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府神道盡歸于此僚手,神道氣運煌煌,若是不能讓其和我玉清道合作,以後潛龍入主萬山府,怕是要生出不少波折。」坤元道人接口道。
他這話並非故意夸大,「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在這個道法顯聖的時代,祭祀神靈顯得非常重要,因為這關乎到治下民心安定。
很多神靈可以用神咒來影響信徒的行為,尤其是得萬民信仰的神靈,若是他們對潛龍不滿,暗鼓動萬山府百姓生亂,得人道感應,到時必定要生出許多波折。
這也是為什麼世俗官員上任時,大多要祭拜治內神靈的原因。
數月前城隍初登神位,玉清道打算將之打下神壇,卻不敢直接出手,而是先要借助官府寫貶斥祭,也有類似顧慮。
當然對于那些自身怨念眾多的神靈,無需如此在意。
可關鍵是此僚登臨神位以來,行事並無差錯,深的治下百姓信賴。如今更是得八縣土地臣服,完全掌控敕符。
此等城隍比起當年的瀆水水君神域更為廣大,怎能不令玉清道忌憚。
更重要的是,現在世俗爭龍大局已起,他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來應對此事。
「不如吾再去萬山府一趟,看此僚到底有何訴求,只要不太過分,我玉清道暫時先答應下來就是。」坤山道人沉吟片刻,出聲道。
「只能如此了」坤元掌門點頭同意,心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先前道院許諾的條件已經夠優厚,都被對方不假思索拒絕。
他剛要繼續說著,突的臉色一變,盯著造化池的仙葫驚叫︰「發生了什麼事情？」
「嘶」旁邊的坤雲道人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造化池上方氣運仿佛被什麼咬了一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原本白赤青黃金幾色氣息運轉順暢,此刻卻開始絮亂起來,變得搖擺不定。
這會兒工夫,已經減少了五分之一,其上的金色氣運只剩下不到兩成。
自從爭龍伊始,造化池氣運就開始不斷消退,只是像眼前這般,還是第一次。
此情形的發生,顯示了玉清道面臨著巨大的危機。
在場玉清道弟,都無比清楚這一點。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莫非是真龍那里戰事不順」又有道人驚叫起來道。
「轟隆隆」洞室內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幾個道人都感覺到有震動從腳下傳來。
很快,有弟飛身入內稟報︰「啟稟掌門,後山有處懸崖突然倒塌」
「知道了,你下去吧」坤元道人聞言,只是揮了揮手,讓這名弟退下。
後山崩塌,乃是玉清道氣運大減帶來的影響之一。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到底何處生了變故,做好應對。坤山道人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迅速拿出幾枚紙鶴,打入神識烙印,而後放飛。
這時,又一名看守輪轉法陣的弟急匆匆沖了進來,「掌門,各位師伯師叔,你們快去看看,維持道境的輪轉法陣出了問題」
「什麼？」幾個道人臉色完全變成蒼白。
輪轉法陣,是當初開闢這片空間的玉清道祖師所布。此陣作用,就是汲取世俗氣運,以維持道道境運行,乃玉清道根基所在。
而可以顯化氣運的仙葫,則是玉清道內鎮壓氣運之物。
若是輪轉法陣出了大問題,那麼整個玉清道所在的空間都會崩潰。
「走,快去看看」這些坤字輩道人沒有任何遲疑,急速奔了出去。
等他們來到法陣前,遠遠就見周圍一個個法咒顯露,絲絲青氣冒出,勉力維持這片空間的運行。
「敕封青章,掌門,敕封青章」守在此地的弟急聲道。
眾道人扭頭看去,發現法陣內刻畫的敕封法咒完全顯現出來,化作一條條鎖鏈,勾連著世俗間的香火念力。
此刻有數道光芒驟然沖來,直接將那鎖鏈斬斷,隨即相連的氣運月兌離消失
「該死,是萬山府,那些土地滅了道院在敕符內留下的烙印。」有道人大叫道。
現在眾人終于明白何處出了變故,原來是萬山府神道叛變,斬斷與道院的聯系。結合先前在造化池旁見到的情景,很顯然是河神在背後撐腰。
幾個土地的舉動幾乎是想要斷絕玉清道根基。均州四府,萬山府是其之一,一府氣運突然斷絕,難怪會引來這麼大的動靜。
「該死的邪神,早知如此,我們就算拼著實力大損,也應該將之打下神壇
「掌門,現在怎麼辦？」
「不能再遲疑了,立刻集合道兵,下世俗斬殺那邪神」
一時間,周圍坤字輩道人驚怒不已,口連聲大叫。
坤元道人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不知該如何決斷。
「別吵了,你們這般,和世俗那些潑婦有什麼區別」關鍵時刻,坤山道人大聲呵斥道。
他話語包含絲絲法力,頓時讓其余人沒了聲音。
見場內在無人喧嘩,坤山道人才拱了拱手道︰「掌門,此事非同尋常,還請你早些下決斷」
坤元掌門見諸位玉清道弟都扭頭看著自己,深感責任重大。他深吸一口氣,開口詢問︰「做出決定之前,吾想詢問諸位師兄弟,這次入世爭龍之事,玉清道可否還要繼續參與？」
一句話,眾人又開始沉默。他們都明白掌門話的意思。從坤山幾人帶回來的消息可知,此僚最少是地仙之境,神法驚人,根本不是瀆水水君可以比擬。若是現在率領眾道兵去世俗斬殺邪神城隍,估計會有極大的損失。
先前聯合平成道輔佐真龍,他們本就因為實力大損而出在下風。再經歷類似事情,那麼玉清道就只能給平成道打下手了。
看諸位師兄弟不語,坤元才再次開口︰「此僚一統萬山府神道之事,我等心早有判定。如今事到臨頭,有什麼可慌張的。當初師祖設下輪轉法陣時,就曾考慮到氣運驟減的情況,吾等只要堅持一些時日,氣運自能慢慢恢復。
這方道境不滅,我玉清道暫時就無大礙。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爭龍之事,此局只需數年演化,等真龍立鼎,有新朝氣運補給,區區一府氣運又算得了什麼。若是誤了爭龍大局,即使吾等能夠將邪神鏟除,最後仍然是為其他道門做嫁衣。」
听完掌門分析,先前叫囂著鏟除邪神的道人都沉默不語。他們也明白那番話掌門言之有理,只是心底有些難以接受。
「不過事情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稍後還請坤山師兄帶領幾名弟去世俗一趟,看看能否讓那些土地回心轉意。」
幾個土地剛剛抹去敕符內的烙印,頓時感覺原本束縛神識的枷鎖突然斷絕,心頭似乎輕松了許多。
有城隍老爺許諾,他們也不怕道院上門找麻煩。拜謝過後,各自離去。
講道結束,治下八縣土地歸心。隨後幾日,常晉變得輕松起來,又恢復了往日的節奏。白日呆在家陪伴白素素坐館醫治病人,晚上則來到巡視陰司大城。
見識過城隍老爺顯化的陰司大城,幾個土地回去後便派遣鬼將,把牢獄內在押的鬼物送到城內居住。
不過數日時間,又增加了近千鬼物。得知八縣土地臣服城隍老爺,剩余那些山神以及不知名的草頭神也按耐不住,紛紛返回向城隍表忠心,供奉香火念力。
對于這些神靈,常晉並非全盤接受,而是觀其境界高低,頭頂是否有怨念滋生。品行端正的神靈,他自然接納。對于那些怨念纏身的草頭神,常晉則發聲斥責,令他們立刻更改。至于眾神供奉的香火念力,全被他拒絕掉。
這些神靈大多神域狹小,境界地下,維持自身神行已經不易,常晉又怎麼會索要他們的香火念力。
這一夜,他正在府內端坐,突的生了感應。待祭起敕符,才發現是坤山道人點了請神香。
常晉並未以本體應對,只是分出一道神識,顯現在廟宇之外︰「道人,你這次來又有何事？」「貧道見過城隍老爺,數日前,萬山府八縣土地齊齊抹去玉清道敕封青章……」坤山道人此次前來,將自己的身份放的很低。
「仙神本就互不統屬,他們這麼做,也是得了本城隍的首肯。至于讓本城隍對你玉清道稱臣之事,道長也不要再提,吾肯定不會答應。」原本以為幾個道人前來又有什麼事務,沒想到是老生常談。常晉應付幾句,當即就收回神識,不再理會他們。
坤山道人雖然無奈,但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喊打喊殺。
目送幾人離開,常晉立刻分出數道神符,提醒幾位土地小心。
出了萬山府,坤山帶領幾個弟直奔渡馬縣土地廟。等召喚王彥出現身,對方同樣以仙神互不統屬拒絕。
幾個弟聞听此話,勃然大怒,立刻取出法寶就要動手。在城隍面前他們不敢放肆,對于一個小小的土地,他們豈能容忍對方無理取鬧。
不過沒等他們動手,坤山道人已經出聲阻止。這神靈如此猖狂,顯然是得了城隍授意。即使將他打下神壇又如何,只能便宜了城隍。
此處神位空缺,城隍大可以分神佔據此地,讓他們白忙乎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