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精騎齊聲吶喊著,抽出雪亮的彎刀,義無反顧地向飛馳而來的明軍沖了過去。相對疾馳而來的如同巨斧的大隊明軍,這七千精騎就象一柄鋒利的尖刀,在這方圓幾十里的土地之上,硬生生的踫了上去,展開一場血肉的絞殺。
尖刀一踫上巨斧,凌厲的氣勢為之一頓,隨即兩股洪流交錯沖殺在一起,喊殺聲震耳欲聾,白刃撞擊聲不絕于耳,瘋狂的雙方士兵借著快馬前沖亡命搏殺。
這**隊對沖的肉搏沒有一對一的廝殺,常常雙方騎士兵刃甫一交接,二馬已錯鐙而過,同新的對手剛剛交手一合,便再次錯肩而過,將敵人交給後邊猛沖過來的騎手。
在這一刻只有殺人才能防止自已被殺,這些平素微不足道的士兵不管他以前是卑賤還是委瑣,是剛毅還是懦弱,是陰險還是磊落,在這一刻都爆發出氣壯山河的吶喊,激蕩起一波令人心蕩神馳的沖擊波。
置身絞肉戰場,听到的是一陣刺耳牙酸的摩擦聲,因為明軍騎術不及蒙古人,而馬刀要發揮犀利的攻擊優勢,需要借助臂力、腰力和戰馬的沖擊力,馬術遜人一籌這三項都發揮不出來,這時傅友德所訓練的陣法便發揮了作用,一對又一隊的騎兵縱橫穿插,雜亂無章卻又錯落有致,在尖兵沖入之後,明軍便化作無數條巨蟒把這七千蒙軍分割開來。
被切割成為無數的小塊的蒙軍一眼望去,到處都是明軍的戰馬和彎刀。雖然在單兵能力上蒙軍有著優勢,但是您獨狼怎麼抵擋得了群毆啊!
本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不多時就完全壓制了察哈爾精騎的驍勇善戰,巨浪膨湃著向前涌動,這達里麻的救命稻草就淹沒在了明軍的汪洋大海之中。
遠遠望去,明軍的前鋒和兩翼仍在沖鋒,如濁浪排空,激蕩不已。達里麻的三千騎兵衛隊也沖上來了,利用箭雨優勢稍稍阻擋了一下明軍的攻勢,然後也陷入明軍的包圍之中。
這一場爛仗下來,人尸馬骸橫七豎八,斷頭殘肢慘不忍睹,鮮血混合著泥污,天地之間已經一片血色,血腥氣中人若嘔。
在千余名誓死的親兵保護下,達里麻退出重兵,與先前撤退的三萬人馬會合了,這時的達里麻雖然心如刀絞油煎,他知道這場蒙漢之間的豪賭徹底失敗了,此時再不走,恐怕全軍都要喪送在這里。
一聲令下,淒涼激越的號角聲響起,這是向在重圍之中的殘軍發出了突圍撤退的訊號。
被圍的上萬蒙古人拼命地向達里麻的方向集結,他們的人數太多,亡命搏殺下戰斗意志也變得異常頑強,明軍不能阻止他們的集結,就趁著他們的陣形被分割開來尚未合攏的機會拼命劈砍,盡量殺傷人命。
馬文銘在這沸騰的廝殺戰場,狼牙棒輪轉如飛,又是「錚」的一聲暴響,一個蒙古人的馬刀被他順勢擊中,一股無可抵御的沉雄力道將那人打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帶著嘆息飛出兩丈多遠。
接著大棒斜斜前指,借著快馬沖力,手掌翻覆之間,又沖向第二個騎士。那個騎士手中的長刀被他一棒擊飛,再接著一棒居然把他的腦袋像撕布一般輕而易舉地扯下來一般,那無頭的尸體猶自挺立了片刻,才狂噴出一腔熱血,軟癱在地上。
嚎叫和掙扎都是斷斷續續,沉悶而悲慘。碗口大的馬蹄踩過落馬的士兵,士兵已不做絲毫反應。一柄柄大刀瘋狂地揮劈著,無情地撕裂骨肉,便如砍瓜切菜一般,每道寒光落下,便是鮮血飛濺。
這場混戰展開,這白石江畔的平原上處處是人,弓箭、投槍等遠程攻擊武器全部失去了作用,所有的人只能抄起刀槍劍戟尋找著對手肉搏,人頭滾地,斷肢橫飛,驚心的慘叫,動魄的蹄聲,儼然是人間地獄、修羅殺場。
在這樣的戰場上,一個人的勇武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除了雙方的謀略,比拼的就是雙方戰士的士氣和平常的訓練水平。這一片海嘯過來,再大的浪花也只是浪花。
一陣涼風 起,濃霧漸漸消散,柔和的天光也慢慢的撫模這熱氣還未消退的戰場。
已經退出去三十里的達里麻遙望戰場,默默無語,雖然有心鼓舞一下士氣,卻又不知如何說起,只得長嘆一聲,全軍逶迤向千龜山方向而去。
***
「沐侯,藍侯,這是密旨」
傅友德從一個掛著金魚鎖的木盒之中請出一卷黃綾,兩位侯爺進禮之後,屈身前看。朱元璋老板的指示曰︰「自永寧先遣驍將別率一軍向烏撒,大軍繼自辰、沅入普定,分據要害,乃進兵曲靖,曲靖,雲南之噤喉,彼必並力于此,以抗我師。審查形勢,出奇制勝,正在于此,即下曲靖,以一將提兵向烏撒,應永寧之師,大軍直搗雲南,彼此牽制,使敵疲于奔命,破之必矣。雲南即克,宜分兵徑趨大理,先聲以振,勢將瓦解,其余部落,可遣使詔諭,不煩兵而下矣」。
「剛剛得斥候來報,這烏撒乃雲川交界,元右丞相觀甫保唯恐有失,即派遣蒙漢大軍十萬前去鎮守,不過那漢軍日日被韃子官兒盤剝,非但沒有軍餉,連盔甲刀槍都得自備,這時聞听我大軍將致,歡喜還來不及,豈肯賣命,沒等大軍到烏撒,十停人馬已經有三停中途丟失,害得韃子官兒晚上扎營時還得派人把漢軍的營帳圍了,以免士卒再跑」
傅友德呵呵一笑,道︰「所以此次分兵,我意以為,由我和藍侯帶二十衛共計十余萬將士前去烏撒即可。昆明之行韃子力量尚存,沐侯可與王弼、郭英、胡海洋、陳恆等將軍領軍二十萬,穩步前行,視戰況而自行進止!」
這昨晚一次大戰,在戰場打掃之後,二十萬蒙軍有將近一半安然退走,這也讓謹慎的傅友德深具戒心,所以在這次分兵的時候,將大半的兵力和幾員經驗豐富的大將都留給了沐英。
「據斥候和馬文銘所言,此行前往昆明的路上雖無關隘,但有一險地,名叫千龜山,此地地處峽谷,確要小心進兵,沐英必不負將軍重托,先在此恭祝將軍勢如破竹,我們直搗昆明府,再行痛飲!」
沐英按了按腰間的長刀豪笑道。
這次分兵,本為主帥的傅友德卻讓沐英為主來攻取昆明,自己卻和藍玉為輔去下烏撒,其中緣由只有傅友德和沐英清楚。三人中雖以傅友德司令員的爵位最高,卻是以沐英副司令員最得朱老板的信任。而沐英和太子朱標的關系極為密切,也是在老板夫人馬太太的跟前長大的,所以此次雲南之行,但等下了昆明之後,傅友德和藍玉諸侯馬上就要回京,但沐英卻是得到密旨,留下來鎮守雲南這鑄錢重鎮,這彩雲之南以後就是沐家的食堂了。
既然如此,那下昆明的首功當然是要給沐英副司令員了,精明的傅友德司令員就只好幫忙遞一根梯子了!
***
傅友德先行出發,沐英大軍在分兵之後逶迤前行,距離千龜山兩里就停了下來,這千龜山的地形相當操蛋。在前面的兩里還比較寬闊,兩面都是土山,上面有著很多嶙峋的怪石,猶若龜甲。
延後就是長達三里有余的峽谷,兩側是綿延不斷的高山,中間是一條葫蘆形的山谷,這峽谷下的馬道只能容下三匹馬並駕齊驅,相當險要。
沐英一看地勢就倒吸了一口涼氣,當下命令大軍暫停前進,探出探馬先去前方探查。
前軍都督郭英縱馬上前,馬鞭遙遙一指前方山谷,道︰「侯爺,前方峽谷兩側山勢不急,兩側距山頂延伸數百丈,山上無遮無掩,根本藏不得兵,如果韃子把埋伏設在山峰上,距離如此之遠,弓箭刀槍對我大軍毫無威脅,有這數百丈的緩坡,滾木擂石也難以發揮作用,需擔心吧?」
定遠侯王弼背上的雙刀此刻已經倒提在手上,也是四下打量著道︰「嗯,看這山上光禿禿的沒遮沒掩,的確藏不住人,兩側群山環抱,韃子想前後包抄也是絕不可能,何況韃子人馬比我們還少,以少圍多如何辦得到?我們盡可放心前行。」
這王弼在明軍之中素以彪悍著稱,當年連常遇春都許之為健將,自五年前隨沐英出征西蕃,累功至定遠侯。他是沐英的宿將,說話就更為自然。
沐英微笑道︰「呵呵,土山誠不足慮,我所慮者就是這山谷狹窄,出谷之後情況不明。我軍只能排成一字長蛇,前後不得呼應,若是韃子在前方設伏,將我們一刀兩斷,後續兵馬無法馳援,不能發揮兵員優勢,勢必造成較大傷亡,且待探馬探明敵情再行不遲」。
過了小半個時辰,四名斥候紛紛回報,前方不見敵軍,山谷中也未見車馬踐踏的痕跡。
沐英听了心情少安,不過他看著前面的地形,仍舊不敢輕舉妄動。當即又做了一番安排,再傳下將令,大軍做下調整前行。
既然你在這里等著我們,那就來吧,龍潭虎穴也要闖上一闖!
更何況,我也有自己的殺手 。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沐英看了看兩邊的峽谷,冷笑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