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家吃飯？」接到電話，里花甚是驚訝。母親無端端地要她回家吃飯！這是從來都沒發生過的事，所以她猜，母親應該是另有所圖才對。
「吃飽了？！怎麼這麼快？你扒沒兩口飯耶！你是怎麼了？」顏母看大女兒的臉色不好，還以為里花生病了。
里花搖頭說她沒事，「只是天氣熱，沒胃口。」
沒胃口？！
「那，要不然吃碗紅豆湯好了。」昨天她特地煮了一鍋的紅豆湯要給里美吃，現在她就去廚房將它端出來。
里美見著，連忙站起來幫里花盛了一碗，其態度殷勤到讓里花皺眉。
里花轉過頭看著母親，終于將她的疑惑問出口，「媽，你是不是沒錢了？」
「錢？！我有啊，稍早之前，你那個有錢的前男友……」才剛給了她兩萬多。顏母開口，想跟大女兒解釋清楚，便被里美踢了一腳。
顏母痛得轉頭看向小女兒。
里美瞪大眼楮，用眼楮示意，要母親別多說一些有的沒的。
不能讓里花知道她前男友給她們錢的事？
對。
喔，了解。
母女倆用眼神交談。
里花從母親與里美的眼神對話中，終于弄懂了母親與里美的殷勤所為何來，這頓飯，根本不是為了挽救她漸漸消逝的親情，而是因為方喬韋的介入。
「方喬韋給你們錢了？」
「方喬韋？！」里美耳尖地听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高興得拉著母親哇哇叫，「看吧，看吧，我沒說錯吧，那個人真的是方喬韋，我說了，你還不信，只是……」
里美突然想到，姊跟方喬韋怎麼會在一起？他們兩個怎麼會談起了戀愛？
雖然父親去世時，她年紀還小，但她仍記得那段過去的片段，她猶記得那一年，父親過世，方喬韋便跟著不見，接著姊姊被那些債主帶走，然後，當她們找到姊姊時，姊姊就成了方喬韋的戀人。
她看方喬韋今天的穿著跟打扮，儼然就是個富家子，所以，姊跟方喬韋那一段過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那一年不是被流氓給抓走了嗎？」她原以為里花會被賣掉，沒想到里花卻因緣際會釣到一個有錢的二世子，老天爺對里花真是太好了。
「我不想提起當年的事。」提起當年，會讓她想起那段自己差點被賣掉，當個色老頭小老婆的不堪的過去，「我只想知道你們是不是拿了方喬韋的錢？」
「呃……」顏母支支吾吾又眼神閃爍，根本不知如何回答里花這個問題，因為怕說多了，又惹里美不開心。
里花也不是真的非得要個答案，她才會死心。
她懂方喬韋，倘若用錢能解決事情，那位大少爺會連眼都不眨一下地將錢撒出去，問題是，那不是她用錢的態度，更何況，她的母親，她的家庭，就算是要給錢，也是她給，而不是一個外人。
方喬韋多管閑事了，而她的母親與妹妹……
里花不滿地看向她的家人，「你們不該拿他的錢。」
「是他自己要給我們的，又不是我們跟他要的。」里花那是什麼態度！里美不服氣地瞪著姊姊。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們白白拿了人家的錢，不會不好意思嗎？」里花試著跟里美講道理。
里美卻覺得里花羅唆死了，「有人白白地把錢送到跟前來了，不拿的人才是傻子吧？更何況，我們會拿那個人的錢，還不是你的錯。」
「我的錯？」
「你這個月的六千還沒拿回家。」
「可是我給了十萬……」
「十萬是補習費，跟家用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
「好，那我給你們六千。」里花想著自己還能賣什麼，「至于方喬韋的錢，你們交出來。」
交出來？！
「為什麼？」
「我得拿去還人家。」
還人家？！
里美真的覺得里花傻了，「那人給我們的時候，是說給，又沒說借，所以干嘛要還？」
「里美！」
「干嘛？」要比大聲是嗎？她不怕里花啦。
里美雙手叉腰，與里花大眼瞪小眼。
里花拿這個驕縱任性的妹妹沒轍，所以，算了，她不跟妹妹計較，她自己去找方喬韋跟他算那筆帳。
里花拿著自己的背包，跟母親說了再見。
母親卻追著里花說︰「你還沒喝紅豆湯。」
「我不喝了。」
「那，包回去。」
里花又搖頭說不用了，因為她知道，母親的紅豆湯，還有里美今天那幾句甜甜的姊姊，都是方喬韋用錢換來的，而她雖然渴望家的溫暖，但沒不濟到花錢買來的親情，卻還歡喜領受，她現在只想趕快去找方喬韋，要他以後別再多管她們家的閑事了。
她的人生不用他可憐。
里花本來打算看到方喬韋之後，便這麼對他說的，但她沒想到，當她氣沖沖地猛按他家電鈴，出來應門的，會是一個病懨懨的方喬韋，害得她原本滿腔的怒火全被壓回胸腔內。
他的臉好紅，而且還流了一身汗。
「你怎麼了？」那到嘴的抱怨，突然間轉為濃厚的關心，她用手去模他的額頭，發現他身體好燙。
「你感冒了？」
「嗯，還流鼻水。」方喬韋拖著病弱的身體，有氣無力地回答。他現在好想睡，所以別來煩他。
方喬韋見到沙發就往下倒。
里花急巴巴地跟在他後頭問他，「去看醫生了沒？」
「我討厭看醫生。」
所以他的言下之意是他沒去醫院，沒去看病？這人怎麼能這麼任性啊？
「那藥呢？你有吃藥嗎？」她記得當初她離開時，他的冰箱里還有個小醫藥箱，那里冰著她備著的常備藥，她將它拿來，拿出成藥要他服下。
沒想到那位大少爺一看到藥就皺眉，「也討厭吃藥。」
「方喬韋！」
「干嘛啦？」叫得那麼大聲，像是他干了什麼壞事一樣。
「你生病了，還要像個孩子似的那麼任性嗎？」里花板起臉，生氣了。
而他，說也奇怪，明明失去記憶，但看到里花那張生氣的臉，卻很有感覺，他莫名地不願里花生他的氣。
于是方喬韋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嘴巴，讓里花把藥丟進他嘴里，再配幾口白開水，將那顆難吃的藥丸吞下去。
接著，里花進浴室端了一盆溫水，幫他擦汗。
如此溫柔的里花，讓他倍感安心，于是他乖乖地讓里花伺候著。
可安靜沒幾分鐘，方喬韋就捺不住了。
他想，里花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他，因為每次他去找她時，她都一臉的不耐煩，這會兒她自己找上門來，鐵定有她的理由在。
「里花。」
「嗯？」
「你想我了嗎？」他一開口就沒個正經。
里花橫了他一眼，「你覺得可能嗎？」
「那你今天為什麼來？是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嗎？你知道我病了，所以來看我？」
「不是。」里花想都不想地便反駁，因為她一點都不想跟他心有靈犀，又不想听他胡說八道，便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來找你，是想問你，干嘛給我媽錢？」
「她告訴你了？」
「是不小心說出來的。」要不然，母親怎麼會招供這種事？「那你呢？說說看，干嘛給我母親錢？」
「里花。」
「怎樣？」
「你知道我錢很多嗎？」
「所以呢？」
「所以，拿點錢給你母親之于我而言，那不算什麼的。」重要的是，只要能讓她別那麼辛苦地活著，那麼那些錢花得很值得，因此……「里花，人要懂得知恩圖報。」
「你又要我做什麼了？」
「煮碗粥給我吃吧，我從中午就沒吃飯，現在肚子餓死了。」方喬韋可憐兮兮地要求。
里花瞪大眼楮。這下子她是真的相信方喬韋失去記憶了，因為她的廚藝很差，所以，她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根本沒進過廚房一步，現在，他卻要她煮粥給他吃！
「方喬韋。」
「怎麼樣？」
「你曾說過吃我煮的飯會肚子痛。」
「你的廚藝很差？」
「是啊。」她點點頭，「所以，你還要我知恩圖報嗎？」
「不用了。」他現在人正虛著，實在沒勇氣嘗試她的廚藝，「要不，你幫我打個電話到管理室，讓家事管家去幫我買。」
美都大廈采飯店式管理，配有二十四小時stand by的家事管家，不管住戶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全能代勞，十分的方便。
可里花一听到家事管家就皺眉，因為勞煩家事管家還得給小費耶。
「你若是早點跟我說，你人不舒服，我來的路上就能幫你買粥了。」
「我打電話給你，你就會來嗎？」
「我為什麼不會來？」
「你不是不喜歡跟我糾纏不清？」所以他每次去找她，她總是盡力忍耐，才能忍著不把他轟出去，別說他沒看出來。
「我是不喜歡你常去找我，但你生病了，就另當別論。」
「我生病了，就能去找你？你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顧。」而她，她知道他不喜歡他的小媽，更討厭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所以當他需要別人照顧時，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你知道你有多討厭別人進到你的領域來嗎？」她提起他的怪癖。
「我知道啊。」
「知道？！」她還以為他失去記憶，就連自己的堅持都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我失去記憶後，頭一次交女朋友，就是那個汪小模，你還記得嗎？」
「記得，就是那個你說，她的臉蛋身材都比我好的汪小模。」那天，他在醫院「中傷」她的話，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沒齒難忘呀。里花皮笑肉不笑，像個記仇的小惡魔。
可這個小惡魔卻一點殺傷力都沒有，方喬韋一點也不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