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寶典 第181章 窩心腳 (九月粉紅1020、1050、1080+)

作者 ︰ 寒武記

闊別已久的巍峨城牆出現在眼前,蕭士及不由激動起來。

大齊的長安敞開大門,迎接四面八方的來客。

雖然才是清晨,城門前面已經人來人往。

蕭士及勒住馬,靜靜地立在城門口看了一會兒,唇角露出的微笑隱藏在一部絡腮大胡子中。頭上的氈帽落滿了灰塵,身上的衣衫也幾乎看不出以前的顏色,可是他到底回來了,站在大齊最強大的都城門口,他的胸中升騰起一股自豪。

這里的安寧和祥和,都是他和他的同袍們拿命換來的!

想起那些埋骨邊疆的同袍戰友,蕭士及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雙腿輕輕夾了夾馬月復,那馬輕輕縱躍而起。

蕭士及騎在馬上,如同閑庭信步一般,拎著韁繩在人群中縱躍來去,很快進了城門,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本來他是軍士,回來之後,按制應該先去兵部報備,然後去毅郡王府里參見毅郡王,最後才是回家。

可是他實在忍不住,他想先偷偷看一眼霜兒,看一看自己的兩個雙生子,然後再去兵部報備……

快馬來到他們住的永寧坊,蕭士及遠遠看見自家大屋挺立的屋脊,已經是滿心歡喜。

正是金秋時分,長安城木樨遍植,香氣縈繞,身前身後似乎都是霜兒的氣息。

「及哥哥……及哥哥……及哥哥……」耳邊似乎能听見她清脆的笑語和歡快的腳步聲。

蕭士及喜悅得心都痛了起來,帶著滿滿的酸漲、期盼和柔情。他來到自家大門前。

大門緊閉。

他沒有在意地下馬。

一般沒什麼事,各家的大門都是關得緊緊的,只有旁邊的角門會有人守著。

當然,蕭家已經有了專門的門房和門子了。

蕭士及將馬拴在大門口的袢馬石上,輕快地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台階,大力扣響了大門上的門環。

他模著滿腮的胡子,想象著霜兒看見他長著胡須的樣子,肯定會驚詫莫名,然後他會抱住她,狠狠地親她。用胡子使勁兒扎她。直到她求饒,然後自己會抱起兩個孩兒,同樣用胡須扎他們,讓他們尖叫。咯咯地笑。滿地亂跑。自己裝作追不上的樣子,跟在他們後面跑,就和老鷹捉小雞一樣……

蕭士及一邊想。一邊忍不住笑出聲來。

「誰啊?——老爺不在家!」門內傳來一聲焦躁的大喊,聲音听得好熟悉。

蕭士及一愣,敲門的右手就落在半空中,看著大門被拉開一點門縫,露出里面那個人的面容。

居然是他的外院大總管蕭義。

蕭士及再處變不驚,此時也不由得呆住了。

「蕭義,你怎麼改做門子了?」蕭士及回過神來,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真是有意思。

蕭義本來盯著門口的胡須大汗很是疑惑,可是一听他的聲音,立刻嚇得跪了下來,對他磕頭道︰「大爺大白天回來,是不是不放心兩個孩子?大爺放心,他們在伯爵府過得很好……大爺,我這就去給您老人家燒香,要多少紙錢?車馬轎子都要麼?還要不要燒幾個婢女下去?」嘀嘀咕咕一大堆,听得蕭士及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他右手伸出,臂力微沉,將跪在地上的蕭義一下子托了起來。

蕭義感受到蕭士及胳膊上的熱氣,和鐵一樣硬實的臂膀,一下子也呆住了。他愣愣地看著面前的胡須大汗,嘴里哆嗦起來,「……大大大大……」

「大什麼大!」蕭士及不耐煩了,「趕緊開門讓我進去。我一會兒還要去兵部報備呢!快點,別讓人知道!「

蕭義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蕭士及!是大爺!他沒死!他從北方邊境回來了!

「大爺!您可回來了!您沒死啊?!」蕭義一下子痛哭流涕起來,攀著蕭士及的胳膊,哭得個稀里嘩啦。

蕭士及愕然,「我沒死你很傷心嗎?看你的樣子,是不是覺得我還是死了好?——你這個沒良心的殺才,還不趕緊給我讓路?」說著,一把推開蕭義,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

不對勁,很是不對勁。

雖然離家三年半,可是家的情形每時每刻都出現在他的夢里。

他記得很清楚,別說大白天,就連晚上,他們蕭家的外院,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

可是現在,這里好安靜。安靜得像一座墳墓,活死人墓。

蕭士及站在外院的照壁前面,過了許久,緩緩回頭問道︰「……你剛才說伯爵府?是怎麼回事?我的孩子,為什麼在伯爵府?哪個伯爵府?霜兒呢?她在不在?還是也去伯爵府了?」

蕭義的淚更是洶涌而出,他知道他不能在大爺面前這樣哭。

三十多的漢子,怎麼能哭成這樣?也不嫌寒驂……

他抬起袖子,一個勁兒地去抹自己的眼淚,可是怎麼抹也抹不淨。

蕭士及的聲音低沉下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哭什麼?你好好的外院大總管,怎麼變成了門子?還是你今兒湊巧在家?但是門子呢?門房里怎麼空無一人?」

這可讓蕭義如何回答是好?

難道讓他跟大爺說,大爺您早已經「戰死沙場」,而自己這個大爺的外院大總管,已經被二爺蠲了,只能在老宅這邊守門做門房?

還是說,大爺,您妻子已經過世一年了,現如今,您結了「陰婚」,還有個妻子,在伯爵府帶孩子呢……

蕭義直覺不敢說第二件事。如果讓大爺知道大少女乃女乃早已經過世,而且死得那麼慘。大爺不知道會怎樣……

可是不說又不行。

蕭義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好任憑眼淚縱橫,哽咽著就不用說話。

蕭士及看見蕭義這副樣兒,心里一沉。他不再問他,將袍子往腰間一撂,飛身躍起,躍過二門上的圍牆,往內院飛奔而去。

蕭義看著蕭士及居然在自己家里穿門躍戶,做那「梁上君子」,一時忘了哭。呆呆地看著蕭士及的身影消失在內宅的重重屋頂當中。

「大爺!」蕭義嚇得一哆嗦。拔腳就跟了上去。

好在蕭家的下人都去了伯爵府,就他這一個大爺的「老臣子」被發配到老宅守門。

這可真應了老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蕭義振作起來。——大爺終于回來了。可是要收拾收拾蕭家那伙子吃里扒外的魑魅魍魎了……

蕭士及一路狂奔。來到自己和杜恆霜住的正院。

院門前的柳樹已經枯黃了半邊。

一陣風吹來。將門口的落葉吹著打了旋的轉,在他腳邊飄飄蕩蕩地停了下來。

這還是他記憶中那個溫馨、潔淨、充滿了歡聲笑語的家嗎?

完全沒有一絲人氣,像是荒廢了許久。

「蕭義!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士及轉身。怒視著從後面上氣不接下氣追過來的蕭義。

蕭義明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一關始終是要過的,就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道︰「大爺,跟小的進來。」說著在前面領路,進了正院。

推開上房的大門,蕭義垂著手站在門前,對蕭士及道︰「大爺請進。」

蕭士及緩步走進來,站在台階下面,望著台階上上房大門里面黑漆漆的,心下更是疑惑,看向蕭義道︰「你再吞吞吐吐,信不信我一腳送你上西天?!」

蕭義撲通一聲對著門里跪下,沖著大門里面磕頭道︰「大少女乃女乃的牌位就在里面供著。大爺也來上柱香吧。——大少女乃女乃已經過世一年了……」

在蕭士及听來,蕭義的話,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蕭士及立在台階下面,面上還故意緊繃著,保持著剛才嚇唬蕭義時候的樣子,耳朵里听見了蕭義的話,但是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站在院子中央,似乎站在一個巨大的曠野邊緣,前面有著熙熙攘攘的人聲,但是他一個人被隔絕在外,他呼喊、狂吼、嘶叫,都無人應他。

他看見在人群中央,霜兒言笑盈盈立在那里,她的眼里卻沒有焦距,明明看著他的方向,卻像是穿透他,看向了他的身後。他回頭,他身後卻是一道懸崖,刀鑿斧劈一般,崖下有人在呼喊著他的名字,想要讓他跟著一起跳下去。

蕭士及知道自己不能動,一動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他看見霜兒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嘴角噙笑,吳帶當風,從他身旁緩緩走過。

「霜兒……」蕭士及伸出手,想抓住杜恆霜,可是他卻抓了空。杜恆霜的身影逐漸變得半透明,越發虛幻。

「霜兒!」蕭士及再次大叫一聲,因為他看見杜恆霜居然毫不猶豫地往懸崖下面跳了下去!

蕭士及不加思索地跟著她往下跳,只想抓住她飄飛的衣帶,將她拉上來!

可是他沒有拉到杜恆霜,他自己卻一頭栽倒在地上!

蕭士及醒過神來,看見自己還是站在自己和杜恆霜的院子里,哪里有什麼曠野?哪里有什麼懸崖?就連霜兒,也不過是一個幻相而已。

蕭義就看見蕭士及臉色變得雪白,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忙跑過去扶起他,關切地問道︰「大爺怎麼啦?」

蕭士及看見蕭義,笑道︰「剛才我跟做了一個夢一樣,夢里听見你說大少女乃女乃過世了,嚇得我差一點沒命。」扶著蕭義的手搖搖晃晃站著,蕭士及踉踉蹌蹌往屋里走,一邊走,一邊笑道︰「差一點被你嚇死。幸好只是個夢……」

蕭義無語。哪里是夢啊?他明明說得清清楚楚好不好……

可是他知道,以大爺和大少女乃女乃的情分。一時間肯定是難以接受的。

但是這個坎,他肯定是要過的。

人死不能復生,不像大爺,戰場上有時候會消息有誤,可是田莊里那場大火,卻是明明白白毫無差錯。

蕭士及走到屋里,抬頭看見對著大門方向的供桌上擺著孤零零一個牌位。

他的瞳孔急速收縮了一下,然後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來到供桌邊上。

只見那牌位上寫著,「蕭門杜氏恆霜之位。」

蕭門杜氏恆霜。

蕭士及的手指顫抖著。在那牌位上一遍遍摩索。順著那刻的字跡一遍遍書寫。

原來,剛才他听見的話,不是夢。

霜兒真的死了?

蕭士及閉了閉眼,兩滴淚滴在杜恆霜的牌位上。淡淡地氤開。

「她是怎麼死的?葬在哪里?」蕭士及淡淡地問道。

聲音雖然平淡無奇。可是蕭義卻听著心驚膽戰。忙將杜恆霜的事說了一遍。

他口齒清楚,從關芸蓮暴病身亡開始講起,到杜恆霜在蕭家田莊養病一年之後葬身大火而亡。將凡是他知道的情形,都說得一清二楚,末了道︰「……大少女乃女乃的喪事沒過多久,就傳來大爺戰死沙場的消息。陛下聖明,封了大爺爵位,但是因為大少爺還小,就讓二爺借襲,言道等大少爺長大成人之後,再還給大少爺。」

蕭士及低頭看著杜恆霜的牌位,冷冷地問道︰「那就是你說的那個伯爵府了?泰哥兒現在是伯爵?全家人都搬過去了?」

蕭義點點頭,「正是。不過二爺說伯爵府人手夠用了,半年前讓小的回到老宅看門,小的樂得輕松,就偷懶回來了。」

蕭義雖然沒有明說,蕭士及卻知道肯定是蕭泰及嫌棄蕭義是自己的心月復,所以才變著法子打發了他。

蕭士及點點頭,「我的兩個孩子呢?也在伯爵府?誰帶著他們?是我娘嗎?」

杜恆霜去世了,他也「去世」了,兩個孩子一般是由祖母帶的。

蕭義窒了窒,還是老老實實地將陳月嬌主動要求跟蕭士及牌位成親「結陰婚」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道︰「……現在就是大女乃女乃看著大少爺和大小姐。」

蕭士及額頭青筋直冒,大步走出去,「前面帶路。」

蕭義便趕緊跑上去,將蕭士及帶到了伯爵府。

因有蕭義領著,蕭士及也沒有出聲,他們倒是一路暢通,進了伯爵府的角門,然後經由重重垂花門,來到後院龍香葉住的春暉堂。

伯爵府有兩處最大的院子,除了蕭泰及和龍淑芝住的正院,就屬龍香葉住的春暉堂最大最氣派。

陳月嬌經常帶著兩個孩子來到龍香葉這里玩,一來就是一整天。

兩個孩子反倒安安靜靜,不像大多數三歲多開始頑皮的孩子。

此時正是大清早,蕭泰及出去了,龍淑芝在上房理事。

陳月嬌帶著兩個孩子在龍香葉這里伺候龍香葉和兩個孩子吃早食。

听說蕭義求見,龍香葉皺了眉頭道︰「他來做什麼?」

陳月嬌對蕭義很是籠絡,忙道︰「娘就見一見吧。好歹是大爺以前得用的人,也不好太輕率了。」

龍香葉點點頭,放下筷子道︰「讓他進來吧。」

蕭義帶著蕭士及上了台階。

走進春暉堂的大門,蕭義先給龍香葉行禮,又問了平哥兒和安姐兒好,才對著陳月嬌點點頭,回頭對蕭士及道︰「大爺,老夫人在這里呢。」又指著飯桌上坐著的平哥兒和安姐兒道︰「這就是平哥兒和安姐兒。」

平哥兒和安姐兒看著一個滿臉胡子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將大門擋得嚴嚴實實的,有些害怕,不由得互相湊近了些。他們怯生生地抬頭看陳月嬌,希望得到她的關注和撫慰,可是看見陳月嬌卻滿臉驚喜地看著那滿臉胡子的男人,半只眼楮都沒有看見他們倆。

平哥兒眼神黯了黯,伸手握住安姐兒的手,低聲道︰「妹妹,別怕。」

安姐兒顫抖著點點頭,卻看見那大胡子男人大步走過來,一把將坐在座位上的安姐兒抱了起來,舉在面前細看,眼里已經淚光點點。

安姐兒跟杜恆霜小時候生得越來越像。

「哇……哥哥……母親……養娘……祖母……」安姐兒被蕭士及的眼神嚇得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驚動了春暉堂的下人。

龍香葉的大丫鬟梅香和荷蕊從里屋走出來,看見一個高大的漢子抱著安姐兒,都是一愣。

蕭義笑道︰「那是大爺回來了。」

「大爺?!大爺沒有死?!」梅香一陣驚呼,連忙過來行禮。

很快,蕭士及沒有死的消息,傳遍了蕭家上上下下。

內院的下人蜂擁而至,過來給蕭士及行禮磕頭。

在她們心里,始終蕭士及才是蕭家的主人。

蕭泰及雖然襲了爵,但是總差那麼一點東西。

外院的下人也得到消息,有些人心知不妙,拔腳就跑,還有人趕緊出去尋蕭泰及。

龍香葉的春暉堂里一時人頭攢動。

平哥兒看見安姐兒哭得那樣難過,顧不得自己也在害怕,從椅子上爬下來,跑到蕭士及身邊大聲道︰「把我妹妹放下來!把我妹妹放下來!你嚇倒她了!」

蕭士及看了平哥兒一眼,右手笨拙地輕輕搖了搖臂彎里的安姐兒。

安姐兒一下子感到一種非常安心的味道,從蕭士及的臂彎傳過來,那是她從來沒有從別人那里感覺過的。

龍香葉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蕭士及並沒有死,他活著回來了!

「真是咱們家的大喜事。老大,過來,你該多謝謝月嬌。她為了你的兩個孩子,寧願抱著你的牌位結陰婚,現在你回來了,可要好好待她。」

陳月嬌含羞帶怯地走上前來,對蕭士及福身一禮,「大爺回來了,真是妾身的福氣。」又道︰「大爺剛回來,滿身風塵,讓妾身服侍大爺盥洗吧。」

蕭士及滿臉陰騭地看著陳月嬌,兜胸就是一記窩心腳踹了過去,咬牙切齒地道︰「老子又沒死!結他娘的陰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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