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鬧劇
他剛值了一個夜班，洗漱完畢後正準備去食堂吃早飯，卻在走廊里踫到秦一鳴和張葉青兩個人毫無征兆地掐起架來。周圍圍觀了不少看熱鬧的患者及患者家屬，幾個同事已經聞聲跑過去勸架了。
兩位副主任光天化日公然在走廊里吵架實屬少見。如果說秦一鳴動不動喊兩嗓子，他一點也不會感到奇怪，因為秦一鳴向來有什麼說什麼，口無遮攔，不分場合，不計後果。但是張葉青不一樣，他這個人向來很注意表面功夫，可以不顧面子在眾目睽睽下與秦一鳴爭執，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很快，他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是張葉青的兒子開車撞到人了，偏偏撞到的這位很有來頭，好像是省衛生廳副廳長的孩子。據說，副廳長夫人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回諾敏河市探親，結果剛進入市區就與張野的車迎頭相撞。副廳長夫人的轎車太過小巧，當場就被張野的越野大吉普撞個人仰馬翻。雖然沒有傷亡，但雙方都掛了彩，兩個孩子正躺在觀察室里等待救治。
張葉青救兒心切，見兩個孩子沒怎麼樣，就想私了此事，副廳長夫人本就因無端被撞而心存委屈，眼見張葉青一副仗勢欺人的模樣，又被明著要挾更是氣憤難平，盛怒之下，直接去了業務院長辦公室找趙業務院長告狀。
偏偏趕上趙業務院長進了手術室，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又去找秦一鳴。秦一鳴一听副廳長夫人的描述，偏偏撞人的還是張葉青的兒子，加上與張葉青曾經有過那麼一點恩怨，頓時炸了廟，帶著手里的幾個學生就去找張葉青理論。
而這位副廳長夫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業務院長與前妻所生的女兒，來諾敏河市探親就是來看望趙業務院長的。
張葉青見秦一鳴帶著一堆人來，儼然一副要打架的陣式，這才知道事情不妙。一听張野撞的是省衛生廳副廳長夫人和人家的兩個兒子，且還是趙業務院長的女兒和外孫，頓時傻眼了。還沒等張葉青開口說什麼，秦一鳴就當著眾人的面給他劈頭蓋臉地一頓數落，撅得一點面子都沒有。
張葉青自知理虧，只得一味兒賠笑，說沒想假公濟私，這不正要去觀察室徹底檢查一下孩子們的傷勢麼？他走到這里時，兩位副主任正因此事而鬧得不可開交！
「張葉青，就你那腦袋瓜子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別在那裝模作樣的整事兒了。今天我就告訴你這事沒完！我不但要讓張野對此事全權負責，還要讓你們父子倆親自向趙業務院長和副廳長一家真誠道歉！孩子沒事還好，如果有個好歹，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就等著吃官司吧！」
他知道張野，急救溫馨那次在電梯里意外撞到的事還記憶猶新。吊兒郎當，流里流氣的張狂樣子讓他很難忘記這個人。
張葉青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寵得就差把他供在房梁上了。張野向來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兩天一小架，三天一大架，動不動就給對方掛了彩。
特別是前些年，張野因打架將人家的耳朵削掉後，開著張葉青的車潛逃到外省半年，這期間仍不知悔過反省，將車賣掉後幾乎天天泡在夜總會里*快活。還在那里認識一個水性揚花的女人，人家看他手腳大方，幾次接觸後就上了床，沒過多久錢花光了，那女人也再不理他了。他一氣，賞了那女人幾個耳刮子，誰知那女人是個不簡單的人，哪受得了這等委屈，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幫男人，揚言要張野的命。
張野從夜總會服務員嘴里知道了消息，嚇得連夜逃出了省城，落得個沒錢沒吃沒喝沒地方住的下場。最後，公安在某市一立交橋底下將其抓獲，整整蹲了兩年監獄，還賠給人家好幾萬的醫藥費。
那輛越野車張葉青買來還不到一個星期，連牌照都沒來得及上，就被張野開了出去撞個面目全非。當時，為了可以將父親的新車開出去，張野沒少央求張葉青，天天軟磨硬泡。張葉青耐不住兒子的一番撒嬌哄勸，也就同意了，但聲明只準在自家小區里轉上幾圈兒。
沒想到張野一旦踫到車鑰匙，就迫不及待地叫上那惜開出去顯擺一番。那惜頭一回坐上越野車，也很開心，興奮之余，還覺得不過癮，讓張野開個飛車，認為那樣才刺激好玩兒。對于美人的請求，張野自然不會拒絕，但他技術不行，一陣蠅頭蒼蠅似地亂撞，刺激過頭了，就這麼把人家給撞了。
一車子的人撞個人仰馬翻，全都受了傷，但最嚴重的是車里的那兩個孩子。據說孩子身上多處骨折，孩子到現在還躺在觀察室里疼得直哼哼。兩位副主任各為一頭爭得面紅耳赤，全然不顧場合，把觀察室里等待治療的孩子丟在一邊。
他與兩位副主任之間向來沒什麼話，更談不上交情，特別是與秦一鳴，上次因為Tony王的事情，更是鬧得很不愉快。雖然他在這件事情上極力為自己辯解過，但心高氣傲的秦一鳴一直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
不過，也驗證了李有恩的話是對的，秦一鳴確實沒有給他小鞋穿，照樣讓他參加重癥疑難病人會診，帶他上手術室。雖然秦一鳴做手術是出了名的獨，但他做秦一鳴的助手時，還真沒感覺到秦一鳴有多麼的不近人情。每台手術他都有機會在秦一鳴的指導下，完成一些疑難手術操作，這也是他對秦一鳴印象不錯又很敬重的原因！
印象特別深的一次是電凝止血後，他放置胸骨牽開器位置偏高，秦一鳴看到後立即對他嚴肅地說，放置胸骨牽開器的位置越低越好，這樣胸骨張開也會越小，就不會發生第一肋骨骨折。因為第一肋骨骨折會發生臂叢神經損傷，造成第四指與第五指的麻木，讓他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重要的經驗！
心血管外科的人都知道這三位主任不和，特別是秦一鳴對張葉青和劉教授，是向來明著敵對，基本上到一起說話就是爭吵，沒別的。他很少去管事不關己的閑事，但今天這種情況，如果他袖手旁觀那可就不對了，畢竟自己就站在一旁，要是不過去勸兩句只管看熱鬧，實在是說不過去。
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在那里勸著架，希望兩位副主任以和為貴，注意院里影響，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傳到院長的耳朵里那就不好辦了，現今最重要的應該是先救兩個孩子，這才是正經，至于其它的事就姑且先放在一邊吧！
一听有人這樣說，他也跟著說了句︰
「秦副主任，我看咱們還是先去看孩子吧，這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
秦一鳴一听，這才想起來觀察室里的兩個孩子，立即說道︰
「小徐說得對，孩子的傷當然要看，還要好好地看，仔細地看。」
一行人跟著秦一鳴浩浩蕩蕩地來到觀察室，一屋子的人各個臉上掛著彩。孩子十來歲的樣子，小的還好，眼珠子嘰里咕嚕地亂轉，像在看熱鬧似的看著大家，偶爾發現自己受傷的手腳才會嚷著喊幾聲痛，大的顯得安靜一些，臉色有些蒼白，還有些微喘。副廳長夫人的胳膊上擦傷嚴重，已經蹭掉了一塊皮，應該是在關鍵時刻護住孩子造成的。還有那惜，額頭磕破了，傷口處的血早已經不流了，但她似乎並不舒服，坐在那里直皺眉毛。本來是閉著眼楮的，听到有人進來，她才睜開了眼楮。張野此時也沒有了囂張之氣，蔫頭耷腦地靠在牆的一邊，胳膊上也有輕度擦傷。
他驅逐了一些看熱鬧的人，只留下副廳長夫人，那惜和張野。張野看到自己的父親怒氣沖沖地進來了，嚇得急忙解釋說實在不關自己的事，手指向那惜就說道︰
「爸，都是她！都是她害的！非得慫恿我，讓我開什麼飛車，說那樣才好玩！爸，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她！都是她害的！」
把責任一股腦地丟給了那惜，將自己推月兌得干干淨淨！
那惜听到張野這樣說，沒有為自己辯解，僅僅是嘴角輕蔑地向上揚了揚就又閉上了眼楮。
他听到這話，忽然很為那惜抱不平。人家一個女人，再怎麼慫恿你，你不去開能出事嗎？這個張野沒事小惜惜來小惜惜去的叫著，一有事了就將自己的女人推出去當擋箭牌，沒見過這麼缺德帶冒煙的男人！那惜的眼楮瞎了嗎？怎麼會看上這種人！他悲哀地想。
「劉主任呢？」他拉回思緒，問了句。
「今天休假，听說有事，正往這邊趕呢。」不知是誰回了他一句。
秦一鳴首先講條件，義正詞嚴道︰
「現在給我招集骨科，兒科，內科最好的醫生過來。老張，這件事我可就交給你了，如果看得好則罷，看不好我找你算帳！」
張葉青立即惱了。
「老秦，你還有完沒完？我又沒說不給你們治！」
秦一鳴冷笑一聲，嘲諷地說︰
「你當初可就是那個意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著什麼？你一撅我都知道你要拉什麼屎！你現在巴不得是我家親屬這輛車自己發了暈，一頭撞到樹上去的！」
「老秦，你不損人能死呀！我兒子又不是故意撞的！我已經道過歉了，不是嗎？你還想怎麼樣？」
秦一鳴還沒等開口，副廳長夫人就狠狠地發話了。
「治不好我要你好看！你這個副主任也甭做了！」
副廳長夫人的話好有力度，說得張葉青的臉都綠了，氣得他回頭就扇了張野一巴掌，「吧唧」一聲響，隨即傳來張野的一聲慘叫。
「你個敗家子！次次闖禍！次次讓我給擦！我怎麼生了個你這麼沒用的東西！」
張野一听不願意了，但又懼怕父親，只好捂著臉委委屈屈地喊︰
「爸，都說不關我的事了！你想想看，我開快車是因為那惜慫恿的呀！她一勁兒嚷著讓我開快車，如果她不慫恿我，我能開那麼快嗎？我要是不開那麼快，那車能撞上他們嗎？」
說著，就去扯那惜，將那惜提了過去，往副廳長夫人面前一塞，指著那惜的腦袋嚷著說︰
「這事和我們沒關系！你應該去找她！讓她全權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