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愣了一下，可臉上並沒有程楓想象中的恐懼之色，他探頭往弄堂兩側張望了下，然後道︰「怎麼了年輕人？」
「少他媽廢話，讓老子進去！」
程楓態度惡劣道。逮住這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哪里還會跟他磨嘰，老頭子如果驚嚇過度，大吼大叫或許就把那些不知在何處的追砍者給招來，到時自己就沒命了！
老者似乎也是挺識實務，往後退了一步，程楓忍住劇痛，咬著牙強橫地把門給推開，踉踉蹌蹌跌到里面去了。
關好門之後程楓靠在門邊，臉色這才稍微緩和道︰「多有得罪！讓我在這里暫時躲避一下，天一亮馬上就走！」
老者打量了下程楓，搖了搖頭道︰「如今這世道太亂了，年紀輕輕就打啊殺啊的！「
程楓見這老者面相還不算凶惡，就不再惡語相向，和聲道︰「麻煩你坐書桌那邊去，如果不想著報警，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呵呵，這算是恐嚇我嗎？我活這麼大歲數，倒是不怎麼怕死了。只是報警不是我的風格，這輩子我還沒跟JC打過交道呢。」老者背過身去呵呵一笑，走到一張書桌旁坐了下來，又看著程楓道，「就怕你失血過多，撐不過天亮。」
「用不著你操心！」程楓走過去，在老者對面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這老者倒是挺鎮定的，但程楓還是怕他報警，就想近距離盯著他。
眼神往房間四下里瞟了瞟，又落到書桌上來，目光頓時被書桌上大玻璃壓著的一些泛黃老照片吸引住了——各種軍營照，單人的，幾人合影的，大合照的，滿滿鋪了一書桌。
其中一張十寸左右大的全體官兵照更是讓程楓吃了一驚，因為那照片上的背景景物似曾相識，程楓卻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驚疑地看了老者一眼，就站起身，湊近了去看，這下，終于看清楚了！
似乎是赤狐的連部！幾十年後的如今，赤狐連部這大樓雖是修繕過好幾回，但即使經過風吹雨曬褪色露出了里邊的黃銅，程楓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建築頂部從未曾換下過的火紅的赤狐徽章！
「你當過兵？」程楓壓抑住激動，平靜地說道。
老者一笑，盯著程風道︰「見你這麼說，似乎你也當過兵？」
「退伍兩年了，南疆的兵。」程楓仔細觀察著老者的神色。
老者目光如隧，似乎看穿了程風般︰「還是特種兵吧？怎麼，該不會也是特戰連下來的吧？」
程楓一愣，心中已經有數，自己剛才的這番舉動定然是讓他已經有了判斷，于是不再隱瞞，笑道︰「沒想到我這一番冒失，沖撞到前輩家里來了，我是赤狐特戰連第二十二期的偵察兵，敢問您是……」
老者本就顯得不太緊張的神情頓時緩和了，他嘆了口氣，笑道︰「想不到啊，還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我是二期的，退了快三十年了。」
程楓心頭一震，忙又站起身驚駭道︰「二期？老.山前線下來的嗎？！」
老者見程楓這反應，神色中並不意外地笑了下。
程楓愣在那里，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他在軍部的光榮牆上見過名單，二期的烈士幾乎佔了塊半面牆，老.山赤柱峰一役，二期為主力的赤狐特戰連戰士幾近全部壯烈殉國，全連二百將士面對敵軍近千精銳的大舉突襲進犯，誓死守住了山頭，只有極少數人支撐到了我軍後援部隊的到來。
程楓懷著崇敬的目光，看著老者道︰「二期下來的英雄人物，我基本都記得，不知您老是哪位？」
「哎，」老者深深嘆了一口氣，目光有些凝滯地看著玻璃下的那些照片，許久後才輕聲道，「英雄人物不敢當，苟且偷生了幾十年，我陳揚也是有愧于死去的弟兄。」
程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顫聲道︰「您就是二期的副連長陳揚？！」
程楓怎麼也料想不到，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老者，正是那一桿破56式半自動步槍射殺百余敵軍，在軍區威名傳揚了幾十年的傳奇人物陳揚！
「沒什麼大驚小怪的，都是一些虛名，唬唬你們這些小兵的。你坐下吧，別這麼激動。」陳揚蒼然一笑，又反問道，「我是有些想不通，你一個赤狐下來的老兵，怎麼一到這社會上打打殺殺起來了？」
程楓緩緩坐下後，苦笑道︰「身不由己，我自己也想不到會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
「你的血流了很多啊。」陳揚皺了皺眉，有些擔憂道。
「總不能出去送死吧？」程楓強自一笑，可是自己都能感覺到，現在身子有些發寒，嘴唇都有些哆嗦。
陳揚走出來到程楓跟前看了看他的手臂傷勢，猶豫了下道︰「再不治的話，這只手要廢掉了，這里也沒有急救箱……我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叫個人過來。」
說完，就在一旁書架邊上按起座機的號碼來。程楓倒是不再擔憂陳揚會出賣自己，就算是栽在他手里，自己也認了。
「喂，小囡，睡了嗎？馬上來我這里一趟，帶上急救箱，麻醉劑止痛藥都帶上，路上小心點……進門前，先看一下附近有沒有人再拿東西下車……」
陳揚擱下電話後，就把程楓領到一張紅木長椅前讓他先躺著，並拿布條給他簡單纏了下傷口，再給程楓小心翼翼地月兌掉上衣後，瞬間愣住了，看著他後背上的這些傷痕，陳揚訝異道︰「都是在部隊受的傷嗎？」
程楓點了點頭，不想隱瞞︰「也算打過幾次實戰吧，一點傷免不了。」
陳揚想起什麼似的，開始說道︰「我和一些老兵兩三年前受部隊邀請，去過南疆軍區一趟，也到過赤狐連部參觀，當時你們可能是出任務去了。隨行的軍區軍政委跟我講過很震撼的一件事，說是三個赤狐隊員在前線偵查時落在敵人手里，卻在半夜看守松懈時斬殺了那11個武.裝毒販，割了首級拖回國界這邊後，那些頭蓋骨都幾乎露在外面了，有沒有這樣的事？」
程楓想不到這件事情還會落他耳朵里去了，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匹夫之勇，不值一提。」
「看來讓我猜對了，你還真是其中一個。」陳揚對程楓另眼相看了幾分，又感興趣道，「你其他那兩位戰友呢？如今還在部隊？」
一想到何宏，程楓有些傷感道︰「一個已經死了，一個調到南陵軍區了。」
「死了？出任務犧牲的嗎？」陳揚疑惑道。
沉吟了許久，程楓緩道︰「退伍後的事情了，不提了。」
陳揚心中疑惑，見程楓這般說也就沒再多問這事。又問他︰「那你為什麼又被人追殺？」
「往好听了說，算是路見不平吧！打殘了一個富家子弟，遭到報復。」程楓一語帶過，眼里燃起一絲仇火。
陳揚默默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不一會兒，外面響起了汽車的引擎聲由遠及近，似乎在房門前停住了。陳揚去到門邊，等傳來幾下敲門聲時，就趕緊把門打開，把來人迎了進來。
陳揚提了那人手中的紅色急救箱，快步先進來了，並在一旁打開，準備給程楓手術。子彈從小手臂一側穿過，沒傷及骨頭，對陳揚這種老兵來說，這些自救措施都是曾經最基本的能力，程楓也是很放心。
只是程楓這下看清了來人，兩人打了個照面後，雙雙吃了一驚！
幾乎同時喊出了一句︰「是你？！」
站在程楓眼前的，竟然會是那浦江第一醫院的醫生李小婷！
程楓看著陳揚剛想從他嘴里知道他們到底什麼關系時，李小婷卻搶先開口了︰「大伯，你怎麼會和他認識？他怎麼會到這里來了？」
看著地上的斑斑血跡，李小婷似乎感到一陣眩暈。
「哦，小囡你別問這麼多了，他不是什麼壞人。」陳揚一邊收拾出那些酒精燈鑷子針線藥棉，一邊又問道，「怎麼？你們以前就認識嗎？」
李小婷急切道︰「大伯啊，這家伙我在醫院見過兩次，一次是被人踢……被人踢傷了，還有一次好像是肩膀讓人砍了，你看今天他又是受傷，他的底細你清楚嗎？」
「哦？還有這樣的事？」陳揚看了一眼程楓，倒是沒多大驚訝。
程楓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陳揚又轉向他佷女笑道︰「呵呵，小囡啊，他可算是我的小戰友，你就不用擔心了。」
看著李小婷還是有些驚疑不信的神色，陳揚又道︰「別愣著了，快點過來吧。」
于是李小婷十分不情願地上前來，在一旁幫著陳揚。陳揚用蘸了酒精的藥棉給程楓的手臂傷處擦拭並消毒，又小心翼翼地給他細致處理著傷口，不願打麻醉的程楓吃了兩片止痛片後咬著牙堅持著……
直到傷口縫好並打上厚厚的繃帶之後，大汗淋灕的他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小囡，你去打盆溫水，給他擦一子擦擦臉，再去樓上拿件衣服給他吧！」陳揚也似乎剛才戰場上下來般，有些筋疲力盡道。
「給他擦身子？」
李小婷看著程楓胸前的健美勻稱的線條，卻是有些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