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6︰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您這就要走了？」夏謹言趕緊起身跟了上去。
「你不能幫我解決問題，我不走，還留在這里做什麼？」老爺子臉上依然帶著笑，而且笑得十分和藹，實在很難猜透他老人家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您剛才說喬家不會再給他任何庇護的意思是……要跟他斷絕關系？」如果真是這樣，可不能讓老爺子就這樣走掉。無論她是不是有心，眼前的局面都和她月兌不了干系。若是真的因為她使得好好的祖孫關系出現不可彌補的裂痕，她的罪過可大了。
老爺子微微失了神，愣了片刻才又問道，「你怎麼會有這種理解？」這丫頭剛才還挺冷靜的，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就開始胡思亂想，果然還是年輕，閱歷尚淺，反應力還是稍差了些。
「如果您和喬老太太真把他的前途和未來看得比什麼都重，和他之間的矛盾只怕很難得到調解。僵持到最後若是沒人肯讓步，說不定真會走到這一步也有可能。」夏謹言這麼說並不是危言聳听，也不是故意要朝壞的方向想。主要還是因為老爺子親自來找她，讓不自覺地把這件事想得無比嚴重，也難免會過分擔心。
「前途和未來是他自己的，他都不在乎，旁人再看重也沒用。同樣的道理，男女之間互生好感、彼此傾心只是兩個人的事，根本不需要在乎旁人怎麼看，若是以對方的高調出身為借口躊躇不前，似乎對另一方並不怎麼公平。」老爺子本來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可見了她的過分擔心後又打轉重新坐了下來。
看這架勢，應該是打算給這丫頭好好上一課。
「可是……我並沒有和他彼此傾心，更別談躊躇不前和對他公不公平。」老爺子突然殺了個回馬槍，著實給了夏謹言一個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緊張情緒又開始慢慢滋長。
「我雖然老了，但並不糊涂。這個孫子是我親手帶大的，沒人比我更了解他。明知道沒結果卻偏要死纏爛打固執到底絕不是他會做的事，他也不會傻到喜歡一個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女人，而且還非她不可、志在必得！」這小子，一說起自己喜歡的姑娘，兩眼都是亮的。如果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單相思，絕對不可能激動成這樣。
現在的狀況似乎對夏謹言非常不利，好像所有人都認定了她和喬靳辰是一對。見過他們在一起的寶叔、彤彤、靜萱等人自是不必說，喬老爺子明明只是道听途說了一些，居然也對此堅信不疑，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老爺子的反應突然變激動，夏謹言卻擺出一副大徹大悟的表情，「我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您不是來興師問罪，是幫著他給我施壓來了。」
「施壓這個詞我可不敢當，我只是就我看到和感覺到的事發表一下意見。到底要不要接受他，最後還是得由你決定。我這個孫子打小就是個死心眼，他認準的事誰也改變不了，量你有天大的本事，怕是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咳咳，老爺子這態度變得可真夠快，先是問罪，之後改訓話，這會兒又成了說客。戰術如此之多變，也就是踫上夏謹言這個腦子轉得快的，若是換做別人，怕是早就被繞暈了。
「好多細節您都不知道，這麼想會不會太武斷？」知道他是您親孫子，可也用不著這麼給他長志氣。現在主動權可是掌握在她手里好吧，就算他們倆最後真能成事，也是他被俘獲不是嗎？
「听你這不以為然的語氣，是想跟我賭一把還是怎麼滴？」現在長輩們都是怎麼回事，怎麼個個都好這一口。寶叔是這樣，沒想到喬老爺子也有這嗜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什麼呢？明明都已經打好月復稿了，卻偏偏張不開嘴。
說來說去，她還是沒底氣，當著老爺子的面，不敢把話說得太死。就算她堅定果決地說她和喬靳辰永遠不可能成一對，只怕老爺子也不會相信吧。
活到八十幾歲的老爺子早就成了‘人精’，他也不強求凡事都能得到明確的結果。很多時候，察言觀色得出的結論反而更真實，「老太太正在全科部做檢查，你要是不忙的話跟我一起過去看看她。」
他家孫子為了這丫頭連唾手可得將軍都不做了，可見其決心之大。如果這就是靳辰眼下最在乎的事，全家人自當鼎力協助。
昨晚，老爺子確實氣得夠嗆，但卻不是氣他不顧自己的前途隨心所欲，而是氣他這個決定來得太突然，沒事先跟家里人打招呼。
「啊？」這一次夏謹言可是真的被繞糊涂了。
「他一早就去了A市，听說要到後天才回來，他不在的這幾天，總得有人幫他看著。」老爺子真是深藏不露，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這一刻，夏謹言突然有種被人一腳踹下懸崖、一番驚心動魄地撲騰之後卻又穩穩落地的感覺。
過程很刺激，而且充滿不可預知，最後的結果卻是虛驚一場。
老爺子這一趟來根本就不是為了找她興師問罪，探听虛實才是終極目的。
說白了，他就是為了確認他家孫子選女朋友的眼光而來。
可憐她完全搞不清狀況，自己嚇了自己好半天，等到大幕落下才赫然發現自己被耍了。
夏謹言帶著老爺子出去時，孟主任一行人正好開完會。
看到喬老將軍出現，幾個人趕緊跑過來畢恭畢敬地行禮問候。
夏謹言本來還想跟孟主任請個幾小時的短假，見了幾位老師如膜拜神靈的恭敬反應之後才淡定地意識到完全沒這個必要。
全科部就在眼科部樓上，坐電梯上去只需要幾秒鐘時間。
喬老太太一直心髒不好，剛做完心電圖听完醫生的各種叮囑提醒之後難免有些心情不好，可一出來看到老爺子帶著未來孫媳婦（老太太心里也早就認定了這回事）出現，臉上很快就有了悅色，「看你這小心謹慎的表情，應該被我們家老頭子嚇得不輕吧？」
可能是因為已經和老太太有過一次接觸的關系，再次面對她時夏謹言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拘謹和不自在。而且，她也絲毫沒有要給老爺子留面子的打算，很老實地點了點頭道，「確實。」
「別跟他一般見識，把小輩們都得罪光了，以後有他哭的！」老太太一邊說一邊繞過老頭子將夏謹言挽到了身前，「靳辰昨晚被趕出去之後有沒有去找你？」
呃，老太太的消息怎麼比老爺子還靈通啊。
夏謹言只能繼續老實地點頭，「有。」
「你也別怪我太無情，這小子犯起混來確實很沒譜，這麼大的事，居然都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就定了。明知道我心里一直惦記這事，也不說早點告訴我，讓我高興高興。」老太太這一番話用一個成語概括最為合適︰峰回路轉！
前半句听著像是要發火，跟著又突然來了個大逆轉。
跟這兩位相處，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稍不留神，就可能錯過精彩時刻。
「原來您這麼生氣地趕他走，不是因為他放棄大好前途，只是氣他沒有第一個讓您知道？」真是奇怪的一家人，每個人都有著及其鮮明的性格，也不怪某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每時每刻都能給人驚喜。
「現在有了你，第一我可不敢指望，只希望他心里記著凡事都要跟我和老頭子有個交代。我們都是八十幾的人，可受不了太多意外驚喜。」老太太雖然依然笑眯眯的，可神色之間卻流露出了幾絲悵然。對喬家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打小就最疼喬靳辰，他這混世魔王的性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老太太慣出來的。正因為如此，在被他無意忽視之後，老太太才會倍感失落。
原來佔有欲什麼的，隔代也還是會有。
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麼安慰一下老太太才對吧。心里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夏謹言幾乎是未作任何思量便開了口，「您不要這麼說，其實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瞞著你是應該的，畢竟這事還有變數。」老爺子已經撂下狠話，絕對不會插手，這事只能靠靳辰自己去倒騰，到底能不能順利辦成，現在還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即便不是行內人也知道這事不容易辦成，再聯想到他一大早為了這事匆匆忙忙趕去A市，也讓夏謹言越發清醒地認識到這件事的難度之大，「您和老爺子真的不打算幫他一把？」某人現在的處境也蠻可憐的，她實在不忍心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也不是她會干的事。
「隨他去吧，他要是這點本事也沒有，又怎麼能負擔得起你一輩子的幸福？」最疼愛的孫子終于要成家立室，老太太也是有心想多讓他多受些考驗。除了父母早亡的打擊之外，他這三十年也算順風順水，總得給他出點難題他才會成長不是。
听了老太太一席話之後，夏謹言終于明白某人隨時隨地讓她啞口無言的本事是從哪里來的了。
什麼叫負擔她一輩子的幸福？她好像從來沒要求他這麼做吧？
唉，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老太太現在對她根本就是對未來孫媳婦的態度，如果最後的結果是讓老太太空歡喜一場，她身上的罪孽怕是又要多加一層。
老太太熱情地拉著她說個沒完，夏謹言只能陪著她老人家做完檢查再走。
人到老年，各種身體機能都大不如前，一身的毛病也是很正常的事。心電圖檢查結果本來就不太正常，做肺部CT時又發現肺部有一個小小的氣泡。雖然暫時還沒有出現明顯的不適癥狀，但為了安全起見，醫生還是建議老太太住院觀察兩天，以確認是否需要必要的處理措施。
沒病沒痛的，誰也不喜歡在醫院呆著。但為了能留著一條老命等著打小就沒了父母的孫子娶媳婦兒，再不喜歡老太太也會乖乖接受。更別說她未來的孫媳婦就在醫院工作，能借著住院的機會對她多一些了解也不錯。
因為老太太突然住院，夏謹言想準點下班或者下班後繼續在醫院啃的計劃只能也泡湯了。剛過五點半老太太就親自打電話到眼科部辦公室詢問，就算夏謹言不想去，只怕各位醫生護士老師也不會同意。
老太太急著找她過去不只是為了聊天解悶，也是順便找請她吃飯，「你太瘦了，天天吃醫院的飯怎麼行。」
看著方形小餐桌上擺著的五菜一湯，夏謹言徹底傻了眼。听說這些飯菜都是家里的廚師做好送來的，在路上‘跑’了這麼久，居然還是熱氣騰騰，而且色相絲毫不受影響，這得費多少心才辦得到。
見謹言遲遲不開動，老太太只能硬把勺子往她手里塞，「在醫院呆著本來就憋屈，還要一個人吃飯，不得把人悶死。你就當做善事，陪陪我這個老婆子。」
「我不是不想陪您，只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老太太已經完完全全把她當成了自家人，可她越是熱情，夏謹言就覺得心虛內疚。人家是把她當成孫媳婦在對待，她卻一點這個心思都沒有。這飯，她真的沒法吃得心安理得。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現在是你犧牲業余時間陪我吃飯，應該是我覺得不好意思才是。再說了，靳辰不在，我們幫著他照顧你也是應該的。」還是老太太說話中听，用的是‘照顧’而不是‘看著’。
很小就學會**的夏謹言已經快忘了被人照顧是什麼感覺，面對老太太如此盛情，難免有些動容。
內疚不安什麼的暫時也不要去想了，把握當下最重要。
老太太只是住院觀察，卻還是驚動了家里人，晚飯才剛吃完，喬家二夫人便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她親愛的妹妹——現任的市長夫人。
喬家二夫人進來之後首先關注的不是婆婆的病情，而是陪在她身邊的陌生人，「這位是？」
老太太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市長夫人搶了先︰「真是巧了，我們家雲珊上次出事就是得虧她及時出手相救的，我們真是有緣吶。」
年底各種統計各種忙，字數縮減了些，但保證不斷更，望親們體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