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鬼叫般的聲音撞擊上我的心靈時,我驀地睜大了惺忪的睡眼。遠遠地連滾帶爬跑來一人,瞬間已到眼前,他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神色如看到烽火台起火一般的焦急。
「出了什麼事?」我緊張地簡直不敢呼吸。
「軍……軍師快……快不……不行了……」
陡然間耳邊響起霹靂,震得我腦袋發麻雙目發昏,木呆呆真魂仿佛出竅一般。傻傻愣了幾秒鐘之後,才開始反應過來。
我立刻叫過醫官,把這里的事情交代清楚,片刻不敢耽誤飛馬回奔江陵。
心始終被握得緊緊的,呼吸都不自如,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如果龐統逝去對我們陣營意味著什麼,對荊州又意味著什麼。一邊尋思著最壞的結果,一邊又心存僥幸地禱告上天保佑士元有驚無險。
遠遠看見龐府門前站著身著白袍之人,他正焦灼地往這邊張望。我幾乎是從馬上滾落下來的,被他一把扶住。
「什麼情況?」我劈頭蓋臉問道。
「不妙」,他低沉著嗓音,嚴肅得令人恐懼,拉著我邊走邊道,「士元病勢惡化,怕是難以支撐過今日!方才時迷時醒,清醒之時著急著人去找你,說是有話要交代。」
心中僅存的那絲僥幸的亮光,霎時也被黑暗無情地吞沒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來到龐統病榻前的。
他閉著眼,枯黃的臉上布滿了紅疹,難看得已分不出本來面目;諸葛夫人躲在一旁早已哭得淚人一樣,就連一向目空一切的關羽,鳳目中都閃出瑩光;江陵的文武官員都站在離榻稍遠之處,無不低頭垂淚。
「軍師……」我俯身拉住了龐統的手,他的手以及在外的手腕上亦是紅瘡,其狀慘不忍睹。一聲叫出,我已經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龐統睜開眼楮,居然笑了,而他的笑容更讓我心里難過。
原本清澈的雙目已泛起混濁,他張開嘴深深吸了口氣,半天才道︰「統將死之人客套話不須多說。成都之人遙不可及,無法托付身後之事,二將軍身兼要職已是勞碌,無暇顧此,現江陵營中,余遍觀諸人,均無才領統之職,夢煙為股肱之臣,平漢中定交州深得眾望,待統死後,煩勞夢煙多留幾日,權且代統行事,日後再請主公定奪。事關重大,請勿推讓!」
他說著與關羽交流了一個眼神,關羽滿面悲切地點了點頭。龐統吃力地從床頭幾上拿起準備好的印綬和一封信箋遞到我手里,道︰「統死後,可將此信交與主公……」
他停下來大口喘息著,仿佛在積攢氣力。稍後,又道︰「江東與曹魏趁亂興兵也未可知,夢煙該當如何?」
「東聯孫權,北據曹操。」守荊州的八字方針我早已熟爛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