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那夜與朱雀有關的夜晚,在見到平安無事歸來的仙人後,木挽心的心境又恢復平和。愛睍蓴璩似乎連御風都變得有些興致高漲,但仙人還是老樣子。
偶爾仙人與木挽心同坐在馬車里,兩人感覺有些尷尬。最後仙人坐到馬車頭,御風又總是上下眼掃射他。最終他總結出來,所有一切都歸結于一個人身上︰「紅娘。」
「師傅你也別怪紅姨,她也是好心嘛。」御風一旁嘿嘿笑著,仙人卻冷哼。
「她總是好心做壞事。」紅娘的調皮是出了名的,就因為一根因緣紅線在手,她什麼人都敢牽,心情好了,就給你配個如花美眷,心情不好,阿豬阿狗的也不是不可以。
「在說什麼呢?」木挽心也探出頭來湊熱鬧,御風一瞥這蒙在鼓里的女人,又偷偷笑了兩聲。
御風不說話,仙人也不說話,木挽心就郁悶了。「你們師徒老是把我隔離在外,把我當外人看!」她氣鼓鼓的說著。
「沒有。」听出木挽心語氣里的不悅,仙人才開口解釋。「御風就是愛說胡話,你別听他的。」
御風無奈的看仙人一眼,他心中叫苦,什麼不好的罪名都由他擔了。「有師傅罩著,木挽心你什麼也不用怕,連我都要讓你三分。」
木挽心翻翻白眼,她總感覺御風又在打什麼啞謎。「唉,算了,跟你們有代溝,溝通不了。」說罷她又悶悶的坐回馬車里。
木挽心把一切都想得好好的,等他們找到那蛇族老巫師的住處,她就請老婆婆算算那紫色花瓣的所在地,然後他們再出發找花瓣。等花瓣找齊了,他們就可以離開妖界,她也可以回去找夫君們了。
只是,這一離妖界就不會再回來了,那玉面神醫,她要不要特意去跟他道別?如果不去的話,或許她與他就真的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唉,再說吧。」搖搖頭,木挽心開始想著要怎麼跟那老婆婆溝通了,是要假借玉面神醫的名義麼?
……
大概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那輛飽受風雨摧殘的馬車終于停下,木挽心往外看去,是一個山谷沒錯。「御風,你找地方真準。」
木挽心跳下馬車,這地方她只來過一次,卻能感到淡淡的熟悉。那時候她還懷著臻臻,身旁跟著的是玉面神醫凌霄,她還一心擔憂著被朱雀襲擊的段長歌,滿懷忐忑的來尋那老婆婆。
如今,她的臻臻都快半歲大了,也不知道這老婆婆還記不記得自己?
「沿著這條溪路走過去,山谷的最深處就是了。」木挽心遙遙一望,的確是這個地方。
御風把馬兒拴好,接下來的地形復雜狹小,他們就只能步行了,這路不太長,走半天應該能到。
「哎呀,那時候我還大著肚子呢。」走上這熟悉的山谷小道,看著一旁的流水,木挽心感慨著昔日的時光。
「對哦,你又生了一個女娃。」御風突然想起段臻臻的存在。
「御風小子,你什麼時候也成家立業啊?」木挽心嘿嘿問著,御風卻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
「我這是要潛心修煉的,不成家!」御風這話說得義正言辭。
木挽心早猜到這小子會說這些話,她沒想好怎麼反駁,身旁的仙人卻開口了︰「他在神族有一個叫娟兒的紅顏知己。」
仙人這一爆料,御風立刻就不滿了,紅著臉嚷道︰「什麼紅顏知己,師傅胡說!」
「喲,叫娟兒啊?一听就是個溫婉賢淑的小姑娘。」木挽心壞笑著撞撞御風,他倒哼著撇開頭。
「哪里溫婉了,簡直就是一個母夜叉。」御風想著,又氣鼓鼓的看向木挽心。「還不是你做的好事,把她教得脾氣這麼暴躁!」
木挽心指著自己,她茫然了。「又關我事?」
仙人在一旁補充︰「娟兒是你的婢女。」
「噢。」木挽心點點頭,還是沒印象。「當初我該不會做出什麼棒打鴛鴦的事情來吧?」她小心問著御風,他還是牛氣的不肯說話。
「好啦好啦,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你回神族以後,立馬就把娟兒娶過門,行不行?」木挽心賠笑道,原來御風跟她的恩怨在這里。
「我倒願意娶,是她不願嫁!都怪你,叫嚷著讓她來娶我!我御風堂堂男子漢怎能去委身嫁給一個女人?不干!」御風還是倔強的大步向前走。
木挽心在他身後哭笑不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以後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勸勸娟兒,讓她心服口服的嫁給你,如何?」
「哼,就怕你不願意回神族!」御風說完在前頭走了兩步,感覺有些不對勁,回頭一看,仙人眼里清冷,木挽心也低頭不說話了。
她臉上掛起愁容,御風說得對,她的確是不想回神族的。「找到這花後,我能不回神族麼?我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和我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行麼?」
仙人在一旁皺眉,御風也不知如何接話,這爛攤子,他不理了。
仙人想了片刻,最終才緩緩說道︰「你向族長說明,或許他會通融。革除你和兔仙在神族的仙位,剔仙骨,永世為人,你也可以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木挽心听後眼中燃起希望,御風卻回頭不解的看了仙人一眼,搖搖頭,御風也不說什麼。
……
走了大半天,到了黃昏的時候,木挽心終于看到那久違的洞口了。揉揉酸痛的雙腿,幸好這一路沒白走。
身旁是急匆匆的流水,木挽心沒注意,水底剛剛閃過一道金光。
三人同時站在老巫師的蛇洞門口,木挽心一看牆壁上蜿蜒的各種小蛇,她就知道自己沒找錯地方了。
「老婆婆,你還記得我嗎?」木挽心扯大了嗓子往洞里喊。
回音響了許久,洞里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咳咳咳,小姑娘,是你啊!怎麼,小玉沒跟你一起來?」
御風疑惑的看了一眼木挽心,「小玉是誰啊?」
「別多問。」木挽心沒空跟御風解釋。「老婆婆,我可以進來嗎?」木挽心再次朝洞里大吼,說完她還干咳幾聲,這樣子吼著說話真難受。
「當然啦,老太婆我在里頭悶得慌,你快進來陪陪我。」
若不是木挽心與這老巫師有過來往,她此刻一定不敢走進去,因為這老婆婆的聲音實在太可怕了,就像白雪公主里的老巫婆一樣。
「走吧。」木挽心向仙人點頭,看著眼前漆黑的山洞,她提起勇氣大步走進去。
但木挽心沒走兩步,仙人就搶先走在前頭,她有些不解,他反倒將她的手拉緊。後來她反應過來,當時凌霄也是這樣將她護在後頭的。
他們三人模黑前行,听著牆壁上小蛇爬來爬去的聲響,木挽心自己也有些心驚。
待光明出現了,木挽心終于看到那許久不見的老巫師。「老婆婆。」她笑著走上去。
老巫師也慈祥的對她一笑,眼角還掃了另外兩人一眼。「你還帶了兩個陌生朋友來啊。」
「是,他們都是我的同伴。」木挽心笑著在老巫師面前坐下,她面前依舊是一個放著清水的盆子。「老婆婆,這次來我是想……」
「哎,不急不急,我們先聊聊別的。」老婆婆對御風笑笑︰「你們也找個位置坐下吧,站著多累呀。」
仙人警惕的環顧一眼四周,確定沒什麼危險後才和御風坐在一旁。「多謝。」
「對了,小玉最近怎麼樣?」老婆婆笑眯眯的看向木挽心。「他跟你去了一趟人族,你們兩有沒什麼進展啊?」
這下御風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老巫師說的是那玉面神醫。
「他……挺好的吧。」木挽心心虛的笑著,應該是挺好的,她不在那樓閣住了,朱雀也不會找他麻煩了,一切歸于平靜,對那性子平淡的凌霄來說,這不算好麼?
「哼,哪好了。」老巫師哼哼兩聲,「前些日子我還見過他,姑娘,你可把人家害慘咯。」
老巫師這一說,木挽心就有些擔心那玉面神醫了。「他怎麼了嗎?」
「憔悴啊!」老巫師一邊說著還一邊搖頭感嘆。「恍恍惚惚的過日子,這滋味你能懂嗎?」
「怎麼會這樣……」木挽心有些擔憂的低下頭,「他不是神醫麼?」
「是啊,但這病他自己也治不好。」老婆婆說著,斜眼瞥了一眼木挽心。「但只要你去找他,他這病就好了。」
木挽心這下明白了老婆婆的心思,她無奈笑著搖頭。「他可不是我的夫君,不過當初還是要謝謝你,真多虧了你的指點,我夫君的病治好了。」
「哼,你們兩個小冤家就是愛口是心非。」老婆婆堅持她自己的觀點,木挽心看得也是無奈。「行了,不繞彎子了,你說吧。」
「我想請婆婆幫我找一樣東西,一片非常特殊的紫色鱗片,它是神族仙花上的一瓣。」
「紫色鱗片,神族的東西,那就是帶著仙氣的咯?」老巫師仔細想了想,用她滿是老繭的掌心包裹著木挽心的小手。
近處坐著的御風和仙人也高度緊張的看著,老巫師口中念念有詞,木挽心仔細看著面前的水盆,水面上竟然漸漸映出了些火花,怎麼會有火?莫非那紫色花瓣與火有關?
老巫師不念咒語了,她皺巴巴的眼皮睜開,木挽心還未開口問什麼,一旁的御風卻痛呼一聲。
「什麼?」木挽心看過去,一條小蛇灰溜溜的從御風袖中爬出來。
情況有變,仙人迅速按住自己的左臂,將袖中小蛇抽出來,他剛一低頭,頭頂一條小蛇就落下來在他肩上咬一口。
「師傅!」木挽心要起身,老巫師卻將她緊緊拉著。「老婆婆,你這是要做什麼!」
御風已經暈闕過去了,仙人還勉強撐著身子,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錯亂。「老婆婆!」木挽心急得不行,老巫師卻一臉冷色。
「放心,他們死不了,只是暫時會暈過去而已。」老巫師手掌狠狠用力,木挽心的手腕都被她抓紅了。「姑娘,為了我的族人,我不得不這樣做。」
心中一驚,木挽心听明白了這話。「你……你也是朱雀的人?」她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籠絡了錦鯉一族,朱雀也將玄蛇一族攬入門下了?
「真是對不起了。」老巫師伸手就掐住木挽心的脖子,「你放心,小玉對我有恩情,我不會殺你,但我要將你的心交給她,給你換上一顆妖心,這樣你就能忘記一切永遠和小玉在一起了。」
「不……」老巫師的手掌微微用力,木挽心感覺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她掐斷了。
舉起鋒利的五爪,老巫師狠狠看著木挽心心髒的位置,一旁的仙人用青雲劍勉強撐起身子,艱難的要走過來。
「哼。」掃了一眼倔強的仙人,老巫師手袖一揮,一條小蛇再次咬到他身上。毒素迅速蔓延,承受著這讓人昏昏欲睡的感覺,仙人最後邁出一步,他也倒下了。
「師傅!」木挽心這下只能驚恐的看著這老婆婆,連師傅都倒下了,還有誰能救她?「你放開我!」她雙手掙扎著,老婆婆卻將一條小蛇把玩在手上。
「姑娘,讓它咬你一口,等你暈過去了,我再慢慢把你的心挖出來,給你換上一顆好的,放心,不會疼的。」老婆婆笑得陰冷,將小蛇放到木挽心的左手。
小蛇纏繞在她白皙手腕上,找準位置,狠狠一口咬下,刺痛感過後,木挽心就開始感到有些麻痹了。「我……不要換心……」她此刻連說話都是無力。
老巫師嘿嘿的笑容漸漸模糊,她一松開手,木挽心就軟軟的倒下了,眼楮還半眯著不願閉上。
「姑娘,快睡吧,睡著了就沒事了。」老婆婆那沙啞的聲音像柔柔的催眠曲,木挽心卻硬撐著眼皮子想保持清醒。
老巫師高大的站著,一心只等木挽心完全閉上眼,卻沒有發覺有絲絲水流從兩旁的荷花池里冒出來。
「嗯?」老巫師疑惑的看著腳底流水,這荷花池是通向洞外河流的,沒理由會漫上來啊?
木挽心最後硬撐著身子,有絲絲水里蔓延到手旁,那冰涼的感覺讓她清醒不少,但就在她快暈闕過去的時候,水流竟逆流著爬上身,像一條水袖,手臂一緊,她整個人被水流卷走。
「是誰!」老巫師趕緊抓住木挽心的另一只手臂,用力一扯,另一條粗大的水柱從池中噴出,趁其不備的將老巫師狠狠撞走。
木挽心整個人被拖進池子里,冰涼的池水灌入身子,她勉強睜開雙眼,眼前是漆黑的什麼都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有人在抱著她,水中窒息的感覺堵在咽喉,她不能呼吸了,全身飄飄浮浮的沒有力氣,似乎是在順著水流走。在最後閉上眼前,她終于看到點點金光……金光?
……
蛇族洞內,老巫師被那水柱打得七暈八素,她趕緊拄著拐杖站起身,對著她滿洞的蛇族子孫,她一聲令道︰「給我追回來了!」
下一刻,洞內成千上萬條大大小小的蛇都全部爬進那荷花池里。老巫師冷哼,有人敢在水里跟她作對?哼,她蛇族也是識水性的!
一旁的仙人和御風在倒在地上,老巫師皺著眉頭一步步走近,御風是完全一動不動了,仙人卻在用手指摩擦著土地。
「這麼倔?」老巫師蹲,伸手要觸踫仙人時,他那原本緊閉的眸子卻突然睜開了。
咬牙,仙人伸手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抓一道,血肉模糊後,他果然清醒了許多。
「你這人!」老巫師要出手制止,他卻側身躲開了。
手臂上還流著血水,利用這痛疼帶來的清醒,仙人握緊身旁的青雲劍,用力支撐著站起身,雙腳還有些不穩。
「你要挖她的心,我便挖了你的心!」恢復定力,他迅速拔劍,使盡全身力氣朝老巫師刺去。
第一劍,老巫師躲開了,仙人冷笑,舉劍向下刺去,他鋒利的劍尖刺入御風的手掌。「御風!」他大吼,地上人終于有些動靜。
「真是瘋子。」看到仙人這盛怒的模樣,老巫師有些恐懼了,畢竟在她眼前的是神族上仙,若在正常情況下,她根本敵不過他。
手掌的傳來一陣劇痛,御風也漸漸清醒,抬頭看到仙人那冰冷的眼神,他明了的爬起身,也用長劍支撐著站起。
「殺了她。」這是仙人第一次這樣下令,冷血不帶感情的,視他人性命為草芥。
御風知道師傅這次是動真格的了,被刺穿的掌心緊緊一握,更加劇烈的疼痛傳來,他也逐漸恢復精力。「是!」
仙人將溫熱的掌心放在御風肩上,御風點點頭,舉劍朝老巫師奮力刺去。
「若超過三招沒解決,你便不是我徒弟了。」仙人放下狠話,御風更是把握每一次出招。
第一劍,御風劃破了老巫師的衣衫,老巫師被逼到牆邊。第二劍,他刺中老巫師的肩上,老巫師忍痛掙開。第三劍,御風舉劍追擊,老巫師負傷逃開,仙人突然立在她面前,凌厲的一掌拍來,御風一劍刺入,她便斷氣了。
御風收起劍,抱拳跪在地上,那受傷的手掌還在不住的流血。「師傅,木挽心她……」
「雖不知她現在情況如何,但既然有人會將她救走,那人應該不會傷她。」仙人不知道木挽心是怎麼不見的,但他听到老巫師發號施令要族人追尋,那她此刻應該不在這山洞里了。
「師傅,沒有線索,我們要怎麼找?」御風一瞥那老巫師的死尸,他心中暗暗覺得不妙,這下又得罪蛇族人了。
「跟蹤蛇族,它們知道她的大概去向。」說罷仙人就要離開這山洞。
御風注意到仙人手臂上浸紅的一片,再低頭看看自己的掌心,御風知道仙人就是這樣,對他人狠,對自己也是狠絕。這刺入掌心的一劍是為了木挽心,但只要是為了她,仙人無論刺多少劍都不會眨一下眼。
……
木挽心全身冰冷,她有些意識了,這漂浮的感覺是在水里,她在游動,但卻是有人抱著她在游動。不知怎麼的,她感覺能呼吸了,也不難受了,但這的確是在水里。能在水里救她的人……是誰呢?
木挽心仔細想著,第一個出現在腦海里的印象,是許久之前同樣將她卷入水中護在冰棺中的那條蛟龍。凌霄啊,他也是熟識水性的,水中蛟龍嘛,會是他麼?但他又怎麼知道她有危險呢?
如果不是玉面神醫,她在妖界所認識的,又能這樣在水里來去自如的,就只剩另一個人了。
宮燁霖!這三個字突然冒出來,木挽心立刻睜眼開,不是凌霄獨屬蛟龍的幽藍,而是閃光的金色,大片大片的金色。外頭此刻應該是黑夜,但即便是這樣的黑夜,那金色依舊耀眼。
宮燁霖……木挽心嘴中吐出幾個氣泡,她看不清什麼,但卻看到了金色,那柔波似的長發,飄飄然的在水中飛揚。她皺眉,只不過一個月沒見,他的頭發就長這麼長了?
再往下看,是他巨大的錦鯉魚尾,泛著全金的色彩,她驚愕,這體型,還是當初的宮燁霖麼?或者說……眼前人根本不是他?世上還有第二個金發的人?是錦鯉族人來抓她回去了?
滾滾水浪涌了過來,木挽心睜不開眼了,但她能感覺到腰間手臂的力度,這臂膀,絕對不是宮燁霖的,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不可能有這樣寬厚結實體魄。若不看他的金發和魚尾,只憑這身段,她還真會以為是軒轅墨跋山涉水來救自己呢。
波濤再次滾滾而來,木挽心不再亂想了,這水溫冰冷,她泡在里面冷死了,冷得連發抖都不會了。這樣游啊游的,是要游去鏡緣宮麼?
……
不知過了多久,嘩啦一下,木挽心終于被人從水里狠狠揪起。夜里涼風吹著她渾身濕透的身子,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漂浮著靠在岸邊瑟瑟發抖,終于疑惑的睜開眼看眼前人。
現在不是在水底,天上又掛著明月,木挽心拭去眼前水珠,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的胸膛。眼前人太高了,她要昂著頭才能看清他的容顏。
水面上漂浮著金色的發絲,他低頭用一種非常高傲的神情看她,她看他時卻是陌生的。「你好。」木挽心友好的扯出一個笑臉,心中竊喜,還是個大帥哥,金發碧眼的大帥哥,莫非是宮燁霖的兄弟?
「你不認得我了?」成熟黯啞的嗓音,這是她從未听過的,配上他這陌生的容顏,木挽心還是搖頭。
「初次見面,我叫木挽心,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她笑得恬美,他卻不滿的皺眉。「不過麻煩公子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木挽心這才細細的環顧四周,黑漆漆的她看不清,但這附近有很多樹木,莫非這是一個樹林子?她也感覺這人帶自己游了很久,看來離蛇族洞穴已經很遠了,這麼長的水路,她要怎麼回去尋師傅啊?
木挽心正糾結著,眼前人卻不爽到了極點,他就立在她面前,她不但沒什麼驚訝的反應,反而關心其他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是宮燁霖!」捏著她的下顎,他強迫著讓她直視自己。
「啊?」木挽心疑惑了,和宮燁霖那十五的毛孩比起來,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成熟許多。把他跟宮燁霖那小少爺聯系起來?
木挽心還是搖頭,「不像,我跟那宮燁霖只不過一個月沒見,我就不信你能一下子長這麼高大,騙誰呀。」
「我跟你說過我有一百五十歲,你把那鬼東西拿走了,我自然恢復原先的模樣。」宮燁霖這麼一說,木挽心倒想起了什麼,她開始有些懷疑的看著眼前人。
「你真是宮燁霖?」如果是的話,他怎麼會來救她,恐怕是恨死自己了吧?
他點頭,她繼續追問。「那你為什麼要救我?是不是你小子想通了,想來報答我呀?看看你這模樣,終于知道我幫你拿下那鬼東西有多好了吧!」木挽心笑著拍拍他結實的胸膛,卻發現他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
感覺到宮燁霖不對勁的反應,木挽心收起僵硬的笑臉,有些警惕的看向他。「喂,說句真的,你到底想干嘛?」
「報仇。」他冷硬吐出二字。
木挽心無奈嘆氣,宮燁霖是長高大了,但脾氣還是這麼倔。「如果你真要為宮燕飛報仇,那你找錯人了。我跟你說過,是朱雀殺的人,不是我們!」
「小妹的仇我以後自會找那人算賬,至于你……」宮燁霖眉頭緊鎖的盯著木挽心,她眨眨眼看他,她心中感概,這人就算長高大了也是這副讓人移不開眼的模樣。
「當初我在你這里受到的屈辱,我要一並奪回來!」宮燁霖咬牙道,木挽心卻不以為意。
嘆息一聲,木挽心轉過身子就爬上岸了,雙腿有些不穩的站著,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什麼屈辱不屈辱的,我那是為你好,你現在不也是恢復了麼?宮燁霖,別倔了,我們和解吧。」
木挽心沒走開兩步,水中人也嘩啦一下站起,那巨大的魚尾變成了兩條修長的人腿。木挽心抬頭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甚至擋住了她的視線。「現在這樣要昂著頭看你真不習慣。」
木挽心好笑的搖搖頭,這世道真是奇特了,什麼事情都會發生。一個月前那對自己又吼又叫的少年,如今竟出落成一個成熟高大的男子。這樣與他對視,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你當本大爺跟你開玩笑麼!」宮燁霖上前抓住她的手,他一走前來,擋住了夜風,她便向他身子靠近。
「冷死了。」木挽心借他的身子擋風,完全不顧他咬牙切齒的表情。「小子,你這身高挺有用的,不錯不錯。」不知從哪來的衣裳,他從水中出來後身上竟多了一件薄衫。
「木挽心!」宮燁霖低頭怒吼,她卻一臉無謂的摳摳耳朵。
「我說嘛,人是長成熟了,但你這性子沒變,還是那不諳世事的大少爺。」她真冷得哆嗦,再站下去快結冰了。「這附近有沒什麼避風的地方,我好冷啊。」她從頭濕到腳,他倒一身干爽。
哼一聲,宮燁霖伸手攬過木挽心的腰身,疾步往一個地方飛去。她盡量靠著他,想在他身上取暖。她心中暗暗竊喜,宮燁霖恢復了武功就是不一樣,這輕功運用起來毫不遜色。
眼前的景色越來越暗,木挽心感覺他們正在林子林穿梭,密密的枝葉擋住了月光,她看不清了,偶爾手臂被樹杈劃到了還有些生疼。
過了許久,穿過了這片林子,沿著剛剛那條河水,這又是一個溪谷。宮燁霖拉著木挽心闖入一個空山洞里,她被他甩在地上,撞得生疼,但在這山洞里她已經感覺暖和多了。
怎麼會感到暖和?木挽心模了模這身下的泥土,連著沙子都透著暖意,是她身上太冰涼了嗎?「這是哪里?」洞口有月光折射進來,她抬頭問著那高大的人影。
「靈泉谷。」宮燁霖俯身尋來幾塊石頭,使勁力氣 噠幾下,絲絲火花就蹦出來了。
火花在干草上漸漸燃起,木挽心也配合的把一些樹枝丟進去。最後這小火堆才變成大火堆,一下子就把山洞照亮了。
「這里是有溫泉麼?」模著那暖暖的地面,木挽心欣喜問著,她現在全身又濕又冷,要是有溫泉,這可就太幸福了!
宮燁霖點頭默認,他高高站著,地上坐著的木挽心略顯狼狽,不,簡直是太狼狽了。「你還是這麼丑。」在他眼里,除了錦鯉族人都是丑的。
木挽心不滿的皺眉,「你小子說話還是這麼臭!」她氣鼓鼓的站起身,拾起火把,沿著這山洞往里走,宮燁霖也起身跟著。
拐一個彎,有熱熱的氣息撲過來,木挽心轉身就胡亂將火把塞給宮燁霖,一下子就沖進去里面去。「哇,真是上天眷顧,真的有溫泉呀!」
借著火光,木挽心看清了跟前這小小的池子,水面上冒著霧氣。她小心的彎腰將手放進水里,這暖暖的溫度裹著手心,她舒服極了。
「行了行了,你去等著吧,先讓我泡個溫泉。」奪過宮燁霖手中的火把,木挽心就將火把插在兩塊大石中間,這火光正好把這塊池子照亮。
木挽心一臉笑容,宮燁霖卻感覺莫名其妙。「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找你報仇的!」
她笑著轉身,捏著他的臉蛋說道︰「小子,這時候別跟我鬧別扭,我知道你心腸不壞,你快去外頭生著火,不要讓它滅了。」木挽心說完,他還冷硬的甩開她的手。
「我不去!」宮燁霖真要被木挽心氣吐血了,他如今已不是那武功盡失的少年,他有一百多年的功力在,她就這麼不怕?
「嗯?」木挽心眼珠子一轉,還是不懼他臉上的冷色。「難不成你也想泡澡?那也要等我泡完了再說,女士優先嘛。」
「你這傻子!」宮燁霖氣爆了,木挽心卻心情美美。
「我要月兌衣服了,你不走?」木挽心解開腰帶,宮燁霖還是不為所動,但他臉上已有些不自然。
賭氣,宮燁霖立在原地不動。「不走!」
木挽心噗嗤一笑,把腰帶丟在地上,踹掉鞋子,月兌下外衣,她濕噠噠的里衣還黏在身上,連肚兜的顏色都看見了。「你以為你不走我就沒辦法了?小子,你還太女敕了。」
輕笑著,木挽心穿著僅剩的衣衫一下子就跳進小池子里,溫熱的水花濺了一地。腳底踩著暖暖的軟泥,她靠在池邊舒服極了。
「你……」宮燁霖有些微愣的站在池邊,他沒想到她就這樣跳進去了。
木挽心抬頭對他微微一笑,將整個身子沒入池中,三下五除二的把身上衣服剝干淨,然後再濕漉漉的堆在池邊。「好了,我月兌完了,你拿去外面幫我用火烤一烤吧,待會我還要穿呢。」
「我不去!」瞥了一眼木挽心那堆著的衣物,要他為她烘干這些貼身衣物?想都別想!
「不去?」看宮燁霖憋紅的臉,木挽心突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你要是不去,我就站起來了,我可是沒穿衣服的啊。」記起當初她扒他褲子時,他那要生要死的、兩眼淚花的模樣,她就認定了他這骨子里的害羞性子。
「不去!」宮燁霖還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二字,雖然他的耳根子已經開始發燙了。
「這樣哦……」木挽心繼續壞笑。「那我數三聲,你再不去我就起來啦。」她試探的說著,他還是倔倔的冷哼。
故意提高聲調,木挽心緩緩舉起手指︰「一,二……」她笑得嬌俏,他卻又羞又惱的攥緊雙拳。
「三!」話音剛落,木挽心猛的撲打了一下水面,不等她裝出要站起的樣子,宮燁霖就立刻背過身子去了。他高大的後背繃得直直的,她卻依舊穩穩的泡在水里,捂嘴偷笑。「怎麼樣,到底去不去啊?」
「哼。」宮燁霖不敢轉過身,他以為她正站著。木挽心將衣物挪到他腳邊,他才憤憤的拾起,大步離開這個溫池。
「記得要幫我去河邊洗洗啊!擰干一點!給我仔仔細細的烤啊,別燒著了,我還要穿呢!」木挽心泡在水中朝他大聲喊著,听他走遠了,她又美滋滋的沒入水中了。
……
過了許久,木挽心感覺泡得皮膚都要皺了,她才清清嗓子的朝外面大喊︰「宮燁霖,把我的衣服拿來,我泡完了!」
外頭沒人回應?木挽心想了想,又繼續喊道︰「你要是不拿過來我就出去拿啦!」她完全不用擔心什麼,舒舒服服的靠在池子旁,心里數著數。
沒過多久,一個人影嗖一下跑進來,又嗖一下跑出去。木挽心輕輕一瞥,那大石上正堆著她半干的衣物,看來這小子有很認真的烤啊。
戀戀不舍的從溫池中站起,木挽心很快就把衣物穿上。因為時間太短,所以這衣服也只是半干,但她身上已經泡熱乎了,也就沒關系了。
木挽心拿著火把,提起濕噠噠的繡鞋,她光著腳丫子就走出去。向前一看,那宮燁霖正坐在火堆旁。
「嘿!」木挽心湊到宮燁霖身旁,她身上暖暖的靠過來,他卻極不自在的躲開。「多謝你小子了。」她穿著半干的里衣,她的外衣還在他手中烤著。
「給你。」宮燁霖把手中的外衣丟給木挽心,拍拍手好像還嫌髒。
「嘻嘻,宮燁霖是個好小子。」接過那還濕著的外衣,木挽心也不惱,他這大少爺能為她洗衣晾衣的,她已經感激不盡了。
「哼。」木挽心心里舒服了,宮燁霖心里卻憋氣得很,他根本不想為她做這些事!
眼角余光一瞥,宮燁霖掃了一眼身旁那正看著火堆發呆的木挽心。或許是那溫池的效果,她身上不冷了,連肌膚也紅潤了許多,眼里眉間都透著溫暖的感覺,笑容也變多了。
宮燁霖看久了,他就一直看著,直到木挽心發覺後側臉與他相視,他才不自覺的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