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雪被澈王帶回府後整整昏迷了五天，昨夜高燒才退。
醒來已經是第六日晌午，林暮雪感覺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軟弱無力，到處都痛。
「林小姐，你終于醒了？」
林暮雪這才注意到身邊有人，移目看過去不禁有些詫異，此人竟是露華殿的青雙。怎麼回事，那日明明有人將她救走了，怎麼還在宮里？
青雙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這是澈王府，是澈王將你救回來的。」
青雙溫暖的微笑刺痛了她的心，澈王？原來是澈王！倒也是，如今自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她還指望他來救她嗎？
想清楚了這些，林暮雪喝了兩口青雙遞過來的清水，淡淡道，「是你通知澈王救我的？為什麼？」
青雙將被子為她往上提了提，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笑著說道，「你昏迷的這五日一直是澈王守在床邊的，說什麼也不肯走，直是看到你退了燒才回房睡去，沒睡兩個時辰就去上朝了。」
林暮雪心里微暖，以前總是迷戀著那人的光芒才忽略了其他人。現在想起來，澈王對她一直很好。任性的時候，他故意讓獵物給她，落魄的時候，他還能如此關心自己。想著想著，林暮雪安慰得笑了。
青雙看在眼里，這才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林小姐還記得那年在花庫救的一個宮女嗎？」
林暮雪不明白她要說什麼，仔細想了半天一無所獲，無助搖了搖頭。
青雙卻記得，如今再說起來依然眼眶微濕，「那年我剛進宮，不懂規矩常常被老宮人們打罵，那日因為受了風寒一不小心摔了一盆花所以被麼麼當眾抽了鞭子。第四十七鞭是被小姐擋住的，你狠狠責罵了那麼麼還送了傷藥給我。」
隨著她的敘述，林暮雪模模糊糊想起些來，如今飽受世態炎涼後她只抿唇，「我都記不清了，難得你還記得。」
青雙握住她的手，眼淚盈盈，「在這深宮最不值錢的就是感情，我雖身為奴婢不能違抗主子的意思，但這漫漫一生總要給自己尋個盼頭，姑娘當日滴水之恩，青雙自當涌泉相報。」
林暮雪忽然征住，「總要為自己尋個盼頭，滴水之恩……」
青雙點點頭，如此聰慧的女子果然一點就透。
正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來人一身朝服未換，額頭還有點點汗珠，必是快馬加鞭跑回來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澈。
當他又看到那雙大眼楮的時候忽然覺得心里什麼都活了，這許多天的沉悶一掃而空，林暮雪僵住，他的眼圈浮現黑青，胡茬也明顯許多，想起剛才青雙說他守了她整整五日……
見此，青雙起身行禮後離開，回頭用唇形再一次告訴林暮雪，「滴水之恩。」
楚天澈因為太過高興忘記了其他，沖到她身邊握住她的雙手，道，「你終于醒了。」
這一句，包含了太多的期盼和欣慰，他從不知道他已愛她如此之深！那年初見，她在林子里射偏了他的箭搶走了他的獐子，而他卻被那一雙水汪汪的精靈大眼楮鼓惑，從此流連夢中。
林暮雪因為他大手的溫暖包裹著自己微微有些臉紅，遂慢慢抽出手道，「恩，謝謝你。」
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抬眸見他額際有汗便伸手去拭，小心翼翼，因為她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清涼的小手在自己額上來回，楚天澈抿唇，一雙眼深深凝視著她蒼白而清秀的容顏，心頭無比甜蜜。不自覺，輕輕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發覺快速收了回去。
楚天澈有些失望，許久才終于緩緩問出聲，「暮雪，你還喜歡九哥？」
林暮雪身子一僵，九哥這個詞猶如一桶冰水從她頭頂灌下迅速凍結全身血液。
九哥？好熟悉的稱呼，她也是這樣喚著他長大的呢！九皇子翊王楚天笑，靜貴妃所出，是皇帝最鐘愛的兒子，從小聰穎通透，長得更是俊美非凡，他是這世上集所有優點于一身的男子。
六歲那年，狩獵中她意外迷失了方向，在毒蛇口下九歲的九皇子救下了她，為她吸毒包扎，她依然記得他的睫毛很長很美。
十歲，她任性的纏著他不放，四處宣告自己是九皇子的王妃，將許多靠近他身的女孩子打的落花流水，他卻似乎並不喜歡她。
十二歲，她將他騙出皇宮，只為拉著他看一場燈火卻被他丟在街上不管。
十三歲，她求父親讓皇帝將自己賜婚給九皇子，他卻當眾拒絕，翌日率兵出征。三年，她苦苦等了他三年，他卻帶回了一個叫小敏的女子，那樣呵護著她寵愛著她……那一年，她成為了京都最大的笑話。
十五歲，他又一次得勝歸來，也又一次拒絕了皇帝的賜婚，又一次拒絕了她。
十六歲，他說要娶小敏做妻子，她大哭大鬧了三天他都沒有理會，那一次她的心涼了。半年後，皇帝以嚴詞為他賜婚，他依然拒絕，她依然還是京都最大的那個笑話。
……
原來，已經如此漫長，林暮雪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好累，所以當她望著楚天澈時，淡淡一笑，「不喜歡了……」
楚天澈認為她是騙他的，一時沒有多考慮就說道，「怎麼可能……呃，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暮雪笑笑，笑容落寞卻清亮，只是與她年輕的十六歲並不相符，「不懂事的時候，總是容易犯錯。」
楚天澈覺得自己的心被利刃捅了一下，她此時的眸子里忽然就涌出了那麼多的滄桑，多到像一個年邁的老者。十七歲，她還不到十七歲！
「暮雪，不要想了，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將你調我府上，這樣以後就沒有人欺負你了。」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眼神溫柔似水。
林暮雪點點頭，「恩，謝謝。」
是的，她只有謝謝了，任性已經毀了她的人生，現在還有人這樣保護著她，溫暖著她。一直以來，她最想得到的呵護竟然不是那個她想要的人給予的。
原來呵護這麼簡單。
這一夜，林暮雪睡的很香。在夢里，她朝她的天笑哥哥揮手告別。
————
翊王府，書房。
案前端坐的男子穿一身雪白長袍，墨發束玉冠，長眉入鬢，目耀如夜空皓月，斂眸的瞬間干淨如天外之人，抬眸的剎那，眼底蜂擁而至的深沉幽暗宛如地獄修羅。
那是一個仙與魔的融合，楚天笑。
地上跪著一名死衛，正將楚天澈那里發生過的一切稟報完畢，包括林暮雪與楚天澈說的每一句話。他這位十四弟，先是以病為由不去上朝，今日出現一臉疲憊，于是他便派了死衛去打探，結果有些出乎意料。
楚天笑在听過所有之後無故擰眉，聲音也冷了幾分，「你說澈王這幾日一直守著林暮雪？」
「是。」
沒來由的心頭一擰，分外別扭，「哼，林暮雪真是好本事，連十四弟都迷得神魂顛倒！如此看來，十四是因為她與純嬪鬧翻了？」
死衛不語，沒有證據的結果他們從來不做任何肯定或否定。
燭光被風吹亂，倒映出男人眼底濃濃的憤恨，「林暮雪，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本王一定要將小敏所受的百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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