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明心道糟糕,連忙疾退而出。
只見煙霧散盡,一條大蠕蟲橫在橋頭,黑身鸀紋,把十米寬的橋面撐得滿滿當當,而那蟲首,便赫然是蟲無常兄弟。
「你們……」陸沉明看得呆了,這一下變化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你們……不是人?」
青蟲嘎嘎怪笑道︰「小鬼,我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是人?我們連姓氏都是‘蟲’字啊。」
陸沉明想起,《伊古異獸綱目》上確實記載過這麼一類半人半獸的生物,能力高低各不相同,雖有人形,卻仍舊歸為「異獸」一類。他當時還感嘆魯迅小說中的「美女蛇」當屬這一類生物中最低一等的無攻擊力屬,靠騙人為生。
「哈哈,這還得感謝你自己,刺瞎我們的‘義目’,我們哥倆沒辦法,只好顯出真身了。否則路也看不清,打起來豈不是沒勁透了?」青蟲大聲道。
陸沉明這才注意到,這蠕蟲的月復部生有一對鸀s 的復眼,若是不經意,很容易與蟲身的花紋混同。
青蟲許久沒恢復真身,這一下子真是大感暢快自在,他狂笑一陣,蟲尾一抖,便朝陸沉明掃來。這一下宛如天柱崩塌,陸沉明只覺一道龐大的黑影朝自己砸了下來,那籠罩之勢絕難逃月兌,繞是陸沉明一瞬間爆發出全力,向前逃去,背上還是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整個人在半空打了個滾,遠遠地跌了出去。
落地後胸口一震,吐出一口鮮血來。
「小子,」黑蟲喊道,「別裝死。再不起來,我便一盾砸死你。」
「你還不過來麼?可別怪我欺負老弱病殘哦!」青蟲也在叫囂。
陸沉明不得已,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在蟲無常兄弟的辱罵聲中應戰。但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了下來。
「小鬼,要尿褲子了嗎,怎麼不走了?」青蟲揚著長槍道。
陸沉明反而退了兩步,抹去嘴角的血跡,抬頭笑道︰「你過來啊。」
「你可別逼我一槍扔過去,把你扎個大窟窿眼!」青蟲怒道。
陸沉明猜想坐實,更加有恃無恐地挑釁︰「可以啊,你爺爺我就站在這里不動,你投啊!」
還嫌不夠,干脆指著自己心髒的地方,道︰「朝這里,來啊!」把蟲無常二人氣得暴跳如雷,粗碩的蟲尾不斷啪啪地打擊在橋面上,打得石橋雷聲滾滾,簡直要給他拍碎了。
「喂,」陸沉明道,「小心點,這橋爺爺還要過呢,你拍斷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可別斷了爺爺的遠大前程。」
「你!!!」蟲無常二人頓時氣結,青蟲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大罵不止。
陸沉明卻悠閑地盤腿坐下,慢慢思索對策。
——他方才猜得果然不錯,蟲無常有它的能力範圍,一旦陸沉明躍出底線,它便不能再前進一步。
這一點陸沉明是由混沌想到的,他剛進入影陣墟時並未遇到攻擊,只是進入樹林圍成的柵欄後才遭遇了鐵塔怪,而一旦他退回樹林外,鐵塔怪便也靜止不動,並不追擊。可見墟內各方是有一定的行動限制的,否則怪物們開起大聯歡,別說陸沉明,就是周仲九進來也被秒殺了。
但是如何突破,卻是不得不面臨的問題。
陸沉明捂著月復部,黑蟲和蟲尾的兩度攻擊已經造成了不輕的內傷——如果承受力突破高期就好了,陸沉明皺著眉想。
為什麼魔晶沒有提升自己的承受力?難道混沌魔晶只對特定等級的人才有效,當實力太低時,並不會得到提升?
在幾次三番的對戰中,陸沉明已經找到了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打敗蟲無常的方案,但這個方案需要身體承受力的配合,照現在被甩一尾巴就丟掉半條命的承受力來說,陸沉明成功的希望很渺茫。
退?
回去再修習兩年?而以他現在的進度,兩年便能真的突破嗎?周仲九說過,武術極道是看不見盡頭的,自己眼下遇到難關就退,以後還會有更多更難捱的關卡,都要退?那干脆退到棺材里算了!
陸沉明雙眼陡地張開,怫然起身。
「小鬼,勇氣鼓足了?」黑蟲沉聲道。
陸沉明笑道︰「還行吧。」
「行不行的,遲早也是個死!」青蟲怒氣猶盛,說罷便朝陸沉明俯沖而來。
霎時刀光耀目,槍花滿眼,朝陸沉明刺來。陸沉明卻腰身一擰,斜刺里穿出,雙足輕輕點地,轉眼躍上槍頭。他九歲孩童的形貌,體格瘦小,站在槍頭如同一只在草睫上跳動的昆蟲, 便直面青蟲而去。
青蟲冷笑一聲,手腕一翻,竟要把陸沉明掀翻。陸沉明早料到他有這一著,雙腿一彎,一個漂亮的倒掛金鉤,下落時身體悠悠一蕩,便將自己甩到了半空。
當此時,黑蟲的藤牌卻攻到了,裝飾在上面的青銅虎頭面目猙獰,盡顯凶相。陸沉明雖然也知道他這一躍黑蟲必然夾攻,卻無更高的招數,只得和藤牌硬對了一掌,借力翻身連縱,那蟲尾卻裹挾著呼呼風聲向他抽來。
就看這一招了!陸沉明心中捏一把汗,雙腿屈起,要借那蟲尾再度一飛沖天。
卻不成想,別看那蟲尾粗大笨重,動起來卻靈活至極。陸沉明分明看見那蟲尾自下而上抽來,等到面前卻不知怎麼一下閃到了他身後,陸沉明一時間應變不及,背上老地方又中了一鞭子,這次可是結結實實。
陸沉明當即眼前發黑,喉頭腥甜。然而耳際風聲一動,陸沉明急忙使出一招「螳臂當車」,那長槍頭擦破他臉上皮肉,若不是他應變及時,便可刺破他喉嚨!
砰——
陸沉明重重摔到地上,而他不敢停留,即便渾身疼得要炸開,還是拼死向外逃竄。青蟲見他又逃到範圍之外,氣得將長槍往地上狠狠一戳︰「小畜生!有本事別當縮頭烏龜,有始有終地打上個囫圇架!」
陸沉明哪有空搭理他,他正跟個重度肺癆似的,驚天動地地咳著血。
如果不是自己承受能力太弱,剛才或許就成功了,陸沉明心中不甘地想。心念一牽動,又咳出一大口血,肺都快咳破了。
怎麼辦?
過了好一會兒,陸沉明在稍稍恢復一點體力後,將臉上身上的血跡收拾干淨,又將腿上長長的一條傷口包扎嚴實,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手中的十淨天︰他決定試最後一次。
如果不成,就回龍刀武館修習兩年,然後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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