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落下，遠山卻在余輝的映襯下越發地清晰起來。
「對了，西山實驗農場！」看著日落方向，史睿突然想到，即便是站在主樓上，也只能看到教學區和生活區的全景，而位于西山上的實驗農場才是這個學校真正的最高處。
可農場這麼大，具體又會是哪里呢？那個「空中花園」又是什麼意思，像是出自哪里的典故。
空中花園，空中花園，史睿反復念叨著。
巴比倫的空中花園，巴比倫的通天塔－－－
再一看，西山頂上果然立著一個水塔。
雖不能確定，但史睿也不想繼續在猶豫中浪費時間，便又趕緊跑下樓去。
應該是有些年頭的水塔，卻也遠比常見的那些水塔來得大些。圓柱形的空間里，一人寬的樓梯螺旋向上，昏暗極了，只有高處的一扇小窗透進來一點生氣。
一級一級，循環向上。推開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整個視野豁然開朗。
楊楠靜靜坐在水塔的平台邊緣，席地而坐，扶著生銹的鐵質欄桿，兩條腿伸到了半空中，晃悠悠地蕩著。她也感覺到了史睿的存在，慢慢地回頭，然後淡淡地說道︰「你還真能找。」
「這就是你的空中花園？」史睿信步走來，沒有提網上的事情，也沒有提馬駿的事情。
楊楠點頭回應。
「的確是可以俯瞰整個校園，那俯瞰人生又是指什麼呢？」
「你知道為什麼這個水塔不是最高的建築卻能俯瞰整個校園嗎？」
「因為它在山上。」
「恩，沒錯。就像有些貧苦的人，如果是站在智慧的高點，那麼他也可以俯瞰整個社會；就像有些不幸的人，如果站在希望的高點，那麼他也可以俯瞰整個生活；也比如你們－－－－－－算了。」
「你是想說，我們三個爛人站在了金錢的高點上就可以為所欲為，是嗎？」看著楊楠，史睿小聲地說道︰「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接受你的對不起」楊楠想著，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那個人，真的是我。」
史睿頗感意外，一把抓住楊楠的胳膊︰「你！」
「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你，你就當我是人格分裂好了。不過，我也沒有像你們說的那樣是個坐台的。」
「嘿嘿，人格分裂」放開楊楠，史睿冷冷地笑著，有這麼一句話，他只能說在心里︰認識你之後，我都快人格分裂了。的確，在此前，他哪里知道什麼是關心，什麼是害怕。他關心的也就是他自己的喜怒，他害怕的也就是他自己的記憶。而現在，他開始變得不像他自己。「對了，你們宿舍那幾個都快給你急成精神分裂了。」
「啊！」楊楠大叫了一聲。自打早上在宿舍里看到了那個帖子，到此刻天都快黑了，楊楠都不曾接過她們一個電話，回過一條短信。可這會兒打去電話，貌似也有些不妥，想了想，又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給瑩瑩。
再抬頭，天邊竟已躍出了一輪橘紅的明月，連一旁的雲彩都被染得羞紅。
誰也沒提要走，誰也沒提要留。兩個人就只是靜靜地坐著，感受著天地之際那緋紅的一幕絢麗。
看著月亮從橘紅變成銀白，楊楠這才想起得回了。
踏上旋轉樓梯，遠比來的時候更要幽暗。史睿走在前面，楊楠跟在後面，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邁下最後一個台階，史睿轉身給楊楠打燈。
見此，楊楠也漸漸地放松開來，加快了步子，卻不想一腳跨出兩個台階，踉踉蹌蹌的，直往下沖。
這一沖，也正好沖進了史睿的懷里。
這一刻的距離是如此之近，楊楠傻傻看著史睿，史睿也傻傻看著楊楠。相對無語，只是木訥地看著對方瞳孔中的自己，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謝謝」楊楠低下頭，小聲地說著。史睿沒說什麼，只是撇了撇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