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樂府城小心的後退幾步,離開了青梅的房間,來到花園里。花園里素巧正在左右徘徊著,看到樂府城走了過來,趕忙跑上前說「都打听的怎麼樣了?能進去看嫣兒嗎?」
「恐怕進去了,也看不到嫣兒了。」樂府城回答。
「嫣兒去哪里了?不是說被舞袖關在她的院子里嗎?」素巧著急的問。
「宇軒已經將她帶走了,青梅安排的,現在恐怕已經離開中都城了,和金公子一起去西域了。」樂府城緩慢地說。
「那老爺怎麼辦呀?」素巧關心的問。
「什麼怎麼辦?」樂府城反問道。
「嫣兒不是已經嫁給西夏的將軍了嗎?」素巧說「花轎迎娶的那天,如果沒有嫣兒,老爺該如何交代呢?」
「沒關系!」樂府城平靜的說「到時候會有新娘上花轎的,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等一會兒你回房間收拾一下,然後乘著馬車離開樂府去老宅子住。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這里只要新娘子上了花轎,我就會去老宅子與你會合。到時候你我二人離開中都城,去外面其他地方生活吧!」
「那樣能行嗎?」素巧問道。
「不管了,我辜負了你的前半生,總不能讓你的後半生也這麼活下去吧!」樂府城笑了笑說「相信我,一切都會風平浪靜的。」
樂芊墨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行走的馬車上,她撐起身子,揉了揉太陽穴,掀起車簾,看到趕車的是一個老者。
老者看到她時干笑著說「夫人,你醒了,我們馬上去就到家了。」
「夫人?」樂芊墨疑惑的回到車廂里,看到此時馬車里已經擺著很多大小的錦盒,在馬車小窗旁擺放有一個不高的木制梳妝台。
她打開梳妝台,上面瓖嵌著一面銅鏡。鏡子里顯現的人有著修長的兩葉柳眉,漸細漸淡的隱進鬢角,一雙顧盼撩人的大眼楮每一忽閃,微微上翹的長睫毛便撲朔迷離的上下舞動。端莊秀氣的鼻子下面,色澤紅潤、菱角分明的小嘴隨著口型的變化,兩腮酒刺兒便相應的時隱時現、時深時淺。銅鏡里的女人正是她——樂芊墨。
「我這是在哪里?」樂芊墨自言自語道。
馬車疾行了半個時辰的路程,終于達到目的地。老者停穩了馬車,放下車轅踢蹬後,便在馬車外說「夫人,我們到家了,請你下來吧!」
「哦。」樂芊墨小心的掀起車簾,在老者的攙扶下走下了車。
馬車停在一所大宅子門口,看到她走下馬車後,兩個穿著家丁衣服的小廝趕忙跑了過來,打開馬車後備箱,開始搬運著馬車上的行禮。
樂芊墨被老者攙進宅子後,看到前面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在空地的中間用木柵圍住了一個四方的小場地。場地的兩邊矗立著鐵架子,上面擺掛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有幾個青壯的漢子正在場地上比劃著。
「這是練武場嗎?」樂芊墨扭頭對老者說「你又是何人呢?」
「小人叫車震,是這個府的管家。」老者回答。
「車~震~!」樂芊墨異樣的眼光看了看他,忍住笑容說「你的名字很響亮!」
「謝謝夫人了!」車震作揖道「這是老爺給起的。」
「你說的老爺是哪一位啊?難道是我的爹爹嗎?」樂芊墨詢問道。
「不是!」車震說「老爺是少公子的父親,而你現在是少公子的夫人。」
「我什麼時候嫁給你家少公子了?」樂芊墨不解的問道「你說的少公子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呢?」
「少公子現在大夫人的房間里,等一會兒他就會過來迎接你的。」車震回答。
「大夫人?」樂芊墨皺了皺眉頭說「听你的意思,我是偏房了?」
「不,你是三夫人!」車震干笑著說「少公子已經有了兩位夫人了。」
「我怎麼一點也記不得什麼時候坐了你家的花轎了呢?」樂芊墨質問道。
「對!你是沒坐轎子來的!」渾厚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樂芊墨順著聲音瞅了過去,一個身材高大魁偉,壯實得像頭熊的男人走了過來。男人的腦袋很大,上面瓖嵌著大鼻子、大嘴、大眼,唯獨生了一雙很小的耳朵。男人穿著一件紫色長袍,手里拿著一把折扇,正是書院看到的孔淵。
「怎麼是你呀?」樂芊墨問道。
「為什麼不能是我?嫣兒小姐。」孔淵大笑起來「我一直很好奇你看到我會有怎樣的表現。」
「你是這家的少公子嗎?」樂芊墨問道。
孔淵點了點頭說「正是在下!」
「車管家說我是你的三夫人,你什麼時候娶得我?」樂芊墨接著問道。
「就這幾天呀!」孔淵得意的說「我派人給你家下聘禮,你爹爹也同意了。雖然我家的大花轎送來的不是你本人,但是路上又遇到你了,說明我倆很有緣,所以就讓管家把你送回來了。」
「你是西夏國的將軍?」樂芊墨驚訝的問。
「是呀!」孔淵說「某家確實是西夏國的將軍,在西夏國我叫赫連峰,孔淵是我在漢族的名字。」
「與你結親是我家大娘舞袖的計謀,難道你不知道我和鐵木真的關系嗎?」樂芊墨說道「花轎送給你的人是誰呀?」
「鐵木真恐怕不會在意你的,他已經返回草原去了。」孔淵笑著說「他的部落一向與其他部落相處得不和睦,現在他一定頭疼得很,恐怕已經沒有什麼能讓他分心的了,包括你。」
「他一定會回來的!」樂芊墨回答。
「等他回來了,我們認他做孩子的義父可好?」孔淵惡毒的說。
「我不會和你有孩子的。」樂芊墨搖了搖頭說。
「反正日子很長,你現在不肯,以後說不定就肯了。」孔淵搓了搓手說「花轎送來的人竟然是你熟悉的人。」
「她是誰?」樂芊墨好奇的問。
「樂府城的大夫人舞袖。」孔淵笑著說「樂府城真是一個雅人啊!以後再見到他,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感謝他?」樂芊墨說。
「是呀!」孔淵解釋道「舞袖沒嫁給他樂府城的時候,就已經是我的女人了,那時候在下沒什麼身份地位,舞袖的父母不願意將她嫁給我,現在得到她竟然如此簡單,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感謝樂府城呢!」
「你比舞袖的年齡小了很多,怎麼會是你的女人呢?」樂芊墨問道。
「你們漢人不也是娶年長的女子為妻嗎?」孔淵不屑的說「在我們西夏國里,只要兩個人相愛,家里父母通常不會干涉婚事的。」
「那舞袖的父母為什麼不肯認你做女婿呢?」樂芊墨追問道。
「現在你隨我去見見我的兩位夫人吧!」孔淵岔開話說「按照你們漢人的規矩,你要給她們上茶的。」
「我不去!」樂芊墨回答。
「為什麼呢?你爹爹都應允了婚事,難道你還想不遵從父母的決定嗎?」孔淵雙手被在身後看著她說。
「我不喜歡你,所以不會做你的妾室的!」樂芊墨嚴肅的說。
「呵呵!你是覺得做我的妾室委屈了嗎?」孔淵笑著說「我的兩位夫人都是很開明的女人,如果你不願意做妾,可以做我的正室,她們也會同意做妾室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樂芊墨說「我喜歡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不喜歡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你的想法很古怪,不過這不可能!」孔淵說道「書本上說的那些男女情愛本就是唬人的東西,怎麼會有那樣的事情。」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見到過,又怎麼會覺得肯定是沒有呢?」樂芊墨反駁道。
「就算有吧!」孔淵盯著樂芊墨說「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隨我一起去另外兩位夫人那里呢?」
「我不去!」樂芊墨果斷的回答。
「好!好!好!」孔淵生氣的拂袖對站在一旁的車震說「你帶她回房間吧!然後小五小六看著她,我就不相信她是鐵打的。」說完孔淵氣呼呼走了。
車震望著遠去的孔淵,又看了眼樂芊墨,朝著練武場揮了揮手,從練武場走過來一對孿生的壯漢。
「夫人,你是隨我回房間還是我找人把你架回房間呢?」車震對樂芊墨說「沒想到你看著挺聰明的,卻一直在說傻話。」
「什麼傻話?」樂芊墨說。
「伺候好少公子,你要想的一切都會有的。但是現在你得罪他了,恐怕他會冷落你一陣子了,你什麼也得不到。」車震搖頭說「蠢女人啊!」
「你才是蠢人!」樂芊墨大聲呵斥著。
「走吧!」車震說完帶起路來。
樂芊墨看著小五小六圍站在自己身後時,心中有些發冷,忙跟著車震走去,兩個壯漢也尾隨在她的身後。
樂芊墨在房間里禁閉了三天後,房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一個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來的人卻是舞袖。
「怎麼了?」舞袖看著桌子上沒有動過的飯對樂芊墨說「不吃不喝就能出去了嗎?」
「你是來當說客的吧!」樂芊墨無力的說「你走吧!」
「哦。」舞袖搬過一把椅子坐在樂芊墨的床邊說「你的婚事本就是素巧主動上門找孔將軍定的親,現在看你這樣,我倒是覺得如果樂府城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不要在這里侮辱我娘親!」樂芊墨瞪著眼楮說。
「你太天真了!」舞袖笑著說「樂府城根本就不是一個男人,他又怎麼會和素巧有了你呢?」
樂芊墨將頭扭向一邊。
舞袖接著說「你和宇軒都不是素巧、青梅的親骨肉,你們都是我花錢從外面買來的孩子,因為我不喜歡養小孩,所以才給了素巧她們撫養。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你真的覺得我會與宇軒做那些的事情嗎?青梅的漢子是誰,我想你也不願意知道,至于你娘親素巧,她本來是非常傾心樂府城的,只是不知道樂府城不是男人,樂府城本來是要去皇宮服侍貴人們的,但是大宋的江山一直不安定,皇上也總在逃命,宮里的人也就不需要那麼多人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樂芊墨轉過身問。
舞袖笑了笑從袖口里掏出一張黃色陳舊的紙張遞給樂芊墨說「這就是樂府城的入宮手札,已經在我身邊很多年了。如果不是有這個做護身符,你覺得他會縱容我在樂府做過的事情嗎?」
樂芊墨看過,將手札還給舞袖說「我還是不肯相信,娘親會不是我的親娘。」
「以後你可以問問她,其實她也是命苦的女人。喜歡上樂府城,卻不能做一個女人應該做的歡好。」舞袖嘆息著說「我是被青梅送上花轎的。」
「宇軒可能不在了。」樂芊墨將墓穴里的事情向舞袖講述了一遍。
舞袖站起身子,走到桌子前將飯食端到樂芊墨面前說「你先吃點吧!宇軒不會死的,他本就不是一個貪財的人,我不知道他與青梅有什麼事情,但是絕不相信他是那樣的一個人。」
「你還是都拿走吧!」樂芊墨推開食盒說「我不想吃!」
「嫁給孔淵做妾不舒服嗎?」舞袖笑著說「我真羨慕你,我還想做妾,可惜他不能收我呀!」
「為什麼?他不是很愛你嗎?」樂芊墨問道。
「他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拘無束的小伙子了,他是西夏國的將軍。」舞袖嘆氣說「我現在也不在意那些名聲身份的東西,只要能再他身邊,哪怕只是一個貼身丫鬟,就很滿足了。」
「我不喜歡他!」樂芊墨說「我只想嫁給我喜歡的男人。」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看這樣做好不好呢?你可以和他做個約定,表面上是他的妾室,你倆相處幾個月後,如果你仍然不喜歡他,他就放你離開這里,你看這樣協議可以嗎?」舞袖說。
「表面做他的妾室,但他不可以踫我,我要他立書面誓言!」樂芊墨想了一下回答道。
「好,我這就將你的心意轉告給他。」舞袖將食盒放到樂芊墨的床頭上說「你還是吃點東西吧!餓壞了自己不合適。」
樂芊墨搖頭說「他同意約定,我就吃東西,否則我會繼續絕食的!」
「你是個不一樣的女人!」舞袖稱贊著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舞袖又返回樂芊墨的房間,並將一個錦盒地給她。樂芊墨打開錦盒,看到里面有一張羊皮紙的卷軸,她慢慢地打開後閱讀起來。
「孔淵答應你的事情都做到了,我們西夏國的人講究信譽,這張誓言上面有他的印章和血印。」舞袖指著羊皮卷的下首說。
樂芊墨點了點頭,將羊皮卷疊好,放進懷里。
「現在你可以吃點東西了嗎?」舞袖說。
「好吧!」樂芊墨打開食盒,從里面拿出粥碗小口的吃起來「還有什麼事情嗎?」
「既然你決定好了,等你用過飯後,我們一起去前廳拜見大夫人吧!」舞袖說。
「哦。」樂芊墨將粥碗放進食盒里,用手帕擦了擦嘴,把著床欄站了起身看著舞袖說「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舞袖伸出手扶住她。
二人離開房間的時候,樂芊墨發現門外的壯漢已經不見了。不由得打趣的對舞袖說「在樂府里,你派兩個老媽子看守我,來到這里又是兩個壯漢看守我,那以後還會有誰來呢?不會是一群官兵吧!」
「你本事很大,老媽子是看不住你的。」舞袖笑著說。
「沒有宇軒,我哪能離開那間房屋呢?」樂芊墨惋惜的說「如果宇軒還活著,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呢?」
「你想他了?」舞袖問道。
「在樂家里,他對我很好,像一個哥哥一樣。」樂芊墨回答。
「他本就是你的親哥哥。」舞袖頓了頓說「當年本來我只是想買了他,結果宇軒這孩子要求必須也買你這個妹妹,並且跪地上哀求我。」
「真的嗎?」樂芊墨清淚涌出。
「你覺得他是為了自己嫡子的身份跟我有關系嗎?」舞袖輕聲說「要不是為了你,也許他會是個當當的漢子的。」
來到正廳,樂芊墨看到屋子正中坐著孔淵和一個美貌妖嬈的婦人。那婦人長著很媚,清冷的杏子眼兒、直隆的鼻兒、嬌滴滴銀盆的臉兒、玉芊芊的手兒。
「見過婦人。」舞袖走上前雙膝跪倒說。
「起來吧,妹妹!」婦人的聲音像黃鶯一樣清亮悅耳,她看了看樂芊墨說「你就是嫣兒吧!果然生的秀麗端莊,難怪我家公子會念念不忘呀!」
「夫人過獎了。」樂芊墨說道「嫣兒比起夫人的相貌可是差遠了。」
「都是姐妹,就不用叫什麼夫人了。」婦人指了指一邊下首的椅子說「我叫紫嫣,以後我們都是公子的女人,所以你也不用太拘束了。」
「哦。」樂芊墨點頭坐在一邊椅子上。
「那就先給夫人上茶吧!」舞袖說著從一邊伺候的丫鬟手里接過一杯茶遞給樂芊墨說「夫人敬你,是你的福氣,不過這杯茶你還是要敬的,規矩是不能改的。」
樂芊墨雙手端起茶杯,慢慢走到紫嫣眼前,單膝跪下,雙手托起茶杯生硬地說「夫人,請喝茶!」
「那就多謝你了。」紫嫣朝著孔淵瞅了一眼,孔淵雙目微閉,好似睡著了一樣。紫嫣用手輕輕推了一下茶杯,茶水斜躺流出灑在樂芊墨的身上。
「哎呀!妹妹,你可曾燙傷了?都怪姐姐不小心啊!」紫嫣歉意的說著「來人呀,趕緊拿最好的醫治燙傷的藥。」
舞袖將樂芊墨扶到一旁椅子上,丫鬟小跑的過來,手里拿著一個藥箱。舞袖熟練地打開藥箱,找到一個小瓷瓶,順手解開了樂芊墨的上衣用手掏出一些藥膏,將藥膏均勻的擦在她的肩頭上。
「妹妹沒有事吧!」紫嫣面露關切的神色說「舞袖,你扶她會房間歇息吧!需要什麼藥,咱們府里都有。」
「好!」舞袖點頭扶著樂芊墨站了起來「夫人,那我們就告退了。」
「可惜妹妹敬的茶,我沒喝到啊!」紫嫣說。
「我還會給你再敬一次的!」樂芊墨咬緊牙關回答。
「好!」紫嫣笑著說「那妹妹你好好養傷吧,等養好了再敬這杯茶吧!」
回到房間里,舞袖將樂芊墨扶到床上,然後將丫鬟手里的藥箱放到桌子上,吩咐了一下丫鬟打水後,坐在床邊看著她說「怎麼樣了?幸好那杯茶不是滾燙的水。」
「我沒事了。」樂芊墨拉住舞袖說「現在我該叫你什麼呢?大娘還是姐姐呢?」
「你怎麼知道的?」舞袖回答。
「管家說在我來這里之前,少公子已經有兩位夫人了,而且孔淵對你一往情深。今天在正廳只看到他和大夫人,卻沒有二夫人的蹤跡。我就在想,敬茶本就是一種規矩,既然孔淵和大夫人都在的場合,二夫人不可能不露面吧!」樂芊墨分析道「而且我被燙傷了,你在忙活我,大夫人卻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所以你肯定不是一般的丫鬟。」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個家的二夫人。」舞袖回答「反正你也不是樂府城的親女兒,現在我們都在這里了,也算是有緣分,以後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舞袖離開了,樂芊墨坐起身,解開自己的衣衫,看到有些紅腫的肩頭,自語道「明知道我不想要爭這些,還要給我一個下馬威,以後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