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事一開始就注定無法收拾。♀
一方調兵遣將,急于把這個新生的嬰兒扼殺在襁褓之中;而另一方卻是誓死保衛自己的勝利果實。雙方不約而同的聚集大量兵力,開始了大規模的會戰。
這一戰就是持續好幾個月,期間雙方犬牙交錯,戰斗的十分激烈。時而,一方攻佔了對方的一個據點,又下一刻,又有一群身穿紅襖的生力軍加入戰場,嗷嗷的再把據點奪了回來。
直到天邊遠航的大雁排出人字形,發出一陣陣淒慘的哀鳴;直到秋風卷落枯黃的樹葉,給大地批上一層枯黃色的秋衣,這場戰事的勝負才初見端倪。
而天順府,大順王朝的中心,與幾個月的熱鬧繁華相比,現在無疑冷清了很多。往日熙熙攘攘的商業大街,如今也是行人寥寥。各店鋪大都都關門打烊,偶爾開了幾間,小伙計也是有氣無力的依著門窗,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偶爾一陣肅風驟起,卷起枯枝上幾片枯葉,搖搖晃晃打著旋兒落下,樹下一只黃狗打了噴嚏,抬起眼皮,不耐煩的掃去落在鼻尖的黃葉,又耷拉下眼皮,繼續酣睡。
這是通往東門的大街,要是問到一天最熱鬧的時候,莫過于清晨了。
這些天來,人們已經習慣了,每當天蒙蒙亮,就會看見一隊一隊的精壯的小伙子們排著整齊的隊伍,唱著歌兒,開了出去。
然後在傍晚的時候,又開了回來。只不過與早晨的雄赳赳相比,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
隊伍也稀落了很多,更有一些渾身纏滿繃帶,上面還有斑斑血跡的傷兵,拄著拐棍一瘸一瘸的,偶爾抬起眼楮,滿是慌亂和茫然,沒有一絲人氣兒。♀隊伍最後則是一架一架的馬車。而這里就是人們最不希望看到的場景。
每每這個時候,圍觀的人群總會爆發出一陣哀嚎,在隊伍之中找不到親人的人們總會轟的一聲聚攏過去。有白發蒼蒼,拄著拐棍的老婆婆,也有身著紅襖的新媳婦,更多的是一群群拖著鼻涕的孩童。
馬車雜亂的,橫七豎八的排列著的是一具具尸體,有的還滴滴答答流著血,一直滴落在青石板的大街上,斑斑駁駁一直延伸到遠方。
而這些絕望的人們卻不管不顧,挨個翻看,一旦發現自己的親人,總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兒啊!你怎麼就去了呢?你叫老娘一個人怎麼活啊!」
而聞者無不為之落淚,整個行進的隊伍更是默默無聲,頭如同鴕鳥一般深深扎下,不敢抬頭哪怕看上人群中一眼。
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在進行了近半年只後,帶給人們的不僅僅是傷痛,更多的是絕望。剛開始的時候,還可以零零散散听到一些捷報。而越到後來,貼別是金軍最精銳的狼騎加入進來之後,往往就看見一車一車拉回來的尸體,以及滿城幾乎家家戶戶都掛起的白孝。據說,正因為如此,順天王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發布征兵命令,如今這開往前線的隊伍一半兒都是滿臉稚女敕的孩童,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
「不能這麼打下去了!」
淡淡的殘陽透過窗欞,射進一個晶壁輝煌的大殿之上,給整個大殿罩上了深深的暮色。這就是整個大順王朝的中心,所有有關這個王朝的一切命令都是從這里發出,傳給各地方州府。
大殿中央的空地之上,一個浴血的將軍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砰砰做響,甚至將地面的金磚都染紅了,他幾乎泣血道。
「大王,不能這麼打了啊!大王,我們一個營的兄弟上去,往往回來的沒有幾個啊!」
細細看去,這位將軍竟未帶頭盔,披頭散發,滿面塵灰,甚至右肩上還有一絲絲血跡滲出。而周圍兩列文武百官皆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整個大殿都鴉雀無聲,凝聚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就如同烏雲一般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而金階之上,一人身著黃袍,端坐龍椅之人則額頭青筋爆出,臉上紅一塊白一看,雙目更是噴火,死死的盯住台下之人,冷冷的道。
「那你還回來干嘛?」
台下那將一愣,抬起頭來,額頭上滿是鮮血,一滴滴滴落,順著鼻尖,如同蚯蚓一般流落到脖子深處,黑黝黝的胸膛劇烈起伏,泣不成聲。
「末將本來沒臉回來,欲一死以報大王,但末將有要事要向大王呈稟,故保留此軀,望見了大王之後,再死不遲!」
他語氣一頓,又叩頭道。
「大王,不能這麼打下去了。那花帽軍驍勇善戰,不能力敵啊!」
「放肆!」
一聲厲喝!那黃袍之人竟然站立起來,雙袖一揮,面前案幾的物事邊散落一地,甚至有個茶盞骨碌骨碌在地上滾個不停。
他走來走去,口中咆哮著。
「你是在質疑本王的決議麼?」
「好,你要求死!本王成全你!」
他哆哆嗦嗦,最後幾乎是吼了出來。
「來人啊!把這個敗軍之將,推出去斬了!」
「慢~~~」
這下台下的眾人卻不能不開腔了!
他們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身子低低俯下,撅的老高。
「大王息怒啊!」
「此事非戰之過啊!」
「大王開恩啊!」
他們七嘴八舌的這樣勸道。
龍袍之人臉色變了幾變,深吸了口氣,終于冷靜下來,頹然的揮揮手,一坐下,一下子仿佛蒼老了幾十歲,口中喃喃。
「十萬大軍啊!孤的十萬大軍啊!孤又有幾個十萬啊!」
而坐他右下手的白衣女子這個時候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後,不停的撫之背,不是妙真女神是誰?如今她被封為義真公主,也執掌一般人馬,乃是禁衛!
「哥,消消氣!徐將軍能夠回來,已經證明了他的忠誠,這些天戰敗投降的將軍還少嗎?」
那龍袍之人似乎平息了很多。
「罷了,此番公主求情,便許你待罪立功吧!」
「謝大王不殺之恩!」
「大王英明!」
良久,早有識顏色的宮女端來一盞茶來,白衣女子伺候他小心的喝了,這才恢復了幾分神采。
「好了,眾愛卿,大家議一下,如今大敵當前,該如何是好?」
這一下,大家都傻了眼。群臣繼續耳觀鼻,鼻觀心,誰也不肯開口。
開玩笑,要讓這群大老爺們沖鋒陷陣,大家到也無話可說,可是論出主意,大家都抓蝦了!
龍袍之人眼光挨個巡視過去,每挨一人,那人都頭低的更厲害了,料想大家都沒了主意,嘗試的點將了。
「史將軍,你乃我軍有名的大將,你意如何?」
那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猛漢,他猶豫了一下,這才開口道。
「大王,若是要讓俺老史出征的話,有十萬兵馬,老史當仁不讓的願意走上一遭,但這個勝負就很難說了!」
他開始還有一股慷慨的味道,單越說聲音越低。
「老史最佩服老徐,老徐都打了敗仗,老史也不敢言勝,只能盡力而已!」
黃袍者只能喟然長嘆。
「十萬兵馬,如今如何湊得出?」
不料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哥,臣妹保舉一人,定可扭轉乾坤!」
「誰?」
那黃袍者眼楮一亮。
白衣女子輕輕嘆道。
「哥,都這個地步了,你還不打算用他?」
黃袍者臉色一變,眉頭皺起,再看看群臣,最後頹然道。
「也罷,如今用人之際,妹子,你好生與他說。就說,只要他肯出山,以前既往不咎,要人給人,要槍給槍!」
妙真丫頭散了朝,一路之上所聞皆是淒淒慘慘的悲切哭聲,所見都是滿街白綾,心中若有所思,難道他說的才是對的?我們大家都錯了嗎?
回到公主府,有婢女早早就取毛巾香茗來,她漱了漱口,擦了把臉,疲憊萬分的道。
「姑爺在府嗎?」
那小婢低著頭,輕聲道。
「和往常一樣,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搗鼓個啥?」
「哦,那我去他房間等他,等看見姑爺了,就告訴他一聲。」
她淡淡的吩咐了一聲,信步就往李全房間走去。自從婚後,他們並未同房,一向是分而居之,這再府中也不算是秘密了。
輕輕推開門,迎面就是一股熟悉的男人的味道。
房間一如既往的凌亂,到處都是散落的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也不以為意,只是尋了一個凳子,撐著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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