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如漆。
天空沒有任何光亮,都被翻滾的烏雲給遮住了。
沒有一絲的風,格外詭異的熱與寧靜!
噠噠,遠處蜿蜒出一條火龍,那忽明忽暗的燈火搖搖欲墜,地面傳來微微的震動,卻是一隊騎兵晝夜奔馳!
「見鬼!這鬼天氣!」
為首一人,猛這一扯馬韁,那馬便嘶鳴一聲,前腿高高躍起。
他皺著眉頭,扭頭回看後面歪歪扭扭的隊伍,手一揮,身邊一個親衛便打馬上前,手中的火把烈烈向後飛竄,火星四濺,發出 啪的響聲。
「大人,有什麼吩咐?」
「傳令下去,叫大伙兒加把勁兒,往前十里就是李家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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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恐怕不行啊!弟兄們都累壞了!」
「累壞了?!」
那領頭之人眼一瞪,臉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越發猙獰起來。
「這才多少路程?就狗熊了?想當年太祖那會兒,一夜能奔襲二百里!」
那親衛心里顯然不以為然。
別提當年了!也不看下現在是什麼時候?
別說我們了,就是真正的女真鐵騎,這個時候你能奔二百里我看看?
認了個韃子當干爹,還真把自己當成女真人了啊!
但面上卻不動聲色。
「大人,萬一兄弟們累壞了,到了地兒,恐怕連刀都拿不動了!」
那領頭之人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拿刀干嘛?」
那親衛大驚。
「命令上說,不是叫我們捉拿反賊嗎?我可听說了,那李家莊都是一幫刁民啊!」
領頭之人鼻子里哼了一聲。
「給他們一個豹子膽!不過是一群綿羊!」
他臉色顯得越發陰森恐怖,還伸出舌頭在干澀的嘴唇上添了一圈。
「告訴弟兄們,再加把勁兒!到了李家莊,有大把的酒肉,有大把的金銀,人人有份!」
那親衛臉上一陣狂喜,幾乎顫抖的聲音問道。♀
「大人的意思是打不起來?」
領頭之人居高臨上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有竄動的火苗。
「那是當然!你以為老爺我深更半夜沒事要搶這個差事?!」
「實話告訴你!這可是一趟千載難逢的美差!那李家莊據說富的流油,告訴弟兄們,到時候大家手腳利索點,別把老爺我的那份給弄沒了!「
那親衛歡天喜地的去了。
身邊一個幕僚之人,卻輕輕提了提眉頭。
「大人,恐怕不妥吧。據說那李家二小子可不是善與之輩啊!」
「哈哈!那些泥腿子恐怕听了本大人的名頭,腿都要軟了吧!」
領頭之人大笑起來,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官早就盤算好了,等到了地兒,本官只是說捉拿欽犯。那李老兒少不得酒肉好生伺候,等大伙兒吃飽喝足了,才驟然發難!」
他比劃著脖子,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幕僚吃了一驚,森然道。
「一個不留?」
那領頭之人喟然嘆道。
「是呀,這是上頭的命令。凡是與反賊有瓜葛,一律殺無赦!」
他搖晃著腦袋,
「可惜了,李老頭與我還有幾分香火情義呢,每年也不曾少了你我的孝敬!」
他的眼楮眯了起來,發出懾人的光芒。
「如今我顧不得許多了!不過話說回來,那老頭兒好東西不少呢?」
他們相顧對視了一下,猛一拍馬。
「走!」
……
數十里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已依稀看見李家莊那高高的門樓了。
領頭之人駐馬,揚起手中馬鞭,哈哈大笑。
「天助我也!」
他指著燈火輝煌,喧鬧一片的李家大寨,笑道。
「你看,燈火通明,大門打開,里面依稀听見劃拳喝酒之聲,想必還沒有走漏消息,不是天助我等,發一筆大財?」
門樓之上,早有人看到他們,探出一個頭來,瞄了他們幾眼,毫不生疑的笑問。
「不知下面是哪位大人大駕光臨?想必是來參加少爺的婚宴的,對吧?」
領頭之人哈哈大笑。
「速稟報你家老爺,就說本縣縣尉吳大人特來討杯喜酒來喝!」
……
聲響早就驚動了里面之人,未等多久,就听見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原來是吳大人到了,真是稀客啊!」
一群人擁簇著一白發老者遠遠相迎,不是李全等人是誰?
「吳大人,百忙之中能光臨犬子的婚宴,實在是蓬蓽生輝啊!」
吳剃頭,忙下馬,迎上前面,故皺眉頭,道。
「李兄真是不夠意思,如此喜慶之事,竟然不派人通知本官一聲,莫非是瞧不起本官?難道還少了你的禮金不成?」
他笑著,手里的馬鞭點點李老爺子的額頭。罵道。
「你呀,你,一個老狐狸,真不夠意思!要不是本官有事來此,還被蒙在鼓里呢?」
李全在旁,心里就是一突,冷汗就冒了出來。
擦,都是演技實力派啊!
您看,這短短的幾句話,隱藏了多少玄機啊!
李老爺子早就知道緣故,卻面不改色,如同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已經叫人嘆為觀止了。
這城府,這功力,李全恐怕是拍馬不及啊!
可以拿最佳男配角的恐怕就要屬這位吳大人了!
您看,
這一番嬉笑怒罵,哪里是心懷不軌之人的做派?
特別是那罵,從字面意思來看,是生氣,但實際上市佯怒,還怪對方不夠朋友,顯然一下子拉近了官與民的距離。
更難得是,後面又補充了一句,解釋了為什麼來遲的原因,並暗示著他是完全一片善意來訪,真可謂高啊!
李老爺子誠惶誠恐的避讓了一禮,抹著額頭,一把拉住了吳大人的衣袖。
「草民山野村夫,哪里敢勞動縣尉大人的大駕?實在是太過倉促,準備不周,生怕怠慢了大人,大人怪罪下來,草民吃罪不起啊!」
您看,這話說的!
一面將吳大人抬的高高的,一面又不著痕跡的解釋了為什麼沒請客人的原因。
吳大人哈哈大笑。
「到時本官唐突了,還望李老莫怪啊!」
老爺子忙避開一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哪里?哪里?來的正是時候,請都請不來呢?快請!」
兩人談笑風生,笑語連連,一個把著對方的手臂,一個親熱的拍著對方的肩膀,不認識的還真以為這兩人是相交已久的老朋友呢?哪里知道其實心中卻是各懷鬼胎?
「您請!」
「還是您先請!」
「原來是客,當然是您先請了!」
就在兩人相互謙讓的時候,異變突起,吳大人的親衛打斷了他們的話。
「大人,請問,小的們可是在寨外扎營?」
李老爺子大驚,一甩袖子,佯怒道。
「大人帶了兵馬過來?」
「可是何故?莫非還怕在李某的地面上出事?」
空氣頓時凝固了,眾人不著痕跡的退讓了幾步,有人暗暗握住了袖子里的東西,眼見一場大禍就要爆發了。
李全也是暗暗皺眉。
老爹啊,老爹,你今兒是真糊涂了啊?
您沒事提這扎干嘛啊?
不是沒事找事嘛?
萬一,對方撕破了臉皮,大家都下不了台啊!
不料,那吳大人眼楮轉了一圈,笑的如同狗尾巴花一般燦爛無比。
「李老啊,李老!您這話時什麼意思?」
「現在世面上不太平,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說,這深更半夜的,本官要是不帶點人馬,能放心嘛!」
李全瞠目結舌,心里一下子全明白了。
到底還是多吃了幾十年的鹽啊,還真不是蓋的!
您想啊,外面那麼大的動靜,上百號人馬,你有可能不知道嘛?
再說,你帶兵馬也就帶了,人家主人還真讓你人馬在外面喝西北風?
你還請示個啥啊?
所以說,如果李老爺子佯裝不知,反而不好,會讓這個老油條認為一定是消息敗露,說不得里面暗藏玄機,想要賺他入彀。
要是不說,人家吳大人還真不敢進去呢!
您沒看見,人家吳大人一直在謙讓呢?
您想,堂堂的一縣尉,一縣之地的二把手,還真與你一個老頭子謙讓?
您也太把自己當盤菜了嘛!
好吧,現在話一出口,效果就很明顯,吳大人疑心盡去。
可問題,就在這兒呢。
現在該如何接口?
難道說自己帶領兵馬使打算抄你全家的?
這個吳大人顯然是不是一個簡單的主兒。
他先用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再大大方方承認了是自己的兵馬!
而他的解釋更讓人拍案叫絕!
是呀,我是帶了人馬!
可不帶人馬,這深更半夜的,我敢出門?
大家都知道這家伙壞事做絕了,說不定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楮盯著他,準備打他的黑槍呢?
另一方面,隱晦的表示了自己膽子很小,這是一個缺點,不能明著說。
而一旦說出了口,那別人就不好深究了。
人家都說自己的膽子小了,你還想怎麼樣?
難道你還真當這個縣尉是擺設?
一下子,賓主釋疑,雙方對視一笑,場面也就活絡了起來。
「看您說的,難道在草民這兒,還怕少了您手下一頓飯?」
李老爺子佯怒說道,一邊吩咐下人在準備十幾桌酒菜。
而吳剃頭則是一面肅容,拱手道。
「本官自上任以來,一直恭听聖上的教誨,哪敢擾民!如今,真要是客氣了,恐怕是落了李老的面子,如此便叨擾了?」
這兩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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