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
紛紛揚揚,一下就是三日!整個大地都銀裝素裹一片。
但這並不能化解天順王朝的危機,至多是微微停滯了一下金軍緊逼的腳步。
「李全,你到底要干什麼?」
李全的屋子里,炭火燒的正旺,溫暖如春。
劉全如同一只憤怒的雄獅,踱來踱去,不停的吼叫。
李全緊緊的裹著被子,蜷在床腳,悠然的看著對面掛著的軍事示意圖,露出的腳丫還一擺一擺的,神態自若。
昨兒的風霜終于將他凍冰了,這一病就是數天。李全干脆公然的打起養病的幌子,閉門謝客!
李全是耐的住,可是卻把劉全得嘴都急的冒泡了!一連數天,他都徘徊在李府門前,可總也見不到李全當面。每每問及,門子總是抱歉的推辭,說姑爺受了風寒,大病不起,已經昏迷數天了!
今日正是第三日,這位老將軍就再也按捺不住,干脆一腳踹開房門,結果看見李全縮在被窩,嘴里還叼著一個雞腿兒,怎麼能不勃然大怒呢!
「老將軍何故如此大怒?傷肝傷肺呀!」
「來來,先喝杯熱茶,消消火氣,這可是上好的龍井哦。」
李全起了身,給老爺子倒了一杯茶。
「保證一碗下肚,老爺子什麼火氣都消散了!」
老爺子卻不買賬,一把推開,眼楮逼視。
「說吧!你心里到底怎麼想的?」
他頓了一下,又道。
「外面的人都說你攜私報復。甚至一度吞並了數支敗軍!」
「但是老夫不信,知道你必有緣故!」
李全悠然的給自己倒了杯差,砸了砸嘴。
「老爺子,沒到時候兒!」
他指著茶盞里上下起伏的葉末兒,道。
「好茶!」
「就比如這茶吧!第一道水是要倒掉的。第二遍微微有點苦澀,第三遍才正好入味兒,這就是火候兒!」
「火候兒,老頭子都快烤熟了!」
老爺子一臉頹然,語氣也低沉了很多。
「實話告訴你吧!明兒化雪之後,就輪到老頭子出征了!」
劉全打開窗戶,一股冷風吹了進來,李全縮了縮脖子。老頭子就看著那屋檐之下倒掛的冰凌,在冬日的陽光之下發出五彩絢麗的光輝。天就要晴了哇!
「今日一別,還能不能見面還是兩說!」
老爺子臉色漲紅,轉身炯炯的目光直看李全的內心,語氣也激動起來。
「難道,老頭子這最後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嗎?」
李全默然,揉了揉鼻子,卻不直接回答他。
「老將軍請看!」
他指了指牆上地圖上,一個個密密麻麻的箭頭。
「金兵這一次是動了大怒,非拔除我們不可!」
「他們的統帥,僕散安貞更非等閑之輩!」
「這一次的戰術是鐵壁合圍,齊頭並進,各支部隊相隔不過幾十,上百里,遙相呼應,沒有一支隊伍月兌離,馳援也就半日可到!」
「老將軍,您覺得這樣的形勢有救嗎?」
劉全一下子好像老了十歲,搖了搖頭。
「這個,老頭子也日夜揣摩,實在是難以破解!」
李全卻激憤起來。
「當時,小子也向老爺子提出過,這個時候只有放金兵進來,拉長戰線,襲擊糧道!這本是最佳的方案。」
李全一聲長嘆。
「奈何,忠言逆耳啊!」
劉全也是一陣嘆息。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有挽救的余地。可是天王一錯再錯啊!現在搞什麼被動防御,結果處處是被動,處處是漏洞!「
他伸出拳頭握了握。
「這好比一個拳頭。本來這個拳頭就沒有別人的大。結果,你攤開手掌,用一個個指頭與別人相踫,這能不敗嘛!「
「而現在,兵臨城下,三面合圍,這個時候,您再問小子,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劉全老眼濁淚滾滾,嘴唇哆嗦。
「那真的沒有任何挽救的余地了嗎?「
李全點了點頭。
「斷無僥幸的心理。其實,一開始,大王稱帝,這場戰爭已經注定要失敗了!「
「小子,不敢妄言。說扭轉局勢,即使是孔明在世也不可能了!「
說到這里,劉全已經一臉敗色。
「罷了,罷了!老頭子活了大半輩子了,也只有一死而已!「
劉全顫巍巍轉身,卻被李全一把扯住。
「但小子卻又一法,能帶領大家沖了出去!「
老爺子暮然停住,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
「也罷,也罷。老頭子死不足惜!只是你們這些年輕人陪著,未免太可惜了。快講!「
李全便挽著老爺子的手臂,近了地圖道。
「適才,不想與老將軍言明,實在是機會未到。小子,心中也無把握!「
「您看!「
李全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
「這里是花帽軍黃摑阿魯答的陣線。戰斗力最為強悍,對我軍的威脅也是最大。自開戰以來,一直沖在最前面。隱隱的有月兌離之勢。「
劉全眼楮就亮了。
「所以,你一直在等!「
李全點了點頭。
「那麼,這些天來,你一直不斷派軍隊去沖擊這道防線,甚至搭上你親哥哥的性命,就是驕兵之計?「
李全臉狠狠的抽動了幾下。
「那麼,這些天來,你一直按著你那數萬精銳不動,甚至一度不惜罵名,收編敗軍,就是為了積攢力量?」
李全點了點頭。
「對,這敗軍能從數十萬大軍之中回來,本身就已經是精銳了,只要解決士氣問題,假以時日,定是一支強軍!」
「小子,這麼做還有一個用意,那就是隱藏兵力,麻痹敵人!誰能料到,這不起眼的敗軍,匯合起來又會是多麼可怕的一股力量?」
老爺子一臉痛惜的看了看李全的臉色,嘆道。
「明白了!現在老頭子總算明白了!」
「小老弟!你內心的苦,誰人能懂啊!苦了你了!」
劉全抹了把眼淚,隨即又堅定起來。
「罷了!世人皆看錯你李全,唯獨老夫沒有走眼!」
「你需要這個機會,那麼老夫就給你創造這個機會!」
老爺子鏗鏘有力,一拳砸在桌上。
「別忙!」
李全一把又扯住了他。
「金軍統帥僕散安貞精明異常,想要瞞過他,難之又難!還需要老爺子~~~「
劉全拍了拍胸膛。
「放心,老頭子絕不吐露半個字!「
「錯了,還需要老爺子配合演一出戲!「
半個時辰之後,老爺子老臉鐵青,憤憤而出,站在李府門前跳腳。
「好你個李全!大難臨頭,見死不救!「
「算老夫看錯了你!「
罵聲很大,幾乎整條街道就听見了!
……
「大帥,副使大人又來信催促了!問,何時進兵!」
金軍大營之中,一位校尉向背手仰望地圖的一白衣青年請示道。
「告訴他,時候未到!」
白衣青年緊緊的盯著地圖,眉頭緊皺。
「不對呀,我怎麼看就覺得不對呀。雖然不知道是在哪兒?」
那名校尉卻急了。
「大帥,這都什麼時候,還是時候未到?」
白衣青年轉身,一雙眸子晶晶發亮,不是僕散安貞是誰?
他聞言笑了笑。
「這恐怕不是你一人的想法吧?副使大人也是這種想法?」
「末將不敢!只是覺得如今我們勝券在握,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校尉趕緊低下了頭,拱了拱手,但語氣顯然很是倔強。
「罷了,今日有暇,且與爾等分說,免得你們有怨言!」
僕散安貞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找了張椅子坐下。
「這幾日,可有掖縣的消息?」
那校尉起身,站立一旁。
「有,和往常一樣!自從上次李福兵敗以後,偽順又強征數萬新兵,打算天晴之後,派老將劉全出馬!」
「哦?」
僕散安貞抬眼看了一下,端起了茶盞,輕輕的吹了口氣。
「那你怎麼認為?」
「那有什麼好說的!」
校尉一挺胸膛,慷慨激揚。
「偽順朝廷,窮途末路,連年逾六十的老將都派了出來!無人可用也!此時,正是進兵的大好時機!」
「錯!」
僕散安貞重重的一頓茶盞,那茶水便晃蕩出來,流了一桌子。僕散安貞卻不理會。
「至少,還有一人,還沒有出現!」
「您指的是李全?」
校尉顯然是知道大帥過去與李全的交手,心中頗不以為然。
「您也太抬舉他了!據說,現在他自身難保!已是閑人一個,何足懼哉!」
僕散安貞一聲長嘆,起身推開窗戶,望著湛藍的天空,背手悠悠道。
「怕就怕在這里呀!」
「你這消息可靠?」
校尉點了點頭。
「是屬下親自派人進城查探的,史潑立等降官也證實了這一點!」
僕散安貞卻逼近了校尉的身前,居高臨下看著他的眼楮。
「耳听為實!你敢保證,這不是計?」
「就算開始是真的,難道這最後的關頭,那楊安兒糊涂到,連啟用李全都不會了?」
校尉緊緊伏地,汗如漿出,大氣不敢喘一口,整個後背都濕透了!
忽然,僕散安貞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大變,匆匆奔至地圖前。
「不好!現在副使大人到什麼位置了!」
校尉趕緊指了指。
僕散安貞一臉慎重。
「傳令下去!叫副使大人稍安勿躁,靜觀其變!務必不許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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