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緊閉的門縫,對這恭謹正直的後生晚輩,冰巳欣慰之余,又是隱隱擔憂。愨鵡曉
歷代武林盟主,多多少少都有自己親朋靠山,而這孩子只憑借自己一身修為坐上如此寶座,江湖上多少雙眼楮虎視眈眈盯著……不知他日後能堅持多久。
當初一念之差提出任用忠義之輩為新任盟主,也不知將來這結局是對是錯.
「無邪……無邪你小子敢抓我頭發,放開,給我放開,唔……小心我放狗咬你小小J。磧」
另一邊榻上東方笑猶在醉酒夢魘,嘀咕翻了個身,又兀自睡去。
冰巳失笑,這孩子直爽素來口無遮攔,不過單單這份單純倒是自己喜歡的,但自古禍從口出,明日自己還是提點她些為好。
再轉身以指試探醒酒湯已然涼透,思忖半晌並未再熱,只走到東方笑身邊為她掖好被角,而後端起托盤熄燈離開佻。
妙可憐為她熬制的醒酒湯,他不打算為她用。
是藥三分毒,況,這世上除卻自己為她親手熬制的湯藥,他不希望她沾踫任何。
並非多麼警惕質疑她人,並非自己不信任妙可憐醫術如何,只是……眼下她這單薄身子,看似與正常人無異,實際內府寒毒嚴重,全仗著自己修為給她撐著,日常飲用食物上半點寒涼藥物皆不能沾。
這碗醒酒湯中性寒葛根過量,為她日後著想,不用為宜。
次日
晨初霞光萬丈,輕暖的陽光透過窗紙如金沙散落到木板地面,繼而慢慢鍍上桌腳,再向里,紗帳,床榻,躍上東方笑一雙慵懶閉合的睡眼.
「殘蓮師兄?好巧,一清早便忠心耿耿守在小師妹門外,你這是要……?」欲言又止,似笑非笑的笑聲。
「皇上,此事關乎西華,請您莫要插手。」冷硬刻板的回應。
「哦?朕何時說要插手了?殘蓮喜歡小師妹並加以追求,那是師兄自己的事。」
「總之,請您適可而止,她,不是您可以動的。」僵持。
「師兄說笑,宮中事物繁忙,今日朕來此不過是想與她告別一番,不過有些話……」言語一頓,前一刻還平和清越的男聲陡然話鋒一轉,透出三分威懾天下氣勢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殘蓮師兄如此睿智,自當明白什麼事該插手,什麼事該旁觀。」
「……」沉默,倒似在驚詫倒吸冷氣。
「哦,忘記與殘蓮師兄說,笑兒答應我待到及笄時,便要入宮為妃的。」
「什麼!?」
「時候不早,朕該早些起程……哦,還有殘蓮師兄你也莫要長在朕未來皇妃門前久候,以免人多眼雜,生出不必要的是非,呵呵……」
「……」
一聲輕笑過後,繼而是腳步漸行漸遠聲音。
房內東方笑將將被陽光照耀不甘醒來,耳邊听著細碎攀談,隱隱顰眉。
「討厭。」
反復揉了揉雙眼又掏了掏耳朵疑是幻听,之後又是平復呼吸半晌,方才扶著自己昏漲的腦袋勉強坐起身來。舉目而望,窗外東日不過剛剛升起到刺目的高度。
「有人麼?」
半眯惺忪的睡眼,東方笑胡亂攏了前襟褻衣後,口渴難耐直接撲向桌面涼茶。卻正在指尖即將觸到瓷杯時,身後門板被人吱呦一聲大力推開。
詫異回眸,卻見是面無表情,永遠不會說笑的五師兄殘蓮。
「師兄?」
東方笑疑惑打量對方周身干練衣著,不禁懷疑他昨夜有沒有回房入睡。
「你答應皇上入宮為妃了?」
「啊?」
「既如此,也好……」沉吟「畢竟將來是要成為皇妃的人,你最好安分些。」
「什麼?」
前一刻涼冷的唇角不知為何放松出一道平和的弧,抱劍人影繼而轉身,恢復為平日冷漠模樣「邋邋遢遢,成何體統。」
一聲訓斥之後,人影似是不耐踏足迅速消失,徒留頂著雞窩頭,滿臉疑惑的東方笑。
殘蓮師兄他一早發什麼瘋?
漆黑大眼里盛滿疑惑不解,殊不知,在她渾渾噩噩醒來之前,已有人為她排除了一切憂患。
晌午時,因武林大會已然舉行順利完成,各路英雄豪杰在邀月山莊與兩位盟主相互寒暄後,相繼告別,東方笑在房中得了消息,以為回去西華在即,情急跑到殘蓮房中,邀他與自己上街買些紀念品。
按照事先強硬計劃,東方笑穿過游廊花徑來到殘蓮房前,一腳踹開門板,掐腰仰頭向房梁上假寐的殘蓮一通亂吼,繼而是懷柔政策,哀哀淒淒百般央求好說歹說,直到對方不耐煩張開眼來。
「做什麼!」
東方笑立即抬袖抹去淚痕「我……」
「不去!」
尚未開口,便已被對方斷然冷硬拒絕,繼而被批貪玩成性。
對此東方笑頗為郁卒。
後悔,不止一次悔不當初為何師父帶下山來的不是無邪,而是面冷冰山殘蓮。此等時候若是無邪在場,那結果便應是小跟班受要挾緊隨自己身後,滿臉糾結痛苦為自己付錢跑腿。
「無邪,你小子可知,此時我是多麼想念你?」
「想念誰?」
自殘蓮房中被轟出來,不過剛剛唏噓欲仰天45度角慨嘆一聲,不料被如此當場撞見,東方笑匆忙收了自己淡淡憂傷的偽文藝表情,順著聲音來源緊急扭頭望去,但見是昨夜那舞動全場驚艷的妙可憐。
一身藕荷緞面玲瓏裙裹隨身,配著圓潤瑩白珍珠耳墜,淚珠般光澤,愈加將她襯托婀娜如畫動人。
藕荷色身影旁側,僅僅半步之遙,正是一早不見身影,縴塵不染的冰巳。
此刻二人視線正正落到自己身上,一溫和一微涼,前者杏核眼透著笑意微微疑惑,那詢問聲正是她所發出。
「師父,妙可憐……姐姐。」東方笑喚的有些不甘願,作禮俯了俯身。
妙可憐一貫盈盈含笑上前「在想什麼?」
「只是听說要即將回山,想上街走走。」東方笑視線不動聲色自冰巳與妙可憐距離上都轉一圈,暗暗氣惱妙可憐離師父過近。
「不急,距離我們回去西華還有些時候,昨夜你師兄為了照看你也委實疲倦,便由他去吧,若是著實覺得悶得慌,便讓……」
「城主若不嫌棄,不如讓可憐陪同笑兒如何?」妙可憐適時上前站出半步,賢淑笑道「剛好邀月山莊附近我頗為熟悉,笑兒若是想要買什麼,只管對姐姐說。」
「哦。」東方笑不情不願扯了扯唇角,黑眸一轉,染上一縷壞笑「其實,我是想去青樓。」
「啊?」後者登時紅了俏臉,以袖掩面退去半步,眼角羞赧「這……」
滿意看到對方尷尬紅臉,東方笑趁熱打鐵揚起眉梢「姐姐請客?」
「笑兒。」冰巳顰眉,碎玉之聲隱含輕責「不得胡鬧。」
「我沒胡鬧。」見師父又站在妙可憐身側訓斥自己,東方笑不由駁嘴「師父為何總是罵我!?我想去看美人有什麼過錯?」視線不經意掃視到妙可憐若隱若現傲人的曲線,惱火不知為何燃起,言辭逐漸犀利「昨日夜宴,眾人欣賞舞姬飲酒作樂,這與我去青樓听曲有何區別?」
「笑兒!」
冰巳听出東方笑意有所指妙可憐昨夜一舞,暗喻她紅衣太過妖嬈放肆,礙于姜天盟主顏面,當下冷聲「回房去,抄寫《心規》千遍。」
「城主,小孩子不過童真話,何必當真。」話雖如此說,妙可憐柔聲已見委屈。
「我……」東方笑這邊亦覺得氣不過。《心規》,西華城內出名晦澀難懂心法,字里行間無不透露枯燥煩悶,他這是在罰自己口無遮攔。
心規,心規……
女孩子出于生長期,到底是心思細膩些,東方笑一想到心規百頁厚度達一指寬,不覺紅了眼眶。
「師父偏心!」
她剛剛所說觀賞歌舞,當真說者無心听者有意,侮辱妙可憐一事,著實有些冤枉成分。
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縱然她再討厭再不耐煩,但只要是師父冰巳喜歡,她都會嘗試接受。
所謂愛屋及烏,便是如此。
可這感情,沒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