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霸王妃 第七十八章,這算不算情深?

作者 ︰ 淼仔

他走以後,要是紀沉魚的本性會扮個鬼臉。她沒有,只靜靜看著離去的人。圓房那天,或者說被強那天,兩個人「赤誠相見」,她雖然痛苦也看到許王一副好身材。當時只見完美,現在著衣服的身子更如山般穩重。紀沉魚又痛苦起來,要他,不要三妻四妾。改變他,這是一個完全古人。

她茫然盯著帳頂,直到把繡的金喜字看成花花晃著才閉上眼幽幽嘆一口氣。

許王也很痛苦,他是甜蜜的痛苦。小魚兒要是別的病可以請醫生,這洞房過恐懼癥對醫生說都難以啟齒。再說醫生是開什麼藥?防風的,鎮定的,還是管頭疼腳疼的。

唯有溫存,是唯一的一味好藥。

旁邊微有動靜,有半個躲閃不及的面龐,是陳氏。

許王瞬間明了,昨夜小魚兒沒帶面紗出來,陳氏從窗戶里可以看到。他招招手,陳氏已經躲開。還沒有走到房間,許王讓人喊她。陳氏這一次是真的惴惴不安的過來,進門不敢看許王跪下,哆嗦著問︰「殿下喊我有什麼吩咐?」

「昨天晚上你在干嘛!」許王一針見血地問道。陳氏身子抖了一下,吃吃道︰「我我,」目光先在地上躲躲閃閃,把地上縫隙一一看過來,遍尋不到可抓搔處,只能來看許王的眼光,這一看,人驚了一下。

許王惡狠狠瞪著她,也不問了,猙獰地道︰「你看到了什麼!」

「殿下饒命!」陳氏以為大限來臨,以頭搶地拼命求饒。許王一動不動看著,陳氏淚眼婆娑抬起頭,泣不成聲︰「我對殿下忠心耿耿,從不敢有二心……。」

許王漫不經心︰「你對我的昭王皇兄更忠心吧?」陳氏唰地白了臉,死的恐懼已經到來,再听到這個秘密揭開,直直把她定住,反而沒有什麼大的動作。日色在她面上一寸一寸移動,許王不說話。陳氏死了心,手指抿住剛才叩頭弄亂的頭發,輕聲道︰「我知道對不起殿下,請殿下把我尸骨送回我母親手上,我的母親……」

她又哭起來。哭聲淒淒,有對生的留戀,又有對死的排斥。

許王閑閑地道︰「死有這麼容易?」陳氏身子一震,重新害怕起來︰「殿下,請賜我一死,我願去死。」

「你想好死,告訴我昭王皇兄對你說了什麼!」許王剔指甲︰「說得好興許能留條命,說得不好死都死不成!」

他的語氣不過了了,卻透著死亡的蕭索,仿佛暮天里最後一聲烏雀叫聲,不知道是黑夜就要過去,還是黑夜中無邊茫動。

陳氏打一個寒噤,再打一個寒噤。許王剔一個指甲,再剔一個指甲。陳氏呆呆看著他的剔甲小刀從大拇指移到小拇指,只余下一點兒就要剔完,她流下兩行清淚,泣道︰「昭王殿下說能幫我爭寵,又說皇子身份不過如此,只要殿下寵愛早早生下孩子就當王妃也有可能。」

許王奇異地分了心,想想小魚兒生孩子,抱著孩子蓬頭睡在床上嬌嗔,一定別有風情。陳氏的話把他心思拉回來,陳氏一古腦兒全說出來︰「先是我家舅母詹太太幫了我一件事情,我感激她從此尊敬。後來殿下納側妃,舅母對我說會有人舉薦我,不想果然成行。舅母才說出來是昭王殿下,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她痛哭失聲︰「我不從也不行了!」

許王若有所思,去年是誰對自己說的陳氏?再問道︰「後來呢?」陳氏道︰「後來再沒有什麼,就是讓我報殿下的行程,不想殿下行程總是改變。這一次回去又和上一回不一樣,殿下,我對殿下還是一片痴心,我是愛殿下才這樣!」

陳氏努力昂起頭,眸子淚光連連,無一處不在閃爍著「我愛殿下」。

奈何殿下不愛她。殿下現在心里只有那個得了圓房恐懼癥的魚。听到陳氏說愛自己,許王只有滑稽的,他可笑的笑了一下,精光收蘊的眸子一閃︰「就沒有別的。」

陳氏低下頭︰「有,殿下!」她懇求交換一下︰「我只想再見我母親一面,如果殿下能容我活到都中,我什麼都說!」

許王訝然的揚眉一笑︰「有人要殺你嗎?」他態度和藹,不帶半分殺氣。陳氏糊涂了,不知道自己是相信還是不相信,許王只笑如春風,房中都似乎溫暖起來。

面對這樣的笑,陳氏選擇相信。要麼是死,要麼是生,只要能活她就奔著活路去,剛才是一古腦兒全說出來的神色,現在換成竹筒倒豆子︰「昭王殿下說安陵宮中有人接應,我卻沒有見到。」

「什麼人?」許王謹慎起來。

陳氏道︰「他說叫小喬!」

「是男還是女?」

陳氏搖搖頭。接下來再盤問她也沒有什麼,許王尋思一下這個人應該在公主的隨從中。小喬可能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在公主的宮女中。還有那一百車的嫁妝沒有好好驗過,車里躲幾個人也有可能。

幸好送兩個人給小魚兒,不然這丫頭該怎麼辦?還不要殿下,著實該打!許王忍俊不禁地笑起來,自己也笨了,只想著圓房。晚上一定睡她床上,只抱抱就是。

見陳氏仰面還等著,許王殿下比她實在,既不是一古腦兒,也不是竹筒倒豆子,而是推心置月復,語氣溫和︰「公主是安陵國君親手許給我,呀,真是上天有大神通,竟然和紀氏有幾分相似,唉,也只是幾分相似罷了。從都中跟我來的只有你和紀氏,我一向關愛有加,」

陳氏眼楮眨也不敢眨,一個勁兒的點頭,殿下要這麼說,她只能听著。

「安陵國君送行到城外,皇叔送行到邊關,我們不能慢待,也不敢怠慢是不是?」許王心想本王這幾句可不假,句句是真,童叟無欺。

陳氏點頭。

「你身子不好,房里歇著吧。我看你一直是個好的,等回去幫我打理別院,山清水秀園林清奇,也方便你養身子。」

陳氏點頭。

「你身子好起來,還可以見你母親,你身子不好,閑人也少見是不是?」殿下循循關切,著實讓人打心眼里兒感動。

陳氏點頭,打心眼兒感動了領會了。殿下扣死一件事,公主是安陵宮中出來的,當然這也是事實。

總算殿下說完,滿意地道︰「你去吧,回去好好養著,無事不要下車。」陳氏出去的連滾帶爬,逃命的事情不可以馬虎。許王沒有怪她失儀,反而在後面笑看著。陳氏出了房門,人才明白過來。見北風呼呼,三兩枝梅花吐出芬芳,好似才做過黃粱一夢,人怔忡著心里忽忽的跳上來。

幾個宮女嬌笑著過來,手中捧著盆水等物。陳氏避開一步,見公主房門打開,染雪走出來笑︰「這水冷了,姐姐們怎麼弄得?」

「水冷水熱不要你管!」宮女們強硬地回她話。染雪笑容滿面,話也一句不少回︰「我貼身侍候公主,怎麼不要我管!」

陳氏心灰意冷回房,見孫側妃扶著門邊往這邊看,見她回來湊過來悄聲道︰「看吵起來了吧?才剛給公主送什麼,離花又鬧了一回。姐姐,你看我們勸勸殿下吧,公主哪里看得上殿下的使喚人?」

陳氏回她一個虛弱的笑︰「妹妹,殿下的話不可以違背。」孫側妃嘟了嘴。那是她的丫頭,才處得熟悉憑什麼給公主,又換兩個小丫頭來。許王倒不是刻薄她,是出門在外只帶著這些服侍的人,能有兩個小丫頭給她已經算不錯。

宮女們和染雪吵著進去,紀沉魚喝了一句︰「駙馬給的人,你們要好好看待。」這才無話。張氏沒說什麼,認為紀沉魚也有公主風範。見染雪過來,張氏才說幾句︰「你不必放心上,丫頭們全是淘氣的。」紀沉魚打發她出去︰「媽媽幫我看看明天的衣服,穿什麼還是你經心的好。」張氏不見吃這樣的恭維話,但還是出去。染雪和離花抿著嘴兒一笑,走過來對紀沉魚動了動口型︰「小心!」

「小心!」紀沉魚回了一個口型,心里忽然暖暖的。這一夜她睡得還是很香,人因安心而沉睡,前一陣實在苦了她,不敢吃也不敢睡。

早上再往山下趕,平陵長公主對許王又客氣起來,自從殿下霸王強上以後,公主出門也快得多,不再像以前三請四請,等得人不耐煩才出門。要知道外面冰天雪地,公主不出門,騎馬的人得在馬下等著,坐車的人得在外面吹風,等她出來,大家才能上馬上車。

許王對于姑母這樣當成笑話來看,想到自己的父王也是如此,自己的兄弟也大多如此,殿下一個人以前總被壓制,不當笑話看再沒有辦法排解郁悶。

現在不用郁悶,魚兒是自己的,殿下心里甜滋滋。

一抬頭見紀沉魚出來,許王迎上去接住她的手︰「昨夜睡得可好?早上吃了多少?這里的飯不中吃,下了山就好得多。」

旁邊還有一個人咧著嘴笑︰「嘿嘿。」嘿嘿的聲音太大,許王和紀沉魚往這邊看。韋明德模著頭笑得見牙不見眼,許王白他一眼,紀沉魚大大的白他一眼!

千里馬依在韋明德身邊,對紀沉魚興奮的嘶鳴幾聲。

少年也是前夜見到公主真容的人,他沒有問,也不多一句話。許王有時候很喜歡他的聰明,獨想到他把小魚兒追得快無路可逃又偏偏逃走的時候要恨他。看看魚兒下巴尖尖,生生是被他追瘦的。

陳氏雖然「病了」,也不敢在公主不上車的時候上車,候在馬車旁冷眼看別人。長公主是頭一個要去巴結的,她有時候也每天三請安,再有官員們哪一個敢不來。

孫側妃沒有病,肚子里嘀咕著侍立馬車旁,等到公主上車,殿下還要探身子進去關切幾句才出來,關上車門她還不能走,得等公主車駕駛動,側妃娘娘才能回馬車松口氣。饒是這樣還沒有完,路上公主停車要茶要水,就是不要孫側妃侍候,她得象征性的下來,表示表示恭敬。

孫側妃肚子里要是不罵才叫怪!

近深谷時,山林奇秀,怪石上鋪著雪伸出一線天。不全是一片白,雖然大雪不停。蔥蔥郁郁的綠色在雪中不時出現,有時綠如綠玉,有時綠如池水。有時候也有一片紅,山梅大放在無人處,獨芳自賞自得其樂。無人走這條路,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小動物不多,偶然有一只雪兔奔出,不等人看清楚,那白色毛皮奔出很遠。近谷側的風變幻莫測,打著旋兒的,拂動無數積雪。直直如罡風的,讓人不敢抬頭。忽然沒了風,卻見茂林無數,一直延伸到天際邊。

許王打馬在紀沉魚車外,揚鞭指給她︰「看那里,好不好看?」紀沉魚半開車窗,帶著雪帽雪衣,脖子上狐皮領子圍得緊緊的,眉開眼笑地看風景。

「要花嗎?」許王又相中絕壁上一枝梅花,如雕如螭伸出,盤延若九曲河彎。紀沉魚撇嘴︰「那麼高,你難道能上去?」

山高如尖峰直頂,最高處隱在雲中。許王挑眉頭︰「你欺負我上不去?」紀沉魚微微笑,慫恿道︰「好啊好啊,你快上去!」

許王看看那山,再看看等著看笑話的紀沉魚,擼擼袖子,紀沉魚笑得伏在窗戶上。眼前忽然白光一閃,許王騎著千里馬飛騎而去。紀沉魚大驚︰「回來!」駿馬如飛中,許王回身招招手,打馬如飛到山崖下,手中一閃亮出寶雕弓,一箭飛出直奔梅花樹。

遠近人屏氣凝神,都看著殿下這一箭。見梅花樹「格吱吱」脆響幾聲,先是細小山石滾落,梅花樹再一頭栽下來。初時滾落如輪,看著香風四轉有如風車。再滾下來時風勢加急,樹葉梅花飛散開來,如風火輪撲面逼迫。

「守禮讓開!」紀沉魚急了,手扒著窗戶半個身子伸出來高叫。許王听到喊聲回頭,對她這姿勢白了臉,揮手怒吼︰「進去!」

「轟隆」一聲巨響,梅花樹重重摔落。香氣彌散開來,平陵長公主月兌口而出︰「好香!」許王摘了一枝子小的,上面花還完整,回到紀沉魚馬車前,見她才縮回身子,抬手一巴掌打在她額頭上,罵道︰「誰讓你亂出來的!」

張氏和高望面面相覷,管還是不管?

紀沉魚揉著額頭噘著嘴︰「第二次了。」她說的是許王打人的次數,第一回是在南亭渡口,紀沉魚大制火藥陣的時候挨了一巴掌,這回又是一巴掌。

許王被她逗樂,把花送上邀功︰「如何?」再涎著臉︰「有什麼獎賞?」紀沉魚一只手撫額頭,一只手玩著花︰「一巴掌。」

「晚上我來如何?」許王笑嘻嘻。

紀沉魚沉下臉︰「不行!」

「我只睡覺。」許王笑眯眯。

紀沉魚紅了臉︰「不行!」

「啪」地把窗戶一關,許王在外面敲窗子︰「就這麼說定了!」打馬趕快離開,再不走,不知道紀沉魚會說出來什麼。

山高積雪處,林中有一個人模模腦袋︰「好險,差一點兒暴露!」這是一隊黑色衣服的人,在積雪中很是顯眼。剛才那一箭,險些把他們驚出去。

有人漫步而來,烏發在風中飛揚。宗行風邊走邊問︰「到了哪里?」有人回話︰「快到一線天。」宗行風用樹遮住人往下看,見一行車馬數里之長,前面是開路的雲齊士兵,中間是許王和公主的車駕,長公主等人跟在後面,再後面是公主嫁妝和陪嫁的人。

太子殿下勾勾嘴角,看一線天內蒼穹迷茫,他喃喃道︰「好地方!」

許王在一線天前停下馬,和護送的將軍們說了幾句,又讓人找來高望,鞭指地形給他看︰「一線天內路最險峻,稍有不甚就滑入深谷,你護著公主車駕處處小心。」

高望先開始看不起他,緣于看不起雲齊的人。自從殿下霸王強上,又對公主噓寒問暖,高望反倒有幾分佩服。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該如此!討好公主有諸多好處,只知道骨氣不知道大業的人才是笨蛋!

骨氣,有時候能值幾何?用對的人才值得稱贊!

高望也肯和許王商議幾句,他對于走這條路不高興︰「怎麼一開始不說這路險?」許王回他兩個字︰「安全!」高望閉上嘴,也是,敢在這里設伏的人先要凍個半死,要知道車隊走快走慢不一定,這里除了雲齊驛站就再無歇息的地方,設伏的人只能喝山風等著。另一邊是通往宗丘國的深谷,宗丘國過來也一樣喝風。高望忘了一條,公主和殿下成就大禮宗行風不知道。而高望則不知道宗行風對于公主不讓許王圓房是門門兒清。

宗行風臨風而站,再一次想起晉王對自己說的「不要急!」晉王完全是搪塞,宗行風則以為得到暗示。成親那天又有不圓房的事,他更要鋌而走險。他也想知道安陵強國的大秘密,洞房那天許王看到他,是宗行風一直窺視在旁,他怕和晉王撕破臉不敢硬闖。

太子殿下心癢難搔的是兩件事,一是許王殿下看到了什麼?二是公主必得!風吹動他衣衫如鷹之翅膀,俯首來處雲深玉瞑。大好山河俱在胸中,一展宏圖就看今朝。他早知道安陵公主非同一般,與晉王交好也意有如此。

今天,是宗行風久盼的一天。

山風再吹起來,尖銳的哨聲與山風同在。無數黑衣人雪中擁起,他們腳下靴子外面套上麻鞋,一隊人手持刀劍,一隊人手持羅網。羅網一撲,倒下五、六騎。刀劍上去一通亂剁,雪地里很快有血花。

很快敵我雙方紅了眼楮,許王守在紀沉魚車旁,不時注視著四方。天,忽然就暗了。許王抬起頭,見黑壓壓一堆大鷹飛來。他不及開車門,手中劍用力一劈,一腳踹去車門,見車里翻滾沉浮也正在打斗。

張氏手中握著一把尖刀,紀沉魚抱著一個座墊迎上。許王一劍指向張氏後心,怒道︰「你瘋了!」張氏笑得冷滲滲,如烏鴉夜色中叫︰「雲齊國暗殺公主,公主血濺當場逃回宮中養傷,這樣更好!」

她獰笑對紀沉魚︰「你是什麼東西,也憑當我的公主。我的公主又美麗又聰明,是這世上最能干的女子!」

紀沉魚被她逼在里面,在她手中尖刀勢力中,沉著冷靜的道︰「晉王知道不會喜歡?」張氏嗤之以鼻︰「你看看外面是什麼!」許王回答了她︰「宗丘太子!」

「他才是公主良配,我怎麼能讓你假冒到宗丘國去!」張氏手中尖刀吞吐不停,並沒有幽幽的藍色,許王多少放心一些。馬車只有那麼大,他手中劍籠罩張氏所在之處,張氏尖刀又對著紀沉魚。

許王固然不能進,逼得張氏手忙腳亂也不能傷害紀沉魚。三個人正對峙著,一張羅網當頭罩下。許王本能回馬退出網下,本能大叫︰「魚兒!」

「我會為你照顧好她的!」張氏嘎嘎笑起來。羅網把馬車蓋在中間,幾只巨鷹飛來抓住馬車,同時撲過來十幾個黑衣人用力砍斷車轅車輪,尖哨聲響起,巨鷹帶著馬車高飛而去。許王急了,月兌去馬蹬,試圖往上跳躍,馬車中摔下一個人,青衣黑裙正是張氏。

高飛的馬車頂上站出來一個人,宗行風負手含笑往下看,和許王看了一個眼對眼。他優雅的揮了揮手。

「砰!」張氏摔落在地,嘴角吐著血沫,猶有不甘的往上伸出手,青筋縱橫于手上,她嘶聲道︰「那不是真的!」

許王一劍刺入她胸口,再一腳把她從劍尖上踹下來,單人獨騎打馬追去。

宗行風愜意的看著他越來越遠,雙手抓住車門反身跳入車內,優雅地行了一禮︰「公主,我來晚了。」

車角里坐的人,怕摔下去緊抓住桌角,眼楮亮晶晶並無驚懼。紀沉魚坐直身子,抬起下巴︰「你是誰?」

車身猛的一震,紀沉魚直沖到車廂壁上。宗行風來扶她︰「不要怕,是停下來。」他站得如此之近,眼中笑意絲絲紋路都看得出來。他笑得這麼討好,紀沉魚劈面給了他一巴掌!

宗行風的笑一下子消逝,等到他知道自己錯時,再擠出笑也覺得不自如。

馬車外是山風最烈處,紀沉魚抓住車廂才覺得能站穩。前後左右只有茫茫無邊的白雪,紀沉魚沒來由的心一緊,許王如何?

她板起臉︰「你把我丈夫怎麼了?」

「你丈夫在這里!」宗行風回得有板有眼。

「你是誰?」紀沉魚鄙視他。

宗行風一身黑衣,也拂一拂做個正衣冠的姿勢,擺出自以為最風度翩翩的樣子欠欠身子︰「宗丘國太子宗行風。」

紀沉魚哈哈笑起來︰「安陵公主的老相好?」不然怎麼在這里劫人?

「什麼?」宗行風愣住。

紀沉魚好心的告訴他︰「我是假公主,你想要真公主,去安陵宮中要吧。」她笑語自若,面頰被山風吹得通紅,笑幾聲被風打斷,深吸一口氣,頑強地再接著笑。

宗行風也很好心︰「到了沒風的地方再笑吧。」他伏子︰「我背你下去。」紀沉魚不理他,自顧自欣賞山尖如銀晶瑩剔透,又看山鷹自在盤旋如花。

「你在等他?」宗行風慢慢站起來。

「是啊,」紀沉魚對他吐吐舌頭,一張嘴山風倒灌,她不屈不撓的堅持著吐完,對宗行風擺擺手︰「多謝你救我出來,不過就此別過,哦對了,你見到晉王時,代我轉告,多謝他代我嘗菜。」

她款款而行,很想走得快,只是這風太大,頂風而行,步步艱難。

宗行風在她後面呆立著,想想她說的話可能性,再對著這酷似公主的人看去,山風吹得她東也倒西也歪,他腳尖一點追上去,拎起紀沉魚甩到自己身上︰「不管你是真是假,以後你就是真的公主。」

紀沉魚愣一下,這話第一個說的是許王守禮。確切地來說他並沒有說得這直白,但他是這樣做的。

有人背比自己走舒服,紀沉魚不介意宗太子把自己送到平地上,但也不讓他好過,扶著他肩頭和他斗嘴︰「你為什麼要娶安陵公主?」

「因為我會給你最好的日子。」宗行風面不紅氣不喘。

「是你別有用心吧?」紀沉魚怕風吹散了自己的話他听不到,特意伏到他耳邊上說話。

宗行風苦笑︰「你客氣些行嗎?」又很有希冀︰「不管你是真是假,你知道些什麼?」頭頂上有人笑逐顏開︰「我只知道晉王的底褲什麼顏色。」

宗行風嗆住。

「騙你的了!」紀沉魚樂陶陶︰「哎,你真好騙。」

宗行風悶頭趕路不理她。肩膀上被人拍拍,他不說話。再有人拍拍,他也不說話。紀沉魚對于他背著一個人急急掠走輕松自如很吃驚,總有增加些麻煩給他︰「你走得太快了。」

「嗯!」

「和我說句話!」公主大人命令下來。

宗行風咧嘴一笑,灌了一嘴的風雪。他啐去回頭道︰「勸你別打主意,往前過了深谷就是我宗丘國土,你拖延不了時間!」

紀沉魚舉起拳頭想給他一下,忽然見到谷口站著一行人,為首的那個正是許王殿下,在他旁邊的是高望,身後是安陵士兵。雲齊士兵全在擋黑衣人。

「哎,我在這里!」紀沉魚高興的喊起來。許王對她招招手,大聲問︰「你好不好?」紀沉魚捏捏太子殿下的發髻︰「好,他不肯背我,我就擰他。」

宗行風繃緊臉。

高望深深佩服許王守禮,是他在混戰中找到自己,說從山崖下去直通谷口可以攔截。又為了讓高望信任,不帶一個雲齊士兵,免得高望擔心是打他埋伏。

果然太子殿下帶著公主來了。太子殿下明顯心情不好,而公主頭發雖然亂,看著精神卻不錯。

許王一擺長劍︰「宗太子,放下公主你自行離去!」他面沉如水,儼然是丈夫的口吻。宗行風怎麼舍得放,他好不容易才到手,笑得一如春風︰「殿下,狡兔從來三窟。」抿唇正在作哨,一雙柔荑伸過來捏緊他嘴唇,紀沉魚得意了︰「我早就看出來你用這個吹口哨。」

從宗行風到許王都哭笑不得,許王斥責道;「魚兒住手!」紀沉魚不但不住手,用另一只手變本加厲地擰住宗行風耳朵,不無得意地道︰「我就說不要你背!」她手指尖尖,上面有一個戒指藍汪汪的,突出一根尖刺來。

「這里哪里來的!」許王怒目而視。紀沉魚笑逐顏開︰「皇叔給我的,」想到這里對皇叔感激涕零︰「皇叔很好皇叔很棒皇叔頂呱呱,道謝完畢!」手提起宗行風耳朵︰「蹲下!」

宗行風斜眼見到後方藍汪汪,是淬過毒的,只能依言蹲下。

許王大步過來,紀沉魚嘴里嘀咕著︰「你來得太快,不然我現在一個人逍遙多好。」為自己拿下宗行風,獻寶似的仰起面龐笑,耳朵被許王一把揪住,再奪過她的戒指,罵道︰「有你什麼事情!」

「怎麼沒有……你輕些好嗎?」紀沉魚很想拍案大怒,可憐怒到一半耳朵劇痛,又轉為商議。

許王怦然心動,想起紀沉魚圓房那天的話︰「你輕些好嗎?」紀沉魚見他嘴角噙笑得不一般,同時也想到,不由得紅了臉。

許王低聲道︰「這樣,我才喜歡。」紀沉魚大叫一聲,撲到他肩頭上重重咬了一口。許王皺眉︰「這衣服多髒。」把紀沉魚抱開,看也不看宗行風,就這麼走了。

高望緊隨其後。

宗行風蹲在那里,望著公主越來越遠,才見到谷底黑壓壓一群人過來,自己的人現在才到。

追?還是不追?宗行風猶豫不決。不追,這是自己一直的期望。追,許王沒殺自己。當然他要殺也不是這麼容易,但他爽快大方的沒為難自己,當然也為他急著趕路。

「太子?」跟他的人詢問道︰「再不追就來不及了。」

天地忽然變色,天邊暗得陰沉沉,這是大風暴的前兆。一群人個個變色。對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宗行風嗟嘆道︰「天意如此!」

許王守禮還不知道就要起風暴,雪地里路滑,他留下馬匹在原地。回去就費了一番功夫。剛才是繩索下山崖,現在原路走回到繩索下。解開腰帶把紀沉魚綁在身上,手拉一拉繩索正要上,高望多了個心︰「我先上吧。」

許王點頭道︰「也好。」

十數條繩索一起有人登,高望和十幾個人攀到一半時,手中忽然一空,繩索從最高處斷裂,他們的人直直摔了下來。

山崖有數丈高,高望和護衛們又全是高手,沒有摔死,只摔得口吐鮮血,人全插在地面尖利的冰綾上。

手指著上面︰「有人!」

有一個人從上面伸出頭來。她美貌如花,笑容如冰,陳側妃笑容可掬看下來︰「殿下,這上面的戰事已了!你的人要下谷底找你,我弄驚了馬,他們現在正滿山里尋馬。」她笑得合不攏嘴︰「你的人可真能干啊,沒多大功夫就找到馬。不過回來這里,看到我代你留下的字,猜猜我寫的什麼,我寫的山下相見。」

再對紀沉魚一笑︰「你看,我也會驚馬不是?」

山崖如冰,沒有抓手處。沒有繩索下來難上去也難。紀沉魚扮了一個鬼臉兒︰「你騎什麼?」陳氏一愣,馬上展顏笑得似朵子花︰「我一個人可以走下去。」另一只手舉起幾個干糧包︰「我要這里先呆幾天,你放心凍不著我,你還不知道,我小的時候,有一回大姐把我從山下推下去,我一個人在樹上過了好幾天。那一年,雪真是冷。我呀,在這里陪你們,直到你們一個一個死去。提醒你們一下,你們餓了可以互相吃的,我只听說過人肉可以吃,還沒有見過人吃人。」

「嚇死你!」紀沉魚對她皺鼻子樹中指,反正古人看不懂這姿勢。

陳氏快快樂樂地招手︰「你多說幾句,這里遍地是雪,不愁沒水喝。」她把身子縮了回去。

紀沉魚對著她啐了一口,落下來險些啐到自己身上,多虧許王手急眼快抱開她。許王才勸一句︰「你不必生氣!」紀沉魚對他發火︰「你快找路去吧!」

眼前水晶般的山崖,閑人只怕還有詩詞歌賦出來。對于逃生的人來說,只想一拳打碎。回頭走,許王搖頭︰「宗行風都不必追我們,等在那里就行。」他還有玩笑的心︰「甕中捉魚。」紀沉魚氣呼呼︰「奉送殿下。」

往上去,剛才為了早過來,選的這一處山崖又陡又聳,沒有繩索就上不去。再說地下還有十幾個受傷的。

紀沉魚掙扎著跳下地,也是無計可施。

陳氏在上面不時嘻嘻過來說幾句︰「我的馬車還在,他們見我不在以為死了,輕裝下山什麼都不要了。當然公主的嫁妝還在。我車里好暖和,要不要來坐會兒。」

「公主!」地上躺著的高望開了口,許王把他們移至背風處,正在找些東西想給他們墊在身下。高望又叫了許王過來,吃力地道︰「你們走吧,不要管我們。」他目視紀沉魚︰「我奉晉王命在你身邊,如有不對,立即將你格殺。張氏死了,我死了以後,你在雲齊就是真正的安陵公主,無人能越過你!」

許王冷冷打斷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放心,不說這些,我也不會丟下你們!」他面前的高望忽然直了眼楮,現出恐懼來,手抬了幾回起不來,喉結動了幾動,迸出來一聲︰「風暴!」

隨著這一聲,他噴出一大口鮮血閉了氣,眼楮驚異地瞪著。

紀沉魚沒听清楚,黯然伸手要為他撫上眼楮。肩頭一緊被許王拎起來,許王聲音中也帶著恐懼︰「風暴來了!」

他也顧不得可能與宗行風踫上,抱起紀沉魚一掠幾步遠,頭頂上又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哎喲殿下,你找到路了?」陳氏笑眯眯又探出身子︰「殿下,昨天晚上我問路,其實天天晚上我在驛站里都會問路,你想把我打發在別院里幽居,哪有這麼容易?」

許王顧不得和她廢話,頭也不回︰「你快逃命吧!」陳氏笑聲更清脆︰「你又騙我了?」忽然一聲尖叫。紀沉魚從許王懷里往上看,見天空陰霾密布,風似不是從天上來,而是平地里驟然生成。

陳氏被吹在半空中,只看到她卷在風中的手腳不停亂動,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噗!」一大蓬冰雪從崖上摔落,把山谷全數葬埋。

紀沉魚只記得無邊的黑暗當頭壓下,有人把她摟在身下,再就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沉魚醒來並沒有覺得呼吸不暢。睜開眼一片黑暗,過了一會兒才漸漸想起來前事。伸出手,觸到一片冰涼世界。而身後,則是溫暖微有起伏。她貼了貼,身後是一個人。

守禮!她猛地想起。雙手雙腳用力拍出或蹬出,頭頂上豁然亮堂,薄薄不過三寸還全是才下的積雪。

有命活了!

她驚喜的雙手扒開大些,自己先鑽出來,再回身去拉許王。許王的身子沉重,洞又不大不好拉。想把洞挖得更大些,觸手全是硬踫硬的冰塊,凍得實了。

紀沉魚重新鑽入洞,在許王身上找了找,懷里模出來一把貼身小刀,削冰如泥,沒幾下子挖開一個很大的洞口,就這也費了許多功夫才把許王拉出來,累了一身的汗水。

往遠處看,白雪垠垠。不遠處有只手直直的伸出來,上面帶著一個紅寶石戒指。紀沉魚檢查一下許王的呼吸,雖然微弱卻還有跳動。丟下他到那只手旁邊,手已經沒了血色,指甲雪白,手指手心全慘白。上面結的有冰雪,日頭又出來,照著還有反光,看著嚇死人。

紀沉魚沒有猶豫揮刀劈向冰面,把冰雪一塊一塊刨出來。手臂慢慢的全露出來,接著再露出發髻,盯著這熟悉的發髻,紀沉魚更加快的刨冰雪。

陳氏的面龐露出來,冰得如白玉美人一般,面上還有臨死前的驚恐萬狀,她已經沒了呼吸。深山幽谷中無人無獸無,冬天呼吸沉重可見,听來听去只有自己的呼吸。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可怖景象,紀沉魚的心一緊,忽然想到許王守禮,奔回去跪下來面頰貼在他胸膛上,因為緊張,好不容易才听到輕輕的跳動聲,她丟下小刀,跪在雪地上掩面痛哭起來。

哭過就對自己大聲說一句︰「紀沉魚,你一定要出去!」再回去挖陳氏身邊的冰塊,她記得陳氏身邊有干糧。

翻死人的衣服固然不對,可是為了活也只得翻了。這死人凍得邦邦硬,衣服也邦邦硬,只能用刀割。一面割,紀沉魚一面哭︰「對不住,我是不得已。」不管這個人如何地不好,她已經死了。

割出來三袋干糧,都硬得如石頭,連袋子凍住現在也不能吃。再割,有火石和火紙。拿著這幾樣東西,紀沉魚回到許王身邊。幾乎崩了牙才咬下或啃下或用唾液融化的一小塊干糧,不過只有小手指尖大。

放在嘴里直涼到心。

盡量的化暖了,嚼碎了,嘴對嘴的喂到許王嘴里。如此喂了幾口,紀沉魚累得要不想動。她不想動的時候,肚子咕咕叫起來,或者說剛才就在叫,她一直沒有精力感覺。

對著冰渣子干糧瞪著眼楮看,實在不想動,肚子里又支撐不住。紀沉魚嗚咽一聲把干糧摔了,人趴在上面有力氣就啃沒力氣就歇著,就這麼著對付幾口有了力氣,再去尋東西扎個架子帶許王走。

樹枝子不近,眼楮看到,走到花很久。離開前紀沉魚對還昏迷的許王道︰「我很快就回來。」想到自己一會兒要勞累出汗,解上衣衫,把許王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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