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堆滿了各色花花綠綠的紙,還有細長的竹篾,一大盆漿糊,慕容凌好奇地走了過去。
紫蘇听到動靜,看見是他下樓,又低了頭忙碌道︰「你不睡覺跑這里來干什麼?」
「我還想問你,半夜不睡覺在這里做什麼?」慕容凌在紫蘇對面坐下,順手拿起一張裁好的紙看。
「小心,別給我弄亂了。」紫蘇打了一下他的手。
慕容凌已經看出來了︰「你做燈籠啊?你真聰明,不費多少錢,掛在店里還蠻好看的。只是要不要這麼辛苦,半夜不睡趕著做?明天大家一起做,不是很快嗎?」
「不是掛店里的,是做了去賣。過兩天不是河母娘娘的生辰嗎?那時候有很多人放河燈,家家戶戶也會掛燈籠過節。我們每年都會做燈籠去賣,生意不錯。」紫蘇熟練地糊著燈籠︰「小寶還小,姐姐也撐不住,我多做些,到時候就多掙些。」
燭光下,紫蘇沉靜的忙碌著。
老天,這個女人是要把自己累死?白天忙生意照顧兩個人,晚上還要做應節的東西,想著多賺些兒錢,明明不是做粗活的樣子,但是已經做的這麼熟練,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紫蘇,你真是……剛剛收了那麼多賠償款,而且,沒有騷擾,店里的生意會一天天好起來的,這燈籠一個能賺幾個錢?至于這樣拼命嗎?早知道,白天就找老板娘多要點賠償不都回來了?」慕容凌說著,手里不自覺地擺弄起那些材料來。
「你不知道沒有錢,還有兩張嘴等著吃飯的滋味。雖然一個燈籠賺的不多,可是積少成多,這些年每逢過節,我們就這樣做,不然這店沒有生意,你以為我們是怎麼過來的?還有……算了,你也不懂。」紫蘇本想說她還想存上一筆回華岩去,可是跟慕容凌說這干什麼呢?
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不會懂,說不定還會把她當成鬼魂怪物看。
「什麼我不懂啊?你當我是小寶?」慕容凌不滿地嘟囔。
「不早了,你去睡吧。」紫蘇見慕容凌將那些東西翻來翻去的,真怕他給弄壞了。
「睡不著,不如陪陪你這個傻瓜吧。一個人也怪冷清的。」慕容凌這不知道是說紫蘇覺得冷清還是他覺得冷清。
「你別給我弄壞了,別的好說,這些竹篾可是我買的,弄壞可就賠了。」紫蘇說。
「本來燈籠就不賺,你還買竹篾……」慕容凌發現自己說了廢話,紫蘇要是會削,她干嘛買?
算了算了,反正沒有做過燈籠,就當好玩了。
紫蘇做了一會,發現慕容凌還沒有走,抬頭看見他正在磨墨,看著面前一張燈籠紙,躍躍欲試。
「你干什麼?」
「燈籠光禿禿的有什麼好看?寫上字不是更值錢嘛?至少能幫你把買材料的錢都掙回來啊。」慕容凌說著就下了手,筆行龍蛇,刷刷刷眨眼就寫好了一張。
紫蘇來不及阻止,這會跳了起來,急忙去護紙︰「誰要你亂寫了,要是想寫我自己會寫。」
「我知道你識字,可是你有我寫得好看嗎?」慕容凌得意洋洋地舉起手里的燈籠紙在紫蘇面前晃蕩。
紫蘇定楮一看,上面寫的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那字灑月兌不羈與這首念奴嬌豪邁灑月兌相得益彰,筆力深厚,頗有神韻,倒叫紫蘇刮目相看。
慕容凌見紫蘇氣急的樣子變為懷疑,然後流露出欣賞驚嘆的意思,知道自己這招是對了,不免洋洋得意︰「不然,你也寫一張,咱們來比比?」
紫蘇白他一眼,剛剛看到詩句升起的豪情壯志之感,頓時化作此人原來「真是幼稚」的感覺。《》
「不敢了吧?不是吹,我這文采,我這手好字,這地方能有人跟我比嗎?就沖我這字,到時候不要嫌你的燈籠做但少哦。」慕容凌洋洋得意地自我吹噓道。
會寫字值得那麼夸耀的嗎?不過是比別人寫的工整些,好看些而已。
別以為她不會寫。
「往年買燈籠,我的上面又不是沒有字,賣得又不是不好。」紫蘇不屑地看了慕容凌一眼。
「眼見為實,你要真能寫,還不說寫的有我那麼一點點好,我就信你,佩服佩服。」慕容凌抱拳道。
紫蘇推開慕容凌,拿起毛筆想了想,也是下筆一氣呵成。慕容凌急不可耐地拿過去一瞧,只見上面寫著「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意境細膩婉約,那美妙的畫卷仿佛立時呈現在眼前。
而那字每一個工工整整,娟秀端正,淡淡的墨香就像女子欲語還休,似有似無。
慕容凌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雖然兩人的字體不同,卻各有各的味兒,還真難分伯仲。
所以他更加好奇問︰「紫蘇,你在沒有進國師府之前是哪家名門閨秀?」
其實他有耳聞,紫蘇是國師在外面金屋藏嬌了一段時間後才決定帶回府的,這原因就是因為紫蘇是從煙花地出來的。
可是,就算那地方純粹賣藝的^H小說
而且這字頗見功力,就算說是名師言傳身教也不為過。
所以,慕容凌越加覺得紫蘇不像尋常女子。
紫蘇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這身體的過往,見慕容凌好奇,心里咯 一下,怎麼一時忘情,為了比個高低就由著性子露底了?
慕容凌是國師的私生子,自小就是在外面長大,可是他見過國師,不知道是否听說過紫蘇什麼事情,她必須小心了。
「什麼名門閨秀?進了夫家門就是夫家人,以前的就不想再提了。」紫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糊燈籠。
慕容凌卻想到他這不是揭人傷疤嗎?那些地方出來的女子,尤其是嫁進了國師這樣豪門大戶的,誰希望有人記得她們的過去?他很理解紫蘇為什麼不想說從前的事情了。
于是,慕容凌也坐下來,一邊看對面紫蘇怎麼做,一邊學︰「好,不提過去,那就說說將來。我——慕容凌是這個家里成年的,頂天立地的男人,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要和我商量,尤其這種關于咱們家的事情。」
咱們家的事情?紫蘇看看他認真的樣子,不以為然地笑笑。
慕容凌覺得自己的能力和身份受到了輕視,有些著急道︰「你不是沒有看見過我的能力。」
「知道,我還知道你是我的債主。」紫蘇一句話堵得慕容凌一梗,好半天找出一句︰「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再說,我不是在幫你一起賺錢還債嗎?」
紫蘇終于一笑︰「對,你是個好債主,還跟欠債人一起賺錢還自己的債。」
慕容凌高興起來︰「你也知道我是個好人了吧。」
真是個孩子性子,紫蘇點點頭。
「紫蘇,有沒有想回去國師府?」慕容凌跟紫蘇拉起了家常。
回去?那里本來就不屬于她啊。
紫蘇搖搖頭。
「為什麼不想回去呢?雖然說國師現在下了大牢,皇上看他不順眼,可是一直都沒有定罪斬首,證明皇上不想殺他,或者其中別有隱情,你難道不想為他洗月兌冤屈,救他出來一家團聚嗎?」
紫蘇停下手,看著慕容凌︰「我說了,過去的不想,現在只想帶著小寶平平安安的。如果你覺得他是冤枉的,你也可以去做這件事情啊。對了,你怎麼一口一個國師,都沒有稱過爹?」
紫蘇這話,立時打斷了慕容凌在這件事情上刨根問底的心情。
「你說過去就過去了嘛,我還是先保命要緊。記住,你不準提是國師的女人,不然,皇上要是查到這里來,我們都得完蛋。」
想到皇上會追到這里來,慕容凌一身冷汗。可是沒有合理的解釋,這個紫蘇還真不好說服,她是不會跟他走的,這事不急,得慢慢來。
無名客棧里的蠟燭亮了半宿,天亮後,小寶和可心下樓看到堆放了好多燈籠,兩人開心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
「呀,又要過節了,這是娘昨天晚上做的嗎?好多啊,發財啦。」小寶兩眼冒星星。
慕容凌正好下樓,听到這話頓覺黑線直冒,真是環境造就人才啊,這麼下去,估計小寶遲早成為超越紫蘇和他的財迷。
「來,看看這個,我寫的。」慕容凌拿起個燈籠,指著上面的字,可惜小寶搖搖頭,他認識的字本生就沒有幾個,更加認不得慕容凌那樣的藝術體。
小寶也拎起一個,這個上面的字體他認識,那是紫蘇的字︰「這個好看。」
「什麼?小子想清楚了再說。」慕容凌擠擠眼。
「孩子說的大實話。」紫蘇從樓上下來,揚起頭笑道。
慕容凌作弊不成,又將燈籠舉到可心面前︰「你看看這字好看不?」
可心翻來掉去地看,然後來了一句令慕容凌崩潰的話︰「沒有菜也沒有肉,不好看,不好看。」
說著,可心一甩,要不是慕容凌接的快,燈籠就要報銷了。
暈,她把燈籠當什麼?飯碗?又是肉又是菜的,怎麼不說再來條魚?慕容凌氣憤地直撓牆。
紫蘇模模小寶的頭,教訓慕容凌道︰「真金不怕火煉。你呀,還是好好練練吧,別出來丟丑啦。」
慕容凌忽地站起來一把抓住小寶的手︰「跟我走。」
喲,這是說惱了,要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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