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冥王,叛軍就是一團散沙,紛紛各自逃散。
周圍的環境一個扭轉,就變成了一片長滿野草的濕地,遠處的夕陽將我們印染在一片血紅之中。
棘羽抱著林錦茹的尸體迎著夕陽前行,我爬起來跟在他身後,路過一臉內疚的允時,路過一臉錯愕的炎續,路過一臉呆呆的吉……終于,我在長靜面前站定,透過散下來的血色長發側頭看他,諷刺的對他笑了下。
他怔了怔,竟微微後退了一步。
呵,果然不是真的長靜……
我冷厲的轉頭望向我前方的男人,他的身形明明和長靜相差十萬八千里,可他走路的姿態,舉止都和長靜那麼的相似。
就在剛剛我打歪他的面具瞬間,我從那露出來的一小部分與長靜形似的下巴,心里僅存的信任徹底土崩瓦解。
棘羽沒有回頭,迎著血紅的余暉向前走,朝天空喊了句︰「顧月……」
「鐺——」橙藍的天空響起悠遠的鐘聲,夢幻的銀色光圈中飛下一個金發閃閃的精靈,風吹動他長長的劉海,呈現出一雙迷人的淺藍眸子,似夢似幻,迷迷蒙蒙的像傳說中的幻海,白色金邊的長袍穿在他身上又平添了幾分安逸與聖潔。
那人就是西達村的顧醫師,現在老爹的頭號情敵,五千年前,我眼中與林錦茹最登對的少年。
他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沉痛的喚︰「阿錦……」
也許在場中除了我,第二個痛苦的人就是這個深愛林錦茹的男人了。
「月……」我雙眼又一陣干澀,連忙大步跑過去,想問清楚當年是怎麼一回事,他卻突然從棘羽手中搶過林錦茹的尸體,冷聲對幾步外的我道︰「茯音,我帶她走了。」
不,不可以!!
林錦茹她不僅是我的部下,她是老爹的妻子,她還是我的媽媽啊,我絕對不允許!!
「不可以!!」我驚慌撲過想要抓住他,可他已經抱著林錦茹的尸體化作光圈在我面前消失。
「茯音,讓他走,他已經等阿錦太久了。」棘羽伸手想要拉住我,被我躲開了,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問,「你怨我?」
「我不是茯音。」我看了他一眼,轉身喚雲牙過來,跳上它的背,「雲牙,我們回家。」
是的,我要回家,找老爹問個清楚。我再也不可以裝糊涂下去,然後我要去西達村找顧月,要回林錦茹的尸體,從未覺得我的腦子能如此刻般有條有序。
「寧萌學妹!」允時追上來,速度一直維持在雲牙身邊,焦急的對我說︰「對不起,我……」
看到他,我就想起剛剛要不是他沒有及時按下紅色按鈕,林錦茹就不會死。
頓時我低頭囑咐雲牙一句︰「再快點。」
現在,誰的話,我都不想听,更不想听任何歉意的話。
「學妹!」雲牙得到我神識力量的支援,速度自然比不得平時,立馬就把他甩在了後頭。
我伏在雲牙的毛發里,故意閉屏掉來自心里的感知,不停騙自己,林錦茹還活著,還活生生的和老爹在家秀恩愛。
經過四天的日夜兼程,我才到家了,從雲牙身上滾下去,馬不停蹄的上前拍門。
那時候我記不清自己幾天沒吃東西,力氣卻一如以往。
老爹給我開了門,見我一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樣,急忙把我抱進去。
我拽緊他的領口,抬頭噓聲問︰「林錦茹呢?」
他低頭看我一眼,沒有回答我,匆忙的給我倒了杯水︰「萌萌,先喝點水。」
「林錦茹呢?」我沒有接過,固執的問。
「……」老爹依舊緘默。
我渾身顫抖,嘶啞著問︰「林錦茹呢?」
「萌萌……」老爹沙啞著聲音,終于是撇過了頭。
「啊!!」我嘶聲尖叫,精神終于奔潰,昏厥將我帶向涌動的黑暗。
他們都知道事實,卻一個個的選擇隱瞞了我。
林錦茹,你很好,每個人都幫著你。
不知道過幾天,我再度醒過來,躺在床上,躺在一個沒有林錦茹的家里。
老爹拉住我的手,干啞的說「萌萌,別這樣。」
我瞪大雙眼,望著他,迅速的爬起身︰「我要去找林錦茹。」
她的尸體還在顧月那里,既然我可以復蘇,也一定有辦法讓林錦茹復活!
「萌萌!!」老爹按住我,「你在打點滴,不要亂動。」
我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針頭,抬手就拔掉,「別阻止我。」
老爹有些驚慌的看著我,慢慢的松了手。
我穿著睡衣,披頭散發的從窗口跳出去,雲牙已經在窗口等待,所以我順利的撲到了雲牙的身上。
這時,我看到門口前的光禿禿大樹上,枝干系滿黃色的紗巾隨風飄搖,如一群蝴蝶蒲扇著翅膀簇擁在一起,入眼處黃絨絨的一團,唯美至極。
樹上系黃絲帶,這里面有個典故,來自印度,寓意著請求原諒的意思。
我心中一動,離開前忽然撇到樹下一抹白色的身影,他臉色有些蒼白,晶紅的雙眼炯炯的望著我,祈求我的原諒。
「走吧。」我冷淡的對雲牙說了一句,轉過頭望向前方,不再看他。
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越過那道溝壑。
如果我有回頭,就可以看到他流下的淚,以及眼底同樣的痛苦,可我終始都沒有這麼做。
西達村距離我家還算是近的,不到一天,我就到了西達村。
歹圖感應到我的到來,已經在村口等我了。
「大人!!」他看到我現在的眼楮,滿臉錯愕,「你怎麼了?」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顧月在哪里?」
「顧老兄?」歹圖眉毛一皺說,「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了。」
是麼?他會去哪里呢?
我努力想要去回憶起顧月的事情,可惜我的神識是殘缺的,部分記憶徹底丟失了,因此我對顧月的印象停留在,他臉紅的拒絕阿錦的時光里。
「帶我去他醫務室。」
「哦。」歹圖見問不出個究竟,沒有再追問我,連忙領著我直奔顧月的小平房。
我推開那扇青門,里面的東西依舊,可是不見顧月。
「你來了。」忽然我身後傳來顧月的聲音。
我急忙轉過頭,看他一副十分憔悴的模樣,頭發全部黏在蒼白的臉上,眼眶也凹陷了下去,不復當日光彩,身後跟著一只奇怪的妖物,渾身亮晶晶的一片,刺眼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月,把阿錦還我。」我用一只手擋住眼楮。
他沒有理我,進了小平房開始叮叮當當的收拾東西,看樣子是要去什麼地方。
我焦急的拉住他,「你把她放哪了?」
「茯音,她現在是我的,你霸佔她五千多年了,夠了。」顧月甩開我的手,他身後的妖物隨他的身影晃來晃去。
「你要去復活她是不是?」我見他臉上沒有太大悲痛,燃起一絲希望。
「你以為什麼人都可以復活麼?」他動作一頓,抬頭的看著我,笑了︰「你知道你為什麼能夠復蘇麼?」
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欣喜的問︰「天下沒有白費的午餐,復活需要代價對不對?你要什麼?」
太好了,是真的,林錦茹可以復活。
顧月的眼底劃過一絲沉痛,「你沒有足以讓她復活的東西。」
「月,我听不懂。」我怔住了。
「阿錦和老師做交易,決定放棄自己的妖基,並且服下金縷丹,同意做老師的藥引才得以重組你的神識碎片……」顧月一邊收拾,一邊繼續說,「現在到了履行承諾的時候,我要帶她去老師那里,完成最後的契約。」
金縷丹是一只慢性毒藥,它的作用可以讓妖物的妖基煉化成丹晶,可是服用它的條件是對方必須有兩千的妖基做基礎的妖類,而且服用後本體會自然而然散發一種類似橘子汽水的香甜味道,並且隨著時光的推移,氣味也會越來越濃。
沒有想起前世之前,我一直以為林錦茹喜歡香水,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為了掩蓋身上越來越濃烈的味道,才特意噴灑各種香水。
其實她是多麼討厭這些古怪的味道,肯定每次噴完都要打噴嚏著狠狠吐糟一番的。
我一想到她每次噴香水,明明快被人類這種東西燻得快吐,可還要再我面前強顏歡笑,心就如剝絲般一陣陣的抽痛。
「阿錦……」我眼楮干裂般的痛,可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哭不出來。
顧月已經收拾妥當,對我說︰「茯音,回去吧,繼續你的生活。」
「不要!」我當即回過神來,拉住他︰「月,拜托你,讓我去見你的老師。」
「他不會見你的。」顧月想揮開我的手,可我不放,他低頭看著我,眼底閃過一絲怨毒︰「再不放手,我就殺了你!」
「顧老兄!不許對我家大人無禮!」一直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的歹圖終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攔住顧月。
顧月看了他一眼,「走開,不關你事。」
我拽緊他,一個撲通跪下來,「月,我求你了!」
他腳下一頓,滿臉痛苦的撇過頭道︰「沒用的,老師是一只妖靈……」
妖靈,天帝丟棄的試驗品,會使用詛咒,最痛恨四方神獸。
我臉色一白,拽住他,「有沒有用那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