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舞凝情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以你為傲

作者 ︰ 宮薇

「我知道,人與人之間一旦有了羈絆,面對那張熟悉的臉,即使知道不該留,下手也很難,是嗎?」星芒仍舊拍著音凝的頭,語氣中的疼惜顯而易見,「可那並不能成為阻擋你向前的理由,你懂嗎?心魔難破,卻並非無法突破。愛你的人會永遠愛你,不管你做了什麼,他們都會理解。你要相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你而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你身後,支持你,給你力量。他們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發自肺腑且心甘情願,絕對不會後悔。倘若連這點信任都不給他們,那他們才是會真的對你失望,因為你的懷疑會讓他們傷心。所以,不必想太多,更不要糾結于過去。你可以悲傷,可以難過,卻不可以停下,知道嗎?」

「大哥哥」音凝又泛起一股強烈的鼻酸,不管是真正的星芒還是虛假的,他都是這樣的剔透善解,不慌不忙,沉穩篤定。根本不用自己多說,他就能懂的自己內心深處難以啟齒的悲涼和愧疚,然後感同身受一般的指出來,再告訴你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覺得前路有引,無比的踏實安心。

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在幾秒鐘的時間里,就在自己眼前化成了一片沒有溫度的余靈碎芒?

回想起那個橙衣被鮮血染成深紫色的場面,音凝不自覺的伸手模索著覆蓋上了星芒的左心房。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是多麼想要堵上從星芒胸腔源源不斷噴涌而出的鮮血,也清楚地記得自己看著那個洞穿了星芒心髒的傷口束手無策時的無力和絕望。

耳朵里听到還不夠,當手心里傳來心髒堅實的跳動感時,音凝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再一次重重的靠近星芒的懷里,想要沉迷,不想轉醒。感覺到倦意漫卷全身,眼皮沉重的睜不開。

「音凝,累了嗎?累了就睡吧,留下來陪著大哥哥,安心的睡吧星芒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環繞,讓音凝無比的踏實,昏昏欲睡。

「大哥哥」音凝撒嬌一般的在他懷里蹭了蹭,「唔凝兒好累,好想睡覺」

星芒聞言便不再說話,只是那雙溫暖的手卻一直都沒有停下過。一下一下拍的很輕,卻提醒著音凝︰我一直都在,請你安心。

意識跌落深淵。音凝感覺自己就像是深深的陷入了一汪碧潭之中,雖然無休止的下墜,卻周身暖意難掩。靜謐安和,不管閉著眼還是睜開眼,視線里都是一望無際的通透碧藍。陽光刺穿層層水幕而來,打在身體上縱使有些虛無渺然,不知是涼是暖很不真實,心中卻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舒緩感覺。

好想好想就這樣睡下去沒有仇恨,沒有紛爭,沒有傷心。沒有痛苦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音凝邊想著,邊滿意的緊緊閉上了雙眼。星芒的懷抱溫暖,帶著令人沉溺的力量。這一次,她再也不想睜開

「你可以悲傷,可以難過,卻不可以停下,知道嗎?」

空白的大腦中突然間浮現出這樣一個句子來。同時,耳朵里漫進星芒的聲音。一遍一遍的交疊重復著︰你可以悲傷,可以難過,卻不可以停下,知道嗎?

知道嗎?知道嗎?知道嗎?

音凝突然一驚,閉著的眼楮奮力的想要睜開,睫毛顫抖不已,心中一遍遍的吶喊著︰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拼盡全力一個回神,倏然睜開眼楮,然後一個翻身告別了舒適的仰臥姿勢,朝著陽光奮力的往上游去。

我知道,我不可以停下,蕭何爹爹還在昏迷,等著我尋到七色花救命!

我知道,我不可以停下,血仇仍未報,幕後黑手仍在逍遙,我仍在薄冰上行走!

我知道,我不可以停下,烏雅蓮的神秘面紗沒有掀開,娘親至今還下落不明!

我知道,我不可以停下,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還有我未完成的使命!

我知道,我不可以停下,不然就辜負了你和少然的鮮血,辜負了那些戰死沙場的生命,辜負了那些臣服在我腳下叫我女神的臣民,辜負了所有追隨我的人!

所以,我絕不會在這里停下!

嘩啦——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破水而出,音凝隨著這個聲音聞到了清新的空氣味道,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陽光灑在臉上暖熱的真實感。

「抱歉,大哥哥,我不能一直在這里陪你睜開眼,眼神眷戀而堅定的看著星芒溫柔包容的雙眼,音凝平靜的說道,「還有很多人在等著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做,我不能因為貪戀的給我的溫暖,而自私的只留在這片水域中

星芒仍然在笑,笑的如同容納百川的海洋一樣暢然包容,讓音凝又無法自持的想到了風引,那個如松如玉般清潤的男子。

星芒說︰「是嗎?你還是要走了嗎?」

音凝點頭不語,但抿唇的表情卻勝過千言萬語,表達了自己定要離開的決心。

「是啊,你是太陽啊,若是離開了天空,會有多少人為之彷徨,為之驚慌星芒笑著握起音凝的手,抵上自己的眉心,「那就,殺了我吧。殺了我,你就能離開了

音凝的手一抖,條件反射的想要拿開,卻被星芒緊緊的握著不肯放。慌亂中她沒有看到星芒眼中的笑容,而是驚恐的透過自己的指縫看著星芒笑容淡然的眉眼,那雙眼楮里的神色是那樣的松緩,平和,溫潤以及,對一切的洞悉和了然

看著看著,音凝突然破涕為笑,羈絆嗎?最能維持羈絆的,就是濃烈的愛吧。而愛你的人會永遠愛你,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不是嗎?

「大哥哥,」音凝這一次強忍著沒有讓眼中的淚水掉落出來,而是仰面給了星芒一個燦爛到了極致的笑容,然後倏然凝出白色光刃穿透星芒的眉心,在他溫潤的笑容里清晰的說道,「記住凝兒的臉,凝兒一定會變成你的驕傲!」

一片橙色的余靈碎滿中,音凝站起身來微微揚起下顎看著頭頂的圓日,咬著下唇任憑眼淚悄無聲息的滑落。那是一個驕傲的姿勢,所以她不允許自己哭出聲音。整個身子繃成一條直線,如同她手中筆直的長槍。她一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個蛋黃一樣的黃色圓球,伸出手試探著虛空抓了抓,喃喃著︰「我是太陽嗎?」然後緊緊的握成拳,朗聲道,「就算不是,也要是!總有一天,我會站在最高處,發光發熱,照亮所有迷惘之人前進的方向!」

「啪啪啪——」

一陣響亮的鼓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緊接著,九地嫵媚的聲音也涌進耳中︰「好小子,夠狂妄,我喜歡!」

「一把年紀了還到處裝神弄鬼,快出來!」音凝長槍一揮,惱怒的呵斥道。連番‘手刃’了少然和星芒,就算明知道那是九地幻成的虛妄之影,但音凝心中的愧疚和鈍痛卻是真真切切被剝開了,此時怎能不惱,她甚至決定如果九地等會兒再敢以星芒或者少然的形象現身,她便要直接毀了這景門!

「小少年,我已經在你面前了,你看不到嗎?」九地頗有些委屈的說著。

「什麼?」音凝一驚,迅速的環視了一圈,哪有一點點九地的影子,不由得覺得又被擺了一道,怒從心升,「你耍我?!」

「非也非也,」九地的聲音听起來確實是近在咫尺,「我的樣子即是你心中最渴求的樣子,如果現在你看不到我,只能說明你現在心如止水,無欲無求 呀,這麼年紀輕輕的就能達到這種境界,本神至今還未曾遇見過,你這小子果然有點意思」

音凝沒好氣的撇了撇嘴,然後收起槍轉身就走︰「這麼說是我贏了吧,少爺我還有事,不想在這里听你廢話,恕不奉陪!」

意料之中的,在音凝轉身走出去數米之後,九地的聲音自遠方的天際傳來︰司徒星芒說,他以你為傲

音凝聞言,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異的柔軟。方才的悵然和痛苦好似轉眼間便沉寂到了心海最深處,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陽光撕破烏雲噴灑而出的瑰麗天空。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星芒把自己當成驕傲。

眼中含淚,嘴角卻帶笑的推開了驚門,視線里的光色卻迅速的暗了下來。沉悶的空氣讓她有些呼吸困難。抬眸看去,團團烏雲壓得很低,幾乎觸踫到地面上來。半空中急速流過的雲塊好像是烏黑的奔馬,嘶吼悲鳴著狂馳,踫撞在一起,撞出雷鳴與閃電。

暴雨將至的前兆。

音凝感覺到刺骨的寒風撞在自己的臉頰,帶起她鬢角的碎發。不遠處,沙嶺氤氳著墨一樣濃重的暗色,整片領域如墜寒夜般的淒涼深沉。腳下是被無限拉伸的黃色土地,銀灰色的沙雲雀在這里濃縮成微小的螢芒,看起來突兀又扎眼。

音凝突然涌出一股非常不祥的預感,這種感覺無法形容,雖然她極力的想要回避,卻無力的發現若是想要前進,就必須穿過這層詭異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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