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明聞言，扳過他的肩頭，十指幾乎鉗進骨縫里，逼視著他︰「別告訴我，你倆真把他撞了！真那樣——我跟你說，你也完了！」
石漸搖搖頭︰「我們撞了一個孩子，在JUSCO那邊。」石漸說著頹萎下來，手指抓著頭發，狠命抓著，道︰「嬰兒。」
朱曉明見多識廣，知道人命值幾個錢。當代無良無聊的媒體最愛拿人命說事，關于死亡的消息鋪天蓋地大行其道。如此一來，在投合讀者幸災樂禍心理的同時，導致了大眾對于死亡的麻木，同情心早沒了。但听說是「嬰兒」，朱曉*還是軟了一下，道︰「真的假的？」
「遲家的人，開跑車去機場接他的，說是給他個surprise。他很興奮，一定要開。又要我同車，我沒猶豫。就是怕他年紀小出事，我在一邊照望著能好些。他承諾不會飆車。可一上高速，就興奮起來，等進了市區也慢不下來，連闖紅燈，而且越開越來勁。哎！」石漸喝了口茶，因為手哆嗦，杯子里的水漾著細紋，像是給蚊子咬破的，他兩手捧著，繼續說下去︰「JUSCO那邊又是紅燈。他從後面沖出來。一個女人，抱著孩子——」
女人猝不及防，驚恐，尖叫，世界在那一刻，瞪圓了眼楮，一點聲音也沒有，時間仿佛停止了。石漸的記憶，將永遠走不出那一格。女人，如果不是母親，不會有那樣的反應。她背轉向汽車，試圖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帶，喊了聲「救命」。但是車太快！太快！太快！她的力量被扭曲了，孩子沒有逃出死亡半徑。他听見嬰兒「哇」的一聲——只一聲。同時女人被撞飛了。遲效愚當時停了一下，說「我靠。」石漸從後視鏡里，看見了嬰兒的血，孩子是不動了。然後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他們逃之夭夭。每一個情節，現在都歷歷在目，但是不能復述。說一次，等于再殺一次。
「孩子完啦？」朱曉明問。
石漸埋著頭，只說︰「有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