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的案子當然就是指前段日子轟動上海灘的那起警備司令部督察長公然被殺案。夜色中,趙紅玉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奇緣茶社經過一天的休整後,又重新開張了,梅老板一身灰布長衫,滿臉帶笑地站在門口,忙著招呼著來往的客人。當問起自己為何歇業一天時,梅老板笑眯眯地回答說︰「內人病了,家里需要照應,沒辦法。但是呢,生意要緊,哈哈……」
早上還是安然無事,可是臨近中午吃飯,那個小報童在門口像往常那樣扯開嗓門兒吆喝時,他所吆喝的內容卻讓梅老板的眉宇之間閃過了一絲不安。
「賣報啦,賣報啦,快來看吶,頭條新聞!**分子終于棄暗投明啦!
快來看吶!錯過了可別後悔啊,本世紀最大的新聞啊……」一時之間,過往的行人,包括奇緣茶社里的茶客們,都紛紛湊上前去。梅老板壓抑住內心的狂跳,也擠進了人群,左手抓過一份《申報》,右手把幾張法幣塞進了小報童的手里。
擠出人群後,梅老板站在店門口打開報紙仔細一看,頭版頭條「關于顧長順棄暗投明的鄭重聲明」幾個大字赫然在目!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頓時把他給驚呆了。完了,顧長順果然叛變了。梅老板的心立刻懸到了嗓子眼,他迅速左右環顧了一下,頓時發覺周圍的街上多了一些奇怪的黑衣人,不好,茶社已經不安全了,必須馬上發出警告。梅老板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平靜地走進了茶社,順手把店門上的天窗打開了,緊接著就把一個拖把掛在了天窗上。
做這些舉動時,梅老板就像沒事兒人一樣依舊和身邊的茶客打著哈哈,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在旁人眼中看似再平常不過的舉動,其實是在告訴那些要來接頭的和已經在店里的交通員們,這里暫時不安全。
果然,大約過了五分鐘,門口就出現了幾個面露凶光的黑衣人,一進店,他們就直奔梅老板而來,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霸氣,店里的茶客們紛紛轉過了頭就當沒看見。這年頭,畢竟誰都不願意給自己多點不必要的麻煩。
「你是這里的老板?」
「不是,我是這里的掌櫃!老板有事回家了,先生您找他有什麼事嗎?」
梅老板靈機一動,點頭哈腰換上了一副誠惶誠恐的笑臉。
「你姓什麼?是哪里人?」
「姓關,安徽人。」
「安徽人?」
「老總,我們這條街上開茶館的可都是安徽老鄉啊。」梅老板不溫不火地說。由于平時在店里經常和三教九流黑白兩道的人打交道,所以對付這麼幾個來歷不明的人,還是綽綽有余的。其實梅老板已經猜出了來人肯定是保密局的特務和打手,黑衣人腰間那鼓鼓的肯定是槍。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安然撤退了,只能先蒙混過去。梅老板知道為了安全起見,顧長順那邊只清楚和自己接頭的是「茶社梅老板」,這大上海灘上有很多家茶社,一時半會兒特務還沒有那麼聰明到馬上就懷疑起自己來。
「掌櫃的,你家老板回來後,叫他馬上去警察局!」帶頭的臉上有傷疤的特務口氣顯得溫和了一些,「配合調查!」
「是是,長官!」梅老板一個勁地點頭哈腰。
看著這幾個黑衣人悻悻然地離開了,梅老板不敢有絲毫怠慢,他立刻轉過身伸手招來了店里的伙計——同時又是自己發展的進步學生,四處看了看,這才低聲耳語道︰「看著點店面,我要出去,馬上回來。如果有人找我,找個借口,叫他等一下。」
伙計點了點頭,立即接過了梅老板肩頭的白毛巾搭在了自己的肩上,轉身開始招呼起了另外的客人來。
梅老板抖了抖外衣,和一個茶客打了聲招呼後,假意上廁所,迅速走進了後堂。他來到丁字號雅座門口,確信身後沒有別人,這才動作敏捷地閃身進了房間。
幾分鐘後,梅老板通過暗道,進入了丁克功不起眼的後院小房間。
對于梅老板的突然造訪,丁克功微微有些吃驚,因為梅老板作為交通站的聯絡員,他的任務就是守住交通站,除了緊要突發事件以外,他是不應該過來的。但今天不一樣,丁克功只是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申報》,面無表情地說︰「你看了嗎?」
「看了,時間不多,我必須馬上回去,特務已經來過我店里了,被我想辦法搪塞過去了,警告信號我也已經發出去了。」梅老板神情嚴肅,「既然特務已經找到茶社了,那麼發現我也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克功同志,敵人知道我那個接頭點,肯定是顧長順交代的,我們必須盡快除掉他,他知道得太多了。」
丁克功點了點頭︰「你要小心!別的我會安排‘二號’去做的。老梅,必要時撤離,一定要打開暗道的機關!」
「我知道!」梅老板當然清楚克功同志的意思,暗道機關只要一打開,那麼一兩分鐘內,整個暗道就會被埋藏的**炸毀,這是萬不得已時最後的辦法,以防止敵人通過暗道找到華東情報處在上海的接頭點。
送走梅老板後,丁克功站起身,警惕地放下了屋子里所有的窗簾。他看了看懷表上的時間,離約定的發報時間差不多了,于是立刻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拉出一只普通的樟木箱,緊接著就把箱子拖到門邊的桌子上,打開了箱子,從夾層里取出里面的發報設備。
沒過多久,一段特殊的直接發給伍豪同志的電文迅速通過電波傳到了江北蘇區︰「佷已病重,盼良醫!」這份看似很普通的電報其實是在告訴組織上,顧長順叛變了,需要馬上補救!
江北指揮部,司令員、政委等一干人正在緊張地部署著即將到來的渡江準備工作。
報務員走了進來,敬禮︰「報告首長,有急電,‘一號’來的!」
身材健碩的司令員接過電報看了一眼,一臉的肅穆,抬頭說道︰「我們派去上海購買藥品的人還沒有來得及接上頭就被抓了,目前看來,他很有可能已經背叛了革命。這樣一來,上海那邊的情報傳輸工作可能會遇到一點困難,包括我們情報員的人身安全也會有危險。」
政委表情凝重︰「我擔心的是‘風雷’的安全,顧長順看過‘風雷’的檔案,而‘風雷’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打入敵人保密局高層的人。渡江戰役即將打響,如果他出了問題,那麼我們對于軍統保密局情況的掌握就會失去控制,那樣一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司令員憂慮地說︰「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伍豪同志什麼時候才從延安那邊過來?」
政委搖搖頭︰「不知道,他走的時候說起過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去核實,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司令員轉身面對還沒有接到命令離開的報務員,神色嚴峻地說道︰「回電︰病重勿拖,準備後事!」
報務員記下電文後,點點頭,又一次敬禮,然後轉身離去。
丁克功伸手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角,電文譯完了,江北組織上的意思很明確,一旦落實情況,就馬上處決叛徒。為了更多戰斗在敵人心髒地帶的同志的人身安全,這是必須要做的。丁克功無奈地搖了搖頭,關上發報機,小心翼翼地藏好,拿起外套,推門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