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自禁(高干) 第8章 生日(一)

作者 ︰ 妙妙周

手機這時候響起來,她頓住,翻著包。

一不小心把書也掉到地上,剛要去撿,方獨瑾蹲,拿起那本書。

白曉晨沖他感謝笑笑,接了電話,是白母,「曉晨,你們應酬完沒,幾點結束,一會兒我讓司機去接你。」

白曉晨剛要答應,因為不小心開免提,方獨瑾听到後,說道,「過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白曉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拒絕,便對白母簡明地說了情況,白母自然答應。

掛電話,她向方獨瑾道謝,剛要伸手接過那本書,方獨瑾沒有還她的意思,翻了翻。

然後問道,「你喜歡科幻小說?」

他晃了晃那本《銀河系漫游指南》。

白曉晨點點頭,「我喜歡這一類型的書,剛好它又出精裝版,就買回來了。」

方獨瑾有點好奇的意思,站在拐角的平台上不動,露出疑問的神色「據我所知,女孩子不是喜歡愛情小說,之類的嗎。」

她不敢欺騙眼前這個人,又發現沒人問過自己這類問題,也生起傾訴的**。

「因為,因為看這種書,就會想到宇宙太空還有未來。」她的語氣歡悅起來,

「你看,宇宙星河那麼大,那麼絢麗宏偉,那人類的煩惱,我的煩惱又算什麼呢?」白曉晨的眼楮發亮,熠熠生輝,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生命的可能性這麼多,未來那麼精彩,我要把眼光放開闊些,爭取讓科幻變成現實,說不準有一天我也能當上國家院士呢。」

她斂眉咬唇,說得既憧憬又羞澀,讓他也不禁歡欣雀躍起來。

接著,白曉晨抿抿唇,沒有敷衍方獨瑾,分享著她的真實想法,「至于愛情故事,那總是別人的。」

她眼底抹過一絲憂郁,不明顯,但被他捕捉發現。

方獨瑾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放松開了。

他想,自己真的不夠了解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他以為她攀附權貴卻又軟弱可欺,誰料到她內有傲骨,倔強細膩。

他以為她只是一個被嬌養大的千金,整日渾渾噩噩等著嫁人就好,一如秦蜜李琦。誰知道轉眼就發現她是x大的博士生,連重大科研項目都有參與。

他以為她不諳世事,那些憂愁只是女孩子的閑怨,沒事找事,自哀自憐。後來偶一詢問,方明白生長在那樣一個家庭,她只能小心翼翼,難展歡顏。

他亦以為她給自己設定的未來只是富貴安平,誰想到她還有這樣的凌雲壯志,萬丈雄心。

他總是小瞧她,有意無意。

方獨瑾毫無聲息地嘆了口氣,看向白曉晨,眼光柔和,「我也很喜歡這本書,和你的理由也相似,這一類的作品總能讓人心生豪氣,大學的時候,我還是科幻社的社長呢,哈。」

白曉晨一愣,垂下眼簾,不知道怎麼接話。

方獨瑾見她扇子一樣的睫毛遮住了那生動明亮的眼眸,有點煩躁,說,「至于愛情故事,你這個年紀不妨也看一些,不要總是這樣老氣橫秋。」

白曉晨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軟和了很多,便低著頭問道,「你不覺得自己自相矛盾嗎?」

方獨瑾一怔,可不是嗎,剛剛教訓她安分收心,如今難不成鼓勵她追求真愛,那未免諷刺。

然而,「憧憬和想象是被允許的。」他說。

管住自己的行為就好,至于什麼心思,那有什麼關系。

他如是想,卻沒料到,行為總是跟在心意的後面的,斷不了心意,那就總有麻煩事在後頭等著。

白曉晨覺得他說的沒道理,不好反駁,也胡亂應了幾聲說,「我們快回去吧,要散場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包廂,其他人的目光疑慮,但不明說,熱熱鬧鬧地敬完最後一輪酒,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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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曉晨雙手合攏放在膝蓋上,坐得筆直。

方獨瑾在她身邊,見她如此知禮客氣,涌出奇怪的感覺。

司機平穩地開著,方獨瑾從後視鏡看到白曉晨低垂的眉眼,總有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他問道,「上邊的意思是讓你們研究組的人到集團里來工作,因為涉及到保密的東西,也許你不會願意在我手下工作,所以問問你的意見?」

白曉晨聞言,搖搖頭說,「我當然願意參與這個項目,再說,我對你沒有意見,只要你別為難我就行。」她說的誠懇,抬眼直直地看向他。

原來在她心里他總是為難她的,方獨瑾覺得有些胸悶,開了車窗。

「那就把你也調進去,」他偏過頭看車窗外的景色,「我其實,並沒有和你過不去的想法,你不要誤會了。」

白曉晨抱著胳膊,被風吹得有點受不了,心道,你可不就是專門給我找麻煩的麼,說著,一個噴嚏打出來,她急忙去拿紙巾捂住了口鼻。

方獨瑾听到聲音,反應過來,連忙關上車窗,面對她指責的眼神,無語︰單單這一晚,好像自己的確為難她不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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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轉到七五重工那邊工作之前,這個項目算是完全審批下來。

正趕上黃金周,孫雲痛痛快快地給大家都放了假,白曉晨恰好一年的假期還沒用過,干脆一下子都一起休,居然夠她玩上二十來天。

白曉晨本來打算去邊疆的x省看看她的閨蜜陶知竹,後來還是作罷。邊疆軍區每逢節假日都事情繁雜,知竹定要為了丈夫梅英忙上忙下,更別說她也參加了國防項目,整天待在沙漠里,已經喘不過氣了,自己還是別給她添亂。

要不去旅游,她盤算著。

白曉晨考慮來考慮去,就是沒想到自己要過26歲的生日了。

人生能有多少次生日,她不是不想過的,只是從她八歲開始,也就是父親的第一個情婦在她生日的那天,鬧到家里來的時候,她就再沒開心地過一個生日了。

大概那以後,母親程慧在父親那受了氣,只能把期望寄托在她身上,對她的要求也愈發嚴格。

即便是生日當天,也得練舞看書,甚至她不能表現出一絲懈怠和渴求,稍稍一放松,就沒有生日祝福,母親的眼淚也會刷刷刷往下流,她總是說,「你這麼不爭氣,我過得有什麼意思。你

爸爸不著家,你要是再不給我爭臉面,我真是死了算了。」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早就離婚了,如果生的是個男孩兒,也不至于現在這樣,你爸爸連個正眼都不看你。」

她總是這樣說,以至于白曉晨總惶恐著,驚嚇著,原來自己是那個讓母親不能幸福的理由,父親已經不喜歡她,她不能失去母親的關注。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變得越來越安靜,越來越自卑,只能拼命的學著舞蹈,念著書本。

等大了,她當然知道別人的不幸福不是自己的錯,可習慣已經養成,她總是听不得母親的哭聲,總是質疑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習慣是很可怕的。

白曉晨翻著一本詩集,窩在床頭不想起來。

她探著拿水杯,一個不小心,把床邊的小熊打下了床,急忙赤著腳下了床把維尼熊撿了起來。

地上很涼,她蹲在地板上,戳了戳這個維尼熊的臉蛋,和它大眼瞪小眼的,嫌棄地說,「你真胖。」

這是張智源送給她的。

還記得十三歲的時候,隔壁大興土木裝修了整整七個月,等到有一天她回家吃午飯听到隔壁人聲鼎沸,就知道原來鄰居搬來了,也是調任過來的。

她沒什麼好奇心,蹬蹬蹬地跑到二樓自己的房間,也許是命中注定,听到了一陣歡騰的小提琴聲傳來,是旦尼庫的《雲雀》,她走到陽台,她看到對面別墅的陽台上,一個高瘦高瘦的男生拉著小提琴。

那時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地,她見他穿著學校的可笑制服,卻從容不迫,顯得氣質高貴,芝蘭玉樹。

那個男生白皙修長的手好像有魔力,她明明听過無數次的《雲雀》在他的演奏下那般動人,悅亮明麗的旋律,高超的顫音,還有歡快的感情,都听得很分明。

她坐在被紫藤蘿花繞著秋千上,蕩了蕩,忍不住拍手叫好,「真好听。」。

那個男生听見了她的聲音,從容不迫地拉完了最後一段旋律,然後偏過臉,笑著對她說,「謝謝。」

他笑得真親切,她那時候只有這樣的想法,有點暈乎乎的,不知所措。

光線透過雨後浮沉,折射出一道道彩光,就在那樣的華麗背景下,張智源走進她的人生。

她不知懷著怎樣的一種心情,總是盼望著中午早些回家,好到陽台去看看隔壁的他再做些什麼。

中午的時候,他也許在練琴,也許在看書,偶爾還會主動和她說說話。

在他眼里,自己當然只是個小妹妹。

她那個時候沒有意識到這個人會改變自己的生活,她只是覺得,在生活里有這樣一個安靜高雅的人,真的挺好的。

媽媽總是念叨她,父親也總不在家里,她看似安靜,總是緊張著的,可在他的身邊,她就能安寧下來,就是這樣神奇。

日子一天天過著,又來到她的生日。

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故意的,她13歲生日的時候,他又鬧出來風流事故。

媽媽瘋狂地打電話罵那個女人的全家,鬧得不可開交。

父親坐在一邊無動于衷,他當然沒所謂——被罵的又不是他,對不對?

她站在樓梯拐角向下看,看來今年又什麼都沒有,不該期待的,不該回家這麼早的。

可是,媽媽許諾過會有禮物的,心里的一個聲音弱弱地說。

當然,即便往年她也不一定會有蛋糕,不一定會有禮物,但是氣氛總沒那麼糟糕。

媽媽越來越生氣,大吵大鬧,質問著父親,「我為你付出這麼多,為什麼你總還要在外面搞三搞四?」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不是付出就會有回報。你看,她都明白的道理,大人卻總不明白。

她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戲碼,一定是父親又要躲出去,媽媽又要心灰意冷。

果不其然,過了十分鐘,被集中火力攻擊的父親一怒之下拿了車鑰匙甩門走人了。

她默默地下樓,到廚房做飯。

——家丑不可外揚,每到這種時候,張嫂和司機就要放假。

她要擔負起家務。

做飯還算熟練,她在廚房吃了些,用上菜盤放了一碗湯,一葷一素,和一碗飯。

她端飯菜給坐在客廳流淚的媽媽,然而剛放到茶幾上,媽媽沒有說任何話,直接一巴掌給打翻了。

湯汁有些濺到了她的手上,她不覺得痛,因為母親看她的眼神簡直像在說,「好啊,原來是你!就是因為你,我才會這麼不幸。」

很想張嘴辯解,但是不行。

很想說,明明不是我的錯,可你為什麼要用別人的錯來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呢。

她看著對面的那張臉,仍然年輕美麗,但充滿了恨意。

她不能發脾氣,不能哭泣,媽媽不喜歡這樣。

于是默默地回到了房間。

想起平時母親總會念叨的話,「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就離婚了。」

「如果你是個男孩兒的話,別的女人也不敢妄想我這個局長夫人的位置了。」

「你怎麼就不是個男孩兒,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成績也不行,特長也不行,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女兒!」

為什麼媽媽不想想,她成績考不到前列的原因,別人寫作文的時候可以寫溫暖的家庭,慈愛的父母,她要如何提筆,她不是快樂的,怎麼能寫出快樂的東西。

這世界真是不公平,不給人留一點余地。

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所以父親不喜歡自己,媽媽也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僅僅就因為她的性別嗎?

她那樣卑微地乞求父母的一點點愛,但是也不可以,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而已,她頭一次感到這樣無力。

無法改變的無力。

她默默地蹲在陽台抽噎,今天是她的生日,是一年一次的生日,爸爸你記得嗎?

媽媽你記得嗎?

當然——沒人記得,她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胳膊,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她用力用力地擦著眼淚,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要堅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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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夜晚真的很冷了,她凍得瑟瑟發抖,也覺得待在房間里更孤寂。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她听到張智源叫了她一聲,他問,小姑娘,你哭什麼?

她鼻涕眼淚弄得滿身都是,月色皎皎,這人一定看得清楚明晰。

可他仍然對著一個髒兮兮的自己微笑,我會變魔術哦,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只要有什麼想要的,我就會幫助你的。

或許是月色太過明亮,或許是她年紀太小,她迷迷瞪瞪的,竟然問詢,你是說,你像聖誕老人那樣嗎。

那,我想要生日禮物,可以嗎?

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對,對啊。

有點難啊……

是,是嗎?那算了。

不過,還是可以辦到的,只是,

只是什麼,你快說?她有點不禮貌。

你閉上眼楮,數上999個數字,要慢慢的,閉上眼楮才算,不要偷看

啊。

我不偷看,她緊張地捂住了眼楮。

一,二,三,四……她盡可能快地數著,會是什麼禮物呢,其實什麼都好,只要有個東西。

六百,六百一,六百二,,,糟糕,都過半了,會不會數的太快了啊。她有些擔憂,然而仍

坐在秋千架子上捂著眼楮慢慢數下去。

八百八十,,,,九百九十,九百九十一,九百九十二,,

越往後數,她越緊張,會有禮物嗎,會有禮物嗎,還是一個惡作劇?

她不敢數了,停在了九百九十八,過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傻,一定是被人騙了,然而心里總有些期待,如果我不數最後一個數,如果我不放下遮住眼楮的手,那就沒結束,我就還有機會。

是這樣嗎?她想。

時間沒讓她多想一會兒。

那個清亮的男聲響了起來,替她數了最後一個,「九百,九十九。」

她放下手,看向對面的男生,不可思議的捂住嘴。

那個高高瘦瘦的大哥哥,一手提著一個蛋糕盒子,一手拿著一個維尼小熊,站在對面的陽台看著她,笑得溫馨。

你看,我沒騙你吧。他說話還有點喘不上氣,笑意那樣真實干淨。

魔術不是真的,她知道。

她年紀小,閱歷很少,但這又不是傻——所以分外記憶,分外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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