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幾口氣,才慢慢平靜下來,朝身邊一看,空落落的,枕頭還除了若有若無的清涼味,早沒了人。
她起身穿好衣服朝外面走去,她以為會像在B市那樣,不在床上的張奇會在廚房忙碌著,走到廚房,只看到冰冷的空間,她去了衛生間,也沒人。
單身公寓就那麼大點的地方,傅歆很快就找了一遍,卻沒找到人。
傅歆想起睡著前,有軍人口氣的人來找過張奇,他的職業本就特殊,也許臨時有事了,又涉及到機密,不方便告訴她。
一個人在公寓里,有些無聊,她在客廳里坐了會兒,打電話給了葛馨予。
接到她的電話,葛馨予表現得相當的驚訝,「這麼快就好了?」
傅歆一開始還沒听懂她話里的意思,「什麼這麼快就好了?」
葛馨予在那邊挪揄,「傻丫頭,就是把你從女孩變成女人的過程啊。」
傅歆的臉刷地下就紅了,嗔怒道︰「你要再胡說,我可不理你了。」
「好吧。」葛馨予忙打住,「小歆同學看在你重友輕色的份上,我決定不說你了,話說這個時候你找我有事嗎?」
「有時間嗎?我想在北京逛逛。」傅歆直截了當的說,第一次發現沒有張奇的生活,顯得那麼的無聊。
葛馨予雖感到意外,還是點頭說了聲好。
傅歆拿自己放在餐桌上的包時,在邊上發現了一個鑰匙,她拿起後,走到門口對著防盜門試了試,正是這間單身公寓的鑰匙。
肯定是張奇留給她的,她放進了包里。
……
明明是兩個女人逛街,身後卻跟著一只超級大的拖油瓶,這只拖油瓶還和傅歆當時讓張奇淪為她的拖油瓶不一樣,這只碩大的拖油瓶,他是心甘情願的。
葛馨予始終都沒給他好臉過,他卻不在意,搶著付錢,搶著拎東西不說,面對葛馨予的臭臉,依然心情明媚的跟在她們身後。
傅歆看了看葛馨予,又回頭看了看卓燦,一個臉繃得很緊,還有一個滿面微笑,想了又想,總覺得葛馨予這樣很不好,扯了扯她的衣袖,湊到她耳邊小聲問她,「卓燦有沒有把事情告訴你?」
看葛馨予的臉,傅歆就基本敢肯定卓燦肯定是沒說,不然葛大小姐怎麼會一直給他臉色看。
果然,葛馨予挑眉反問︰「什麼事?」
傅歆沒理會她,轉身對始終保持三步距離的卓燦揮揮手,「卓燦,你過來呢?」
卓燦的兩只手,已經拎著兩個人買的不少的東西,一看傅歆叫他,本能的就跑上來,卻在听到葛馨予的一聲輕咳後,剛抬起的腳僵在了原地,依然是隔著三步的距離,他問傅歆,「嫂子,什麼事啊?」
傅歆瞪了葛馨予一眼,意思很明確,這樣做,真的過了。
葛馨予別看視線,只當沒看到傅歆眼神里的責備。
這對歡喜冤家,真的讓傅歆又好氣又好笑,她沒再喊卓燦過來,而是指指喉嚨對他說︰「我口渴了。」拉拉葛馨予的衣袖,「馨予,你也渴了吧?」
葛馨予剛想說︰「我才不渴。」
只見一個身影已經出現在她們面前,然後她們的腳邊多了一堆購物袋,而原本拎著購物袋的人已經空著兩只手朝不遠處的女乃茶店跑去。
卓燦走後,有些話,傅歆也決定要告訴葛馨予。
葛馨予听完她說的後,反應和卓燦差不多,眼楮快從眼眶里瞪出來,用一種難以置信地眼神打量著傅歆,像是在看怪物。
傅歆擰了下眉,「怎麼了?」
葛馨予探出手朝她額頭模去,「小歆,北京最近是天氣不好,你不會是霧霾聞多了,發燒了吧?」
傅歆沒好氣的拍開她的手,「我好得很。」
葛馨予蹙眉,再一次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既然沒發燒,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胡話來呢?」
傅歆正想很認真,很嚴肅的告訴她,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天晚上和她滾床單,又或者說被她強了的男人的確是卓嫡孫——堂堂京城四少之一的卓燦時,一陣喧嘩聲從不遠處傳來。
卓燦真覺得自己最近挺倒霉的,買個女乃茶,居然會踫上去B市之前的相親對象,還是個極品中的極品。
事情是這樣的,一開始和女孩聊的挺好,天文地理隨便的吹,反正他對她又沒興趣,到最後,三杯咖啡都喝完了,那個女孩子還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卓嫡孫只能繼續找話題,問她有妹妹沒!
只是很隨意也很普通的一個問題,沒想到那個女孩卻一愣,「有啊!」
卓嫡孫順著她的話又問︰「那你有沒有親過你妹妹?」
讓卓嫡孫想撞豆腐自殺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那個女孩,低頭想了想,有些為難的說︰「這個難度太高了,我做不到。」
這原版絕對是個黃段子,那個和卓嫡孫相親的女孩,不知道是看多了這樣的段子,還是她自己的確有過那樣的經歷,她的回答,真真實實的把卓嫡孫給雷到了。
也正是因為被她雷得外焦里女敕,對那些相親對象不再抱任何希望,他這才會和宮凝袖一起去了B市。
那個女孩今天和閨蜜一起逛街,話說得太多,口干舌燥,就去買女乃茶,剛好插隊就插在卓嫡孫的前面。
卓嫡孫總的來說,是個非常有紳士風度涵養很高的人,無奈,這兩天被葛馨予刺激的太深了,好不容易遇到個撞到他槍口上的,這麼好的發泄郁悶的機會,他怎麼會錯過。
操著一口標準的北方普通話,他就開始義正言辭的訓斥插隊的女人。
那個女人忘了還嘴,以為自己看錯了,眨巴了下眼楮,又眨巴了下眼楮,確定自己真的沒看錯,原地蹦了起來,也不管卓嫡孫還在以「素質有待提高」幾個字教育她,一把就吊上他的胳膊,「卓燦。」
分貝很高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驚喜。
她是驚喜了,卓嫡孫卻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傅歆臉色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她朝葛馨予看去,看到她額頭上青筋都在突突直跳,至于臉色,甭提多難看。
傅歆只覺得這兩個人即便沒有孩子,也肯定有戲,沒等她反應,葛馨予已經大步就朝不遠處還在拉拉扯扯的一對男女走去。
傅歆深怕她出什麼事,忙跟了上去。
卓燦看到葛馨予走過來,生怕她誤會,更用力的撥著死死吊在他胳膊上的手,「喂,你給我松開!」
警告的意味已經很濃,偏偏那個女人像是死打爛纏慣了,嘴一撅,不但不放,更有把整個身子都纏到卓嫡孫身上的架勢。
卓嫡孫良好的涵養在,再怎麼火大了,也不至于動手去打女人,推了好幾下,又甩了好幾個來回,弄得自己滿頭大汗,還是擺月兌不了,只能來軟的,「那個……」
好歹也是相親對象,他卻連她姓什麼都忘了,更不要說名字。
那個女人佯裝生氣了,「你真討厭,連人家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嗎?我叫……」
沒等那個女人自報家門,肩膀被人拍了拍,「誰啊?」好事被人打斷,那個女人轉過臉朝這半路殺出來的「陳咬金」看去,口氣非常的不耐煩。
葛馨予面帶微笑的看著她,指指自己已經有那麼一點看得出來的小月復,「這位小姐,你先不管我是誰?請你先告訴我,大庭廣眾之下,你為什麼這樣拉著我老公,我肚子里孩子爸爸的手不放?」
葛馨予的聲音不算響,甚至可以說,比起她平時的音量還刻意放低了不少,在場的人卻都听見了。
有路人開始對還拉著卓燦胳膊的女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說些世風日下的話。
那個女人顯然被橫空出現的葛馨予嚇住了。
半響,她看了看卓家嫡孫,她相親道路上,迄今為止不管是長相,身價,家境最滿意的相親對象,又看了看葛馨予的肚子,「哇」的一聲,像是難以承受似的,松開吊在卓嫡孫胳膊上的手,捂著嘴,朝前跑去。
一些駐足旁觀看熱鬧的人很快散去了,卓嫡孫眉飛色舞地看著葛馨予,「馨予,你……」
「我什麼我?」葛馨予撫著小月復,朝他一個白眼,「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招蜂惹蝶的主。」
這話一落到耳朵里,卓燦比剛才更著急了,忙解釋,「馨予,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
看葛馨予看都不看他就轉身了,卓燦更著急了,撓撓頭,追了上去,「兩個月前……」
他也不管葛馨予在不在听,想不想听,把自己那次的相親經歷一字不落的都告訴了她。
說實在的,听到有這樣極品的相親女人,傅歆也有些吃驚,葛馨予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她靜靜听完後,忽然轉過臉對身邊人說︰「過去這麼久了,細枝末節都能記得這麼清楚,看樣子,你挺喜歡她啊。」
事實被刻意扭曲,卓燦真急得就差原地跳起來了,他原地跺腳,齜牙裂嘴的,表情非常的痛苦糾結。
傅歆真的是看不下去,「馨予,你要不相信那天晚上的人是卓燦,我現在就試試看能不能讓人把那段監控發過來。」
葛馨予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她的表情和連說好的卓燦一樣,都寫著「求之不得。」
……
梁晨接到傅歆電話時,剛合上一份拍案定稿的檢驗報告,打開電話看到是傅歆的號碼,嘴角不覺勾起,「傅歆。」
他這個人比較隨意,除非張奇在,否者他肯定是不願墨守成規的叫她「嫂子」。
傅歆和他寒暄了幾句,就直接說了正事。
法醫,再怎麼只是從事技術類的,終究是公安系統的人,由他出面要拷貝那段視屏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果然,梁晨稍微考慮了一下,就答應了。
傅歆道了聲謝後就掛了電話。
梁晨在椅子上又坐了很久,他對傅歆,從第一次見面,就有一種他也說不出的感覺。
她是張奇的未婚妻,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哪怕真有什麼想法,他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也許……雙手支撐著辦公桌站起來時,他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是時候找個女人,談場戀愛了。
……
傅歆掛完電話,把手機對著葛馨予和卓燦揚了揚,口氣很篤定,「你們兩個就等著看監控吧。」
葛馨予抬頭朝卓燦看去,恰巧卓燦也把視線落到她身上,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顯得有點驚慌。
葛馨予之所以心慌,是因為她和傅歆那麼多年的朋友,知道她是個從不撒謊的人,在那麼大的事面前她更不可能撒謊,幾乎不用看監控,她就敢肯定那天被她拉著強了的人就是卓燦。
也正是因為在心里已經確定那個人就是卓燦,她在面對他時,忽然就羞窘了。
至于卓燦,他驚慌很大一部分是終于可能抱得美人歸了,而且如卓父夸他的那樣,一炮擊中,還是有點小小的得意。
傅歆又看了看兩個人,一路過來都是一個在嘀咕,一個在無條件服從,兩個人忽然安靜下來,她有點不習慣。
她是個善于成全別人的人,尤其那個人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更希望她能幸福,是時候發揮一下調節作用的時候了。
她模著肚子說餓了。
然後一行三個人走進了手邊的一家餐廳,點好單,傅歆找了個上洗手間的借口,把單買好了,就事先溜走了。
她相信這兩個人有很多話想說,礙著她在,又不方便說出口,給他們獨處的機會,說不定下一次見面,就和普通的情侶那樣你濃我濃了。
一個人漫步在陌生的街頭,听著夾著著各種各樣音調的普通話,傅歆心里空落落的。
她想起傅卓燦看她是一個人來時說的那句話,「你們家那位特警軍醫呢?」
她這才知道,原來張奇是武警特警的軍醫。
特警,既是軍人,又是區別于一般的軍人,傅歆想著想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笑了。
管他是特警還是解放軍,又或者是空軍,海軍,只要他是張奇,他就是他,就是她傅歆敞開心扉去愛,去疼的那個人。
她幾次拿出手機,幾次撥下那熟悉的,已經刻入到骨髓里的十一位數字,都沒有勇氣按下「呼叫」那個鍵。
……
北京的空氣傅歆還真的不敢恭維,也許正值春天沙塵暴最厲害的天氣,傅歆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就感覺嘴里沙沙的,也許是心理作用大過于現實狀況,她走到路邊,打了輛車回了張奇的單身公寓。
車開到一半,傅歆改變主意了,張奇把鑰匙放在餐桌上,卻沒留只言片語,連電話和短消息都沒一個,肯定是發生了很緊急的事。
她問過了,張奇的假還有十天,這個時候部隊應該是不會臨時招他回去,那麼讓他那麼匆忙離開就只有一件事,張建國病情突發嚴重了。
她拍拍司機的後座,讓他去了部隊醫院。
早听聞北京有多堵,傅歆今天還真的切身體會了一次,車在離部隊醫院還有很遠的地方就開始堵,五分鐘過去了,只不過朝前移動了幾米,這速度絕對沒有傅歆走路快,她告訴司機就在這邊下,把車費付給他後,就下了車。
傅歆很慶幸自己穿的是平跟鞋,走再怎麼遠的路,也不至于有磨腳的感覺。
看到前面正從出租車里下來的兩個對著司機罵罵咧咧的女人,傅歆冷笑一聲,只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小了。
不遠處站在馬路邊,不知道是在罵司機,還是在罵北京擁堵情況的兩個女人正是邱意珠和傅嫻。
幾個月沒見,除了傅嫻那頭黃到遠遠看去像是頂著個火雞頭的頭發,兩個人都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傅歆做人有個原則,對有些不想見,或者是見了面注定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人,她是能避就避開。
腳尖一轉,人剛轉身,身後就傳來喊她的聲音,「傅歆?」那個聲音帶著不確定。
傅歆听出是邱意珠,猶豫了兩秒鐘,還是回過頭去,霧霾下,看清回頭的人是傅歆後,邱意珠拉著明顯不樂意的傅嫻朝她走去。
傅歆站在原地,等著這個在五歲以前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五歲以後就不再理會她的,名義上是她母親,實際上是她親姑姑的女人。
邱意珠看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滿敵意,斥滿厭惡,她看著她,以長輩看晚輩的那種眼神,「小歆,你怎麼會在北京?」
傅歆抿了抿唇,正想著怎麼回答她,一旁的傅嫻酸溜溜的插上話,「這還用說嗎?來北京當然是來揮霍的!」
「小嫻。」邱意珠呵斥女兒,「你給我少說兩句,她是你親姐姐。」
「媽!」傅嫻愣住了,「你不是時差還沒調整好,犯糊涂了吧?」
邱意珠瞪了她一眼,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去那邊的咖啡館等我。」
傅嫻狠狠白傅歆一眼,一聲冷哼後,撅著嘴,心有不甘的朝隔著一條馬路的咖啡館走去。
傅嫻走後,邱意珠笑著問傅歆,「小歆,我們能聊聊嗎?」
傅歆想了想,點頭,「去哪里聊?」
……
傅歆對北京不熟,邱意珠倒像是很熟的樣子,她告訴傅歆朝後走五百米有一家書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各懷心思的朝書吧走去。
傅歆走在前面,只听到走在身後的邱意珠時不時的在嘆氣。
隨著網絡的發達,已經很少有書吧的存在,這家書吧的格調很高,裝修精致,非常適合一個人在里面邊喝著喜歡的茶或者咖啡,然後看一本自己喜歡的書。
書吧的老板是個和邱意珠差不多大的中年女子,看到邱意珠非常驚喜,把最好的地方給了她們,是個露天的小包廂。
針對北京空氣差的特點,所謂的露天,上面其實還有一層玻璃,也許是很薄又或許是用的材質比較特殊,陽光照進來,暖暖的,沒有霧霾,沒有沙粒,就只有陽光和老板細心栽培的綠色植物。
邱意珠問傅歆想喝點什麼,傅歆搖頭說自己不渴,抬手看下手腕,意思再明確不過,如果沒什麼要緊的事,她趕時間要走了。
邱意珠給她點了杯阿薩姆女乃茶,還特地叮囑老板要多女乃多糖。
傅歆心里一抖,她喜歡吃甜食的習慣的,邱意珠怎麼還記得。
邱意珠給她自己點了杯蜂蜜柚子茶,看傅歆一直在打量著左右的壞境,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笑著解答,「我以前是在北京上學的,學校就在這附近,這家書吧那個時候就有了,只是沒有這麼精致上檔次。」
深深吸了口氣,和同齡人比起來,算是熠熠有光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我也是在這里遇到了世誠。」
傅歆淡淡听著,對邱意珠流露出來的情緒,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她不管傅世誠娶邱意珠的目的,是不是幫葉雪渝報仇,至少她敢肯定,邱意明之所以嫁給傅世誠,絕對是因為愛他。
話題一打開,眼看邱意珠就要陷入對往事的追憶中,傅歆打斷她,「傅太太,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傅太太?」邱意珠重復著這三個字,眉頭蹙成一團,有些她剛知道實情的事,她也不打算繼續瞞著,「小歆,你明知道我們的關系是……」
傅歆又一次打斷她,「事實上,隨著爸爸的去世,我們之間就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
邱意珠著急了,剛要開口,老板把阿薩姆女乃茶和蜂蜜柚子茶送進來,她暫時壓住涌到嘴邊的話。
妝容精致,穿著時髦的女老板看了看邱意珠又看了看傅歆,笑著說︰「意珠,這是你女兒吧,長得還真挺像。」
能不像嗎?面對面坐著的兩個女人本來就是親姑佷關系。
邱意珠臉上的笑有點僵硬,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岔開了話題,「生意好嗎?」
女老板笑容優雅,「還好,你也知道的,我開書吧不是為了賺錢,只是我喜歡這種生活方式。」
掛在大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提醒女老板又有客人來了,她對邱意珠和傅歆抱歉地笑笑,就去招待下一位客人。
傅歆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很羨慕她人到中年還能有這樣開朗的心態,一輩子不長,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活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麼一想後,傅歆更向往卸下肩頭上,心理上的一切,卻和張奇一起過她想要的生活。
給他生個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子,如果是男孩,她做慈母,他做嚴父;如果是女孩,她做嚴母,他做慈父,也許一輩子平平淡淡,卻每天都生活在幸福中。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邱意珠抓住她的手,她看著她的眼楮里已經含著眼淚,「小歆,我們怎麼會沒關系呢,你原諒我好嗎?」
「原諒我這個親姑姑好嗎?」話說到最後一個字,她已經泣不成聲。
原諒五歲以後,那麼殘忍的對一個孩子,讓本來該有的母愛,因為她的妒忌而缺失,就在昨天,她還在罵她,還在猜忌她。
如果不是下飛機後,打了個電話給邱意明,還處于葉雪渝得了絕癥的震驚中的邱意明,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她至今都沒想明白為什麼二十二年前,第一眼看到襁褓里的傅歆是那麼那麼的眼熟。
原來,她是她親哥哥唯一的孩子,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正喊她姑姑的人,她們的血管里留著一層一樣的血。
她已經不再恨傅世誠了,他雖然默默的愛著葉雪渝,至少從來沒有出軌過,她非常後悔讓傅世誠後來的日子過得那麼的不開心。
傅歆淡淡的看著她,除了把紙巾遞給她,心里似乎沒有任何的波動,她既不難過,也不想哭,不是她天生冷血,而是她成長經歷,讓她早就不怎會難過,不怎麼會通過眼淚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邱意珠哭了很久才停住,傅歆打開包,從里面拿出錢包,把兩杯茶的錢放到桌子上就要起身離開。
「有空回去看看你的媽媽,她估計時間也不長了。」
傅歆猛地回頭,睜大眼楮看著邱意珠,邱意珠從她的眼楮里看到不相信三個字,很肯定的補充,「我沒騙你,是你爸爸說的,她在服用癌癥晚期的藥。」
這個爸爸指的自然不是已經去世的傅世誠,而是在仕途上依然會春風得意的邱意明。
……
走出書吧,傅歆不知道是不是忽然間起風了,她感覺好冷,涼颼颼的感覺穿過衣服刺進她每一寸肌膚。
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腦海里不斷盤旋著一句話,「她在服用癌癥晚期的藥。」
那是她的媽媽啊,雖然生了她,又棄她不養,終究是她的媽媽。
傅歆感覺臉色癢癢的,一片冰涼,伸手一抹,不知不覺中,她已淚流滿面。
曾經听誰說過,人活到九十九都想有個媽。
她才二十二歲,當然更想有個媽媽,閑暇時可以拉著她的手逛街;受委屈了可以撲在她懷里撒嬌;天要是冷了,可以和她鑽在一個被窩里睡覺。
原來,她不是早過了已經不要媽媽的年紀,而是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不敢說自己還要媽媽。
傅歆抹干眼淚,打車去了張奇的單身公寓,她給張奇留下一張紙條,就直接朝機場奔了去。
張奇留給她的那把鑰匙,她很小心的放在了錢夾里,仔細收藏著。
生怕張奇聯系不上她會擔心,在上飛機前,她給他發了跳消息,一直等到喇叭里在催促最後一個旅客,也就是她登機,才把一直都沒有回應的手機戀戀不舍的關機。
……
飛機沖到雲霄,和來時心里裝滿希望、喜悅的心情不一樣,她非常難受,沉甸甸的心,隨著失去重心的瞬間,像是要從喉嚨吐出來。
許多事,前後一聯系就清晰明了。
她說為什麼在泰國,在整個東南亞都那麼有名的葉雪渝為什麼忽然要回國,而且肯擔任傅氏的產品代言人,原來……她想在為數不多的日子里,好好補償她的母愛。
而她做了什麼,在根本沒理清當年的事之前,就武斷的抗拒了有關于她的一切。
媽媽!
心里無聲的念著這兩個字,傅歆閉上眼楮,任心里淚水長流。
……
話說身為言情小說里,不得不出現的惡毒女配白雨梧,在這個時候,她實在是有必要出來打一下醬油。
當她再也打不通張清烈的電話,她就好好思索了一番,就打了張玲玲的電話。
時間趕得很巧,她打通張玲玲的電話時,張玲玲還在等著登機,手機暫時還沒關。
電話一接通,听出是白雨梧的聲音,張玲玲很意外,「你不是在美國嗎?」
當年的事發生後,被張家人撞開門,發現赤身**躺在張奇床上的白雨梧,在張建國的命令下,被張清烈送去美國讀書了。
也正是因為當時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張奇不在,原本想陷害張奇是個道德敗壞的人,到最後,只有白雨梧得了個不知廉恥的髒水。
白雨梧笑道︰「張阿姨,我書讀完了,自然就回來了啊。」
張玲玲皺了皺眉,「找我有事嗎?」
那件事失敗後,白雨梧除了在張建國心目中清純的形象一落千丈,除了被送去美國讀書,也沒得到什麼壞處,倒是她,被張清烈看出是她指使白雨梧的,挨了張清烈狠狠地一記耳光。
她模了模左臉頰,當年的那記耳光的痛,仿佛還真清晰如昨,前段時間被張清烈羞辱的一幕,也跳到眼前歷歷在目。
忽然對電話那頭的人連帶著一起恨上了。
根本看不到她猙獰表情的白雨桐還在那頭親熱的套近乎,不明所以的她,還以為這是張建國最疼愛的小女兒,「張阿姨,我給你帶了蘭蔻的面霜,什麼時候送去給你啊。」
張玲玲勾著嘴角冷笑,她這點心思,怎麼可能瞞的住,可以說是老謀深算的她,「等我回北京再說吧。」
話說完,不等白雨梧反應就掛了電話,在臨上飛機前,她收到了邱意明發來的消息。
和邱意明結婚這麼多年,她不敢說百分之百的了解他,如果真的了解,也不至于連他有個私生女,給他生下私生女的就是張清烈前妻的事都不知道,一些生活習慣,她還是知道的,比如說,他從來都不發短消息。
可是,他今天打破習慣給她發來了消息。
女人不管是幾歲,都會有第六感,張玲玲看著收件箱里邱意明發來的消息,遲遲都沒有勇氣去點開。
她是真的愛邱意明啊!哪怕現在口口聲聲恨不得他馬上去死,心里依然那麼的愛他。
眼楮閉上又睜開,她鼓足勇氣,點開那條消息。
短短的五個字,對她的打擊無異于五雷轟頂。
「我們離婚吧!」
不帶任何商量的,毫無任何回旋余地的決絕口氣,多年夫妻,她甚至已經想象出他發這條消息時是種什麼樣的表情。
她看到自己握著手機的每個手指都在顫抖,清醒過來,她以最快的速度刪除那條短消息,然後關機。
邱意明要和她離婚,是為了要娶那個叫葉雪渝的女人嗎?
這個世界上哪里有這麼便宜,為他人做嫁衣的事,邱意明的省長之位,她功不可沒,絕對不能讓別人女人坐享其成。
一個惡毒的念頭從腦子里跳出來,她沒有登機,轉身走出航站樓,去飛機場外面的公用電話撥通一個號碼,給了在飛機場乞討的小乞丐一百塊錢,讓他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一句話。
……
站在張清烈身後的保鏢,能感覺到張清烈釋放出來的濃濃戾氣,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釋放出帶著戾氣的殺氣。
站得近,剛才電話那頭的聲音他听得清清楚楚,帶著很重口音的普通話,那句話很簡單,「張清烈再有錢又怎麼樣,你就是只戴著綠帽子的大烏龜!」
短暫的安靜後,張清烈忽然抓起手里的手機,用力朝牆壁上砸去。
一聲,手機砸到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摔成了碎片。
保鏢不敢開口,也不知道張清烈盛怒到極點的時候做什麼合適,靜靜的立在他身後,等著命令。
終于,胸口猛烈起伏,被氣到極點的人對給他下了指令,「立刻去查清這個電話是從哪里打來的?什麼人打的?」
……
張玲玲看著朝她走來的黑衣人,連連朝後退去,退到腳後跟已經撞到牆,已經無路可退,這才梗著脖子,呵斥來者不善的兩個黑衣人,「你們要干什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其中的一個黑衣人大步走到她身邊,一把拿過她的包,說拿,那是好听了,就是明搶。
張玲玲看到不遠處有在機場巡邏的警察剛想開口呼救,腰間一涼,隔著衣服都能感覺是尖銳冰涼的東西頂著在她腰部。
張玲玲不需要低頭看,就知道那是什麼,臉色大變,顫顫抖抖的開口,「別……別沖動,我跟你們走。」
……
看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本來模樣,進去的氣沒有出來的多的人,張玲玲打了個冷戰,牙關都在顫抖。
人是血肉模糊,穿的什麼衣服還是能看得出來。
正是機場外,她花了一百塊幫她電話的小乞丐,像是打了很久,那個小乞丐把頭拱在地上,渾身都是血,臉腫的像豬頭,嘴里只發出依依呀呀的哀嚎聲。
張玲玲明白了是誰找她來,她故作鎮定地對黑衣男子說︰「我大哥是張清烈!」
黑衣男子鼻梁上架著遮掉大半張臉的墨鏡,聞言,沒任何反應,張玲玲驚恐到了極點,拔腿就要朝門口跑去,長發被人拽住,她痛得眼淚翻滾出來,「不想多吃苦頭,就老實點!」
門 當一聲響,有人進來了,他不是走進來的,而是坐在輪椅上被人推進來。
張玲玲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張清烈的陰戾,像眼前這副如地獄來的修羅,渾身都釋放出森冷戾氣,還真是第一次。
她驚得連連後退,半響才發出聲音,「大……大哥!」
張清烈一個抬手,屋子里的黑衣人都退了出去,走在最後的一個,在經過倒地的小乞丐時看了張清烈一眼,他沒無表情。
于是,下一秒鐘,屋子里響起一聲「砰」的悶響,本來還在顫抖的小乞丐,四肢猛地抽搐,然後一切都安靜了下去。
張玲玲捂住嘴尖叫起來,眼楮里流露出真正的驚懼惶恐,張清烈殺個人就像是捏死一只螞蟻,連眼楮都不眨一下。
最後一個黑衣人也退出去,房間里算是徹底安靜下來,張玲玲顫如抖糠,死死的低著頭不敢多看張清烈一眼。
輪椅滑動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大概半分鐘的時間,張玲玲看到腳步有一團陰影。
她慢慢的抬頭,終于和那雙陰鷙無溫的眸子對視而上。
那雙眼楮帶著森冷的冰冷,讓人多看一眼就如陷入寒冰地窖,那種冷不是寒風刺骨,而是像有人拿那種剔骨刀把皮膚一寸寸的割開,挑開血肉,切開骨頭,朝骨髓里倒冰塊的那種冷。
張清烈打量著驚恐懼怕到極點的張玲玲,那眼神就是像在掠食者在看著無路可逃的獵物,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殘忍到極點的冷笑,「你說錯了,我不是你大哥,我只是一只戴著綠帽子的大烏龜!」
張玲玲面容土色,連最後一點血色都消失不見,「大哥……」她嘴唇顫抖的都快發不出聲音,「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你這樣讓人罵我,還讓我原諒你一次?」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話,張清烈仰天大笑,「張玲玲,我不止警告過你一次,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手朝前一甩,張玲玲臉色已經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挨到鞭子的臉頰很快浮腫起來,她顧不上痛,跪在地上,哭著爬到張清烈輪椅邊,雙手吊到他輪椅扶手上,「大哥,我錯了,真的錯了,求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不等張清烈作反應,她已經對著他不斷磕頭,張清烈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目光犀冷如快刀,刀刀把她凌遲,「張玲玲!」
他一字一字的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太過于森然,張玲玲渾身又一顫,眼淚簌簌滾下,保養良好,人到中年,依然白皙沒皺紋的脖子被人拿鞭子勒住。
她沒再掙扎,慢慢閉上眼。
她自問不是什麼好人,只是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未免殘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