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王叛愛 第三章

作者 ︰ 羅莉

妳就是天邪初音?終于,見到妳了……

低醇而溫潤的嗓音在腦海響起的瞬間,仿佛一記悶雷,讓倚靠在浴池邊沈睡的人兒突然驚醒了。

雪色臉蛋自池邊的軟綢上抬起,神情有片刻的迷惘,一雙眼瞳眨了眨,瞧見鋪滿了水面的鮮艷花瓣,這才察覺自己居然靠在浴池邊睡著了。

「嘖!讓他跟著回來果然沒好事,連本人的夢境都來搗亂。」天邪初音輕哼一聲,低聲埋怨著某人。

她緩緩自浴池里站起,輕微濺起的水花聲,讓盡責的候在層層紗帳外的侍女走近,彎身上前,先以輕軟綢巾裹住她的身子,再以另外一條軟巾裹住她長垂腰臀的長發。

整個過程之中,天邪初音始終懶洋洋地靠在侍女懷中,任憑對方服侍著,等到身子擦干後,侍女最後為她披上一件月牙色的長袍。

「瑩星,今日的晚膳,備在殿外的涼亭吧!」天邪初音輕輕打了一個呵欠。

「是。」喚名瑩星的侍女輕輕頷首,隨即退了出去。

「繁星殿」,為妖界皇宮內最為雅致的宮殿,是天邪初音年滿十歲後,正式住進皇宮時,由妖界之王親自賞賜的華美宮殿。

殿外有一涼亭,外頭種滿了連妖界都極為罕見的奇花異草,艷麗至極的花朵在日月光暈同時映照下,透著一股迷離夢幻的美,涼亭內擺著一張鋪滿了絲綢的軟榻,榻旁擺著小幾,幾上擺滿了玉制小碟,碟上有著各式美食,從小點到熱食,無一不精致。

軟榻上躺著一名慵懶而妖艷的人兒,月牙色的衣袍微亂,墨色長發任其散在軟榻上,雪白的絕色臉孔上星瞳半瞇,任由一身魔魅風情在夜色中流泄。

「主子,這是溫好的月魄酒。」侍女瑩星彎身,主動為天邪初音倒了一杯每百年才能釀成一壺的美酒。

「瑩星,妳真是一個貼心的可人兒。」天邪初音星瞳輕輕流轉,艷唇泛起淡笑,伸手飲下這杯香醇的美酒。

「這世間能讓主子以月魄酒解悶的,也只有那個人了。」臉龐秀麗,卻透著一股聰慧氣息的瑩星嘴角輕揚說道︰「那人如今也在皇宮,瑩星不知有沒有機會能見上一面呢?」

天邪初音聞言斜眺了瑩星一眼。

怎麼,連自己最貼心,向來不管宮內大小八卦的忠心侍女,居然也對那家伙有興趣嗎?

「瑩星有幸自小苞在主子身邊,但只要想到這世間,居然還有另外一位和主子齊名的人物,我當然會好奇。」瑩星笑著解釋。

事實上,那位仙界少主尚未真正抵達,他到訪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座妖界皇宮。

這一點和主子相同,出色的人物不管到了哪里,都會引起一番騷動的。

「嘖!不就是靠那張仙人外皮在騙人,看了就不舒服。」天邪初音輕啐,伸手又向瑩星討了一杯月魄酒。

「哎呀!主子,妳說這話不也損到自己了嗎?」瑩星笑臉盈盈,雖然被天邪初音怒瞪了一眼,依然維持著無辜的笑容。

在天邪初音十歲住進皇宮後,她就跟在天邪初音的身邊,這麼多年下來,自然也將天邪初音的性子模清了七、八分。

天邪初音有著清艷絕色的容貌,與生俱來的魅惑風情,從外表上來說,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妖界人,但若要瑩星評論,她會說自己的主子,是一個最不像妖界人的妖界人。

她跟隨在主子身邊這麼多年,對天邪初音真實的個性,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懶」。

許是那驚人的美貌,從小到大,天邪初音甚至不用開口,不管是食、衣、住、行,各式各樣稀奇的珍寶或禮物,連「想要」的念頭都還來不及產生,其它人已經自動奉送到面前。

對于那些贈禮,天邪初音一律大方接受,倒不是因為貪心,而是拒絕還得花心思想理由,她干脆全部接受,誰都不例外。

妖界人的外表美麗,思想早熟,多半在十一、二歲就開始對感情,甚至是男歡女愛之事躍躍欲試,但她這位妖界最美麗的主子呢!雖然仰慕者遍及各界,卻從不見她將任何人放在心上,身邊也從來不曾出現成功者。

久而久之,天邪初音仗著絕色容貌,只喜歡享受他人追求,卻訂下十分嚴苛的擇偶條件的流言也開始流傳開來,但因為她懶,從來也不打算澄清。

至于一些死心塌地,痴迷崇拜的追求者,他們的追求對天邪初音來說也從來不是問題,只要她那雙魅惑眼瞳輕輕一瞥,或是艷紅唇瓣綻開的一朵笑花,就足以勾情奪魂,往往當仰慕者從震撼中回神時,那絕色的人兒早已飄然離去,僅留下碎了一地的痴心。

以眸光勾情,以艷笑奪魂,妖界的天邪初音因此聲名大噪,一些嫉妒、不甘心的人們在背地里咒罵著,認定她是天生妖邪,刻意以一身魅惑攪亂人心,引人墮落入魔。

當瑩星第一次听到這類惡意毀謗時,當下氣紅了臉,為自己的主子受到不實的侮辱感到忿忿不平。

「只要眨眨眼,咧咧嘴,就能讓對方停止糾纏,換來片刻寧靜,劃算哪!」听完了瑩星的抱怨,天邪初音卻只是看了她一眼,慵慵懶懶地繼續賴在軟榻上。

當天邪初音在寢殿時,亦是她真實性情盡展的時候。

她能躺著就絕不坐著,能坐著就絕不站著,明明是那麼一個絕色人兒,但大部分的時間,她只喜歡懶著不動,連瑩星都忍不住懷疑,難道自己的主子真是一朵花兒轉世不成?總喜歡躺著不動,任由日月拂照,輕風拂身,始終自得其樂。

就連十五歲後,必須開始執行一些皇室任務,她都會用最短的時間完成,然後窩回自己的寢殿休息睡覺。

不知是天邪初音想維持形象,抑或是純粹不喜歡太多人打擾,這些年來,繁星殿的貼身侍女只有瑩星一個人,其它侍女若有事進殿,也不敢逗留太久,為此,她還承受了宮內許多嫉妒、怨恨的目光哩!

若是她們見到了真正的天邪初音,心里不知道做何感想?

「哎!此時宮里的晚宴一定很熱鬧,主子一個人躺在這里,不嫌可惜嗎?」瑩星見她又想喝酒,搖搖頭,伸手取餅她手里的酒杯,換上一碟點心。

仙界少主到訪,據說今晚的宴會熱鬧無比,連一些不常出入皇宮的人都到了,個個都想一睹皇少昊的風采。

若是她這位懶主子肯走一趟宴會,那麼自己或許有機會一睹仙界少主的真面目。

傳說中仙人般的風采哩!不知究竟好看成什麼模樣?

其實,瑩星之所以對皇少昊充滿好奇,也是因為她的主子不尋常的反應。

天邪初音和皇少昊的初次見面,大約是在半年多前,那時一對仙界夫妻受到上古魔物的追殺,又遇上了空間重疊,結果上古魔物和仙界人一起被傳送到了妖界,感應到上古魔物氣息前往探視的天邪初音,和循著上古魔物蹤影前來解救仙界人的皇少昊,兩人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首次踫面。

根據與天邪初音隨行的護衛表示,兩人合力斬殺了上古魔物,隨後進行了一場短暫客套,近乎是公式化的聊天,然後就各自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

怎麼可能?

仙界最俊美,妖界最魔魅,兩個絕色頂級人物的初次會面,應該要驚天動地才對啊!怎麼可能像是路人甲不小心撞倒路人乙,兩人互相拱手道歉,然後轉身離開這樣的平淡?

「對了,上次大哥不是送了我一些很珍貴的月魄酒?我現在想喝一杯。」

瑩星還記得很清楚,和皇少昊首次踫面的那個晚上,天邪初音在晚膳後突然向她討酒喝。

「主子想喝酒?」瑩星一怔。還是那個珍貴的月魄酒!

天邪初音從小到大很少踫酒,唯一喝過的兩次,一次是妖界皇後,她親生母親去世的那一晚,還有一次,是妖界之王受到突襲受重傷,躺在床上面臨生死邊緣的晚上,除此之外,她從來不踫酒的……

「快點啊!今晚剛好有喝酒的心情,快拿出來。」天邪初音見她怔住了,忍不住開口催促。

連著兩杯月魄酒入肚後,天邪初音輕輕吐了一口氣,那雙燦若寒星的眼瞳定在瑩星想問,又不敢多問的俏臉上許久,才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道︰「妳知道嗎?今天我見到了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家伙。」

「那位仙界少主?」瑩星小聲地問。

不知為什麼,明明是熟識多年的主子,此刻那絕美臉上的神情,卻讓她覺得十分陌生。

「嗯!」天邪初音一雙墨描般的彎眉皺起,臉上涌起一絲古怪的神情,以近乎是自言自語的輕音說道︰「很不舒服。」

「嗄?主子,妳身子不舒服嗎?是不是月魄酒太烈了?」瑩星眨眨眼,有些不明白。

天邪初音搖搖頭,縴細修長的指尖指著自己胸口的位置說道︰「見到那人的時候,我這里覺得很不舒服。」

悶悶的,痛痛的,似苦澀,似悲傷,還隱約有一股憤怒。

但為什麼?

她的性子懶散,連對人也是直接采取「喜歡」、「討厭」這種簡單的二分法,怎麼可能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產生前所未有、詭異又復雜的反應?

「呃……仙界少主讓主子覺得不舒服?妳不會是這個意思吧?」瑩星吃驚地眨眨眼。

傳說中的皇少昊可是翩翩出塵、豐神如玉的俊美男子,仙界中唯一接近天界人那樣完美無瑕的仙界少主耶!

莫非,是因為那位皇少主太好看了,所以連主子也心動了?只是她從未有男女情愛的經驗,亦不明白心動的感覺,所以只能以胸悶來形容?

哎!她這個主子實在是太可愛了!瑩星在心里這麼猜想著。

就在瑩星想開口取笑情竇初開的主子時,天邪初音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整個人僵住了。

「該怎麼說呢?那感覺……嗯!對了,就像是看到我最討厭的『青葑鬼蟾蜍』,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既然弄不清楚那感覺是什麼,天邪初音隨意選了一個最接近的和瑩星解釋。

「青……青葑鬼蟾蜍?仙界少主居然讓主子想到青葑鬼蟾蜍?」瑩星聞言感到青天霹靂,一張小嘴吃驚地張大。

「對!傍我的感覺差不多啦!」天邪初音不願再細想,直接在心里為皇少昊下了批注,「所以說,所謂的傳言、傳說,都不及眼見為憑。」

一想起那雙墨玉般深邃的眼瞳,還有他噙在嘴角的優雅笑痕,天邪初音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伸手將空杯遞向瑩星,心有余悸地說道︰「該死的空間重疊,真希望以後別再看見那個人了。」

瑩星沒有說話,事實上,仙人般的皇少昊等于青葑鬼蟾蜍這個譬喻,讓她整個晚上都處于一種痴呆的狀況。

不過,天邪初音的希望終究是落空了。

該說這兩人是天生犯沖,還是該說不是冤家不聚頭?

接下來的半年,皇少昊和天邪初音不時就會有一場不期而遇,雖然天邪初音沒有再說過什麼,但繁星殿內庫存的月魄酒,卻因為和皇少昊越來越頻繁的相遇,變得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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