也給放了?「
原本是僥幸的問了一句,沒想到李全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行啊!就看縣尊大人的誠意了?「
如若熟悉李全的人都知道,李全能答應的如此干脆,恐怕絕對沒有什麼好事!但是,崔縣令並不知曉,于是他杯具了。
李全接下來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崔縣令打落無底深淵!
「一人一百兩銀子,至于縣令大人嘛!」
李全上下打量了崔縣令一下,玩味道。
「縣令大人肯定是與別人不一樣的啦。要區別對待,一萬兩是值的吧?」
崔縣令一下子臉都綠了。
「這,這要多少錢啊!」
李全煞有介事的扳了扳手指頭。
「沒多少啊!哥是很好說話的!您看,哥幾個大老遠的來一趟也不容易,辛苦費總要的吧,一人十兩不算多吧!再加上贖金,將零頭去掉,馬馬虎虎,您就給個三十萬得了!」
「三十萬!?」
崔縣令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明搶啊!
雖然知道這是對方的獅子大開口,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能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賊人不滿,打進了縣城,天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恐怕三十萬還不止呢!
似乎看出了崔縣令的心思,李全悠然道。
「縣尊大人可要三四啊!命自己的,錢可是大金國的!「
這句話就把崔縣令心中最後一絲防線給摧毀了,崔縣令苦著臉,努力爭取最後一絲。
「別說三十萬,就是十萬,下官也難湊集啊!「
「別急!「
李全輕輕的擺了擺手,似笑非笑道。
「哥是很好說話的。什麼都要!都可以折現嘛!比如府庫的軍械,比如~~~」
知道李全端坐在崔縣令的家中,崔縣令才發現自己引來了一頭餓狼。
「崔縣令,您看還差不少呢?怎麼辦?」
崔縣令苦苦哀求道。
「真的沒有了,連本官多年的積蓄也都拿出來了!」
「不對吧!」
李全眼溝溝的盯著崔縣令的眼楮。
「您這張櫃子不錯,紅木的吧!舊是舊了點,講究就算個一百兩吧!」
開玩笑!
這可是年初新打的,光人工就不下于百兩,還有材料!
您可真敢開口啊!
可是這話能說嘛?
李全大手一揮。
「抬走!「
接著李全又在屋子四處瞅瞅。
「您這太師椅~~「
「不說了,您瞅上的,都拿走吧!「
崔縣令一坐在光禿禿的地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
「很好!今兒就算差不多了!」
李全見實在榨不出什麼油水,拍拍手算是心滿意足了。
崔縣令恨不得早點打發這個瘟神走,不料李全最後轉身,輕飄飄一句話就把他澆了一個透心涼。
「這樣才對吧!你好,我也好!記住,以後逢年過節,別忘了我們山上受苦的弟兄,可別麻煩兄弟們再走一遭啊!」
這簡直是紅果果的強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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