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細雨冷冷的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而百樂門舞廳里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台上一群艷麗著裝的年輕女子正在賣力地扭動著雙腿時不時地還拋出幾個媚眼引得台下座無虛席的觀眾席上頓時響起一片噓聲和尖利的口哨聲
李漢年若無其事地坐在最靠邊的那張桌子邊臉上寫滿了愜意的神情
樂聲漸止跳舞的年輕女子們紛紛下台離去報幕員走向前台︰「下面有請我們百樂門舞廳的當紅歌星露露小姐為大家奉上一曲《何日君再來》
大家歡迎」
台下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音樂響起一襲湖藍色旗袍的衛露款款走上了舞台她粉面桃花媚眼所及之處可謂勾人魂魄
李漢年朝一邊站著的舞廳小弟招了招手小弟迅速笑眯眯地湊上前來彎腰低聲媚笑道︰「這位爺您賞光」
李漢年微微一笑從懷里模出皮夾抽出幾張大面額的法幣滿不在乎地說道︰「給買一束最好的花獻給露露小姐就說保密局李長官送的請她過會兒前來一敘」
「一準辦到您放心」
「好的我等她」
「是您放一百個心她唱完後我就通知她」小弟一臉的得意小心翼翼地把錢塞進了兜里轉身朝著對面的伙計打了個手勢然後就匆匆向後台走去了
一曲唱罷報幕員回到台上湊在衛露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後衛露就手捧著一大束鮮花滿臉帶笑地走下了台徑直來到李漢年的身邊坐下轉而嬌滴滴地打起了招呼︰「李長官謝謝你啦一直來捧小女子的場每次都要您破費這叫小女子如何承受得起啊」
李漢年擺了擺手︰「這算什麼只要能博得露露小姐一笑再多的錢財也都是身外之物」
「看你說的」
打情罵俏之際兩人機敏地四處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自己李漢年隨即湊近了衛露假意親熱小聲說道︰「南京特派員汪海明天要來看你的演出我會陪在他身邊他喜歡跳舞又愛你要想辦法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然後配合我行動」
「沒問題你放心吧」
「我會把你的任務盡快告訴你」
「我會盡力的你放心吧」衛露點了點頭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李漢年端起面前的酒杯若有所思地抬頭看著衛露︰「委屈你了露露小姐來我敬你一杯」
「沒事謝謝你」衛露的眼眶有些濕潤了「能從日本人的手里活下來對我來說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這些算什麼沒有什麼再能讓我感到害怕的了」她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微笑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正在這時小弟又出現了悄聲對衛露耳語了幾句後衛露滿臉歉意地站起身︰「李長官那邊有人叫台不好意思改日再陪你」
李漢年點點頭看著衛露端著酒杯穿梭在人群中轉眼之間就消失了他忍不住嘆了口氣1944年在沈陽第一次見到衛露時作為慰安婦的她還被關在勞軍營里天天過著非人的生活李漢年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在把組織上交代的任務完成後他私底下花了好幾根金條從日本看守的手里把她偷偷買了下來並且替她醫好了身體李漢年很清楚這個外表柔弱的年輕女人其實內心世界非常堅強他當然知道搞情報工作有時候不得不利用到而當傷好後的衛露毅然堅決要求承擔起這項艱巨的任務時李漢年的心里卻有些後悔與不忍了但沒想到衛露听了卻淡淡地一笑了之用她的話來說那就是已經死過一次了沒有什麼再害怕的了
遠處傳來了衛露放縱的笑聲李漢年神情嚴肅內心卻很苦澀可是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李漢年心情異樣地回到家上樓的時候正好看到安子文趴在窗口擺弄著那盆剛買來不久的蘭花貌美端莊的面容映襯著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美人蘭」一時之間李漢年竟然看呆了
許久安子文這才轉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後莞爾一笑︰「我听見你的腳步聲已經很久了你怎不說話看什麼呢」
「哦沒什麼」李漢年尷尬地轉開了視線「我看蘭花呢你買的蘭花很漂亮」
「你也喜歡蘭花」
「對這叫‘美人蘭’我母親在世的時候總會在家里擺上一盆」
李漢年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
「你吃飯了嗎要不要我叫吳媽再給你做一點」安子文一愣怕重提李漢年的傷心事趕緊轉開了話題
「不用了我吃過了」李漢年轉身關上了門走進了臥室安子文緊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關上臥室門後李漢年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壓低了嗓門︰「我已經通知我的單線聯絡員了希望能在汪海的身上打出一個缺口聯絡上‘風雨’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風雨’的確切身份只听克功同志講過說‘風雨’就在南京國民政府里而這一次特派員來訪‘風雨’也在陪同人員里面」
「你的聯絡員可靠嗎」
李漢年點點頭︰「我有把握」
緊接著他從大衣內口袋里掏出了一個布包遞給了安子文︰「這是你需要的零件還剩下最後的一個我明天會想辦法從倉庫那邊搞到等零件齊全了你就可以發報了」
安子文拿起小小的零件仔細看了看笑了︰「美國貨啊」
「我是從一個專門搞投機生意的人那里搞來的現在這世道只要有錢什麼搞不到」李漢年苦笑
「那他會出賣你嗎」安子文有些擔心
「不會我估計他現在早就跑了咱們的部隊很快就要渡江上海這邊有能耐的人早就跑去台灣了再加上他這種人做的就是這門特殊的生意要是被逮住了供出買家對他也沒有好處遲早會被人滅口」李漢年冷笑「保密局那邊對這個零件看得太死了一個個地搞很麻煩也浪費時間我沒有辦法所以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這比我在延安時用的要好多了還不容易燒壞真是太謝謝你了」
安子文難以抑制興奮的心情由于敵人對無線電器材的嚴格封鎖所以地下黨小組所使用的電台幾乎都是老舊的設備功率大傳輸信號又差接收起來非常費勁
看著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安子文李漢年不由得笑了︰「支持你的工作也是我應該做的這可是上級的命令啊」
「那我的話你都听對嗎」安子文的目光中閃爍著狡黠的神情
李漢年臉紅了他下意識地把目光轉向了窗口的那盆「美人蘭」
夜深了李漢年躺在地鋪上身邊的床上躺著名義上的妻子安子文她溫柔輕微的鼻息聲在李漢年的耳邊時斷時續李漢年心事重重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眼前不斷地出現記憶深處那張熟悉的母親的面容間或還夾雜著安子文秀麗的臉龐輪廓眼瞅著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李漢年這才無聲地重重嘆了口氣難道這真的就是緣分他竟然深深地愛上了這個躺在離自己半米遠的床上的掛名妻子還有她真的叫安子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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