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國。
「殿下,馬上就要十五了,您不能去。」紅姨擔憂地看著主座上的李傾。
為了一個真真假假的騙局,他就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這樣根本就不值得。萬一真的回不來了,讓他們該怎麼辦?
「即使是騙局,我也要踏進去。紅姨,搖兒對于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曾經的我已經傷害了她,這一次就算是他拿搖兒來騙我入局,也甘願了。」李傾漠然扯了扯唇角。
蘇笑蓮,其實你還不夠愛獨步搖。若愛,又怎麼會輕易的拿對方布局。
即使是粉身碎骨,他李傾終于還是贏了一局。
天下輸了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不能贏掉她。
「殿下,雲國讓你只身前去,為的就是擒住琰國的王。一旦您被擒,琰國就完了。殿下,請您三思。依步搖小姐的本事,不會這麼輕易的落入蘇笑蓮的手里的。」紅姨顫著聲力盡勸阻。
李傾搖搖頭,「搖兒自踏入同國邊境後,就再也沒有影蹤了,我不敢賭。」
「就算是這樣,以蘇笑蓮對步搖小姐的情義,也不會對她做什麼的。」紅姨狠狠皺眉,想要點醒眼前的男人。
「正因為他蘇笑蓮不會對她做什麼,所以我才更要去。」他不能輸,誰知道他的搖兒是不是也希望看到自己為她拋下國家奔過去。
「殿下——」這一回不光是紅姨,所有人跪倒在他面前的人都驚聲大出。
「殿下您若走,萬一有個什麼不測,琰國又該如何?」黎雅逸雖然不知道紅姨為什麼提那個什麼十五,但是,他也是知道與李傾有關。
而且還是至命的關鍵,這樣一來,大臣們就更加不允許李傾只身前去了。
「誰都不必多說,此事就這麼定了。備馬,誰也不許跟行。」李傾說走就走,沒有絲毫的猶豫。
「殿下——」
大臣們眼睜睜地看著李傾踏出大殿,卻沒法阻止。
殿下決定的事情,沒有誰可以改變。
「我們的人正要極力尋找步搖小姐的下落,黎將軍,殿下這邊就麻煩你多留心了。」紅姨站起身,沉聲沖黎雅逸道。
黎雅逸當然明白紅姨的意思,是讓他替李傾好好守著琰國的江山,邊陲地帶的亂戰由紅姨還有李傾的直系屬下頂著。
「我明白,在殿下沒有回來之前,黎某絕不會讓任何人趁機作亂。」對于黎雅逸的忠誠,紅姨還是放心的。
紅姨雖是女流之輩,但她卻用實力來征服別人。
所以,跟在她身後的黑衣人都對她恭敬有加。
琰國皇城,因李傾的執意陷入一種死氣狀態。
而就在李傾出盛京,直往雲國邊城時,獨步搖等人正繞過琰國,直往術國方向奔去,兩人巧合的錯開。
獨步搖他們一路來倒處都能看到橫七豎八的尸體,還有一些逃亡的難民,大冷的天,就算是逃過了一劫,有些卻還被活活凍餓死。
戰事好不容易暫停,人人都急著逃跑。
獨步搖無暇顧及這些,現在術國那邊生變,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
「小姐,再翻過三座大山就是術國邊城了。」慕然指著前方一片白銀,聲音有些急促的喘息。
他們跑得太快,又幾天幾夜沒得休息,一路來也被幾路人馬攔截,又小心翼翼的避開敵軍,累成這般也是理所當然的。
獨步搖點點頭。
正是此時,空中突然有一只雪鳥盤旋著,樣子有些古怪。
「噗!」受了傷的雪鳥終于是受不住直線般跌落下來。
獨步搖眼楮一眯,手一拍馬背,人跟著躍了出去,腳板底擦著冰雪飛快的滑出幾十米遠,險險地接住了跌落下來的雪鳥。
看著這傷勢,獨步搖狠狠皺了一下眉。
不是普通的傷,從懷中取下一顆小小藥丸,扳開雪鳥細長的嘴,喂了進去。做完這個動作,獨步搖才去取下綁在雪鳥爪上的信箋。
越往下看,獨步搖原來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幾欲是承載著一股怨恨之氣,還有那快要暴發出來的嗜殺。
「小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從雪鳥受傷的情況下,可見術國那邊傳來的消息被人發現了,也幸好這雪鳥被訓練過。
不然,被人捕殺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獨步搖捏碎手中的信箋,沉默,面無表情地跨回馬背上。
「小姐?」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獨步搖,陰沉得人!
「術國被攻下一座城池,墨家死上萬人,肖縱也是其中之一。」獨步搖冰冷無感情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慕然愕然,連肖縱也死了?這,這怎麼可能?
「是誰,倒底是誰——」慕然紅了眼,壓住心底涌起的怒濤。
「雲國。」獨步搖像一架沒有感情的機器,冷酷地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慕然等人二話不說,赤紅著眼,調轉馬頭就要往雲國方向奔回。
「回來。」獨步搖也扯住馬韁,掉過頭來,冷聲命令。
「小姐,雲國實在是——」
「雲國如何那是人家的事,這是戰場上的計謀,是我們自己不小心,讓敵人得了程。你們現在去雲國,只會羊入虎口。」獨步搖冷靜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
「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墨家那上萬條命就這樣白白犧牲了?」有人不甘低吼出來。
「現在術國那邊需要我們,不是沖動的時候。」獨步搖平穩的聲音里沒有任何的起浮,不知是生氣還是怒。
平靜的神情讓人覺得可怕。
「小姐,你,沒事吧?」剛剛只顧著生怒,竟然忘記了,眼前這個少女比他們任何人都來得的憤怒。
獨步搖幽幽地看過來,淡定無比,「我能有什麼事?走吧,先奪回我們的城池。」
「小姐?」慕然擔憂地看著獨步搖縴瘦的身影,再看看被掛在馬背上的丁嬋月。
為了抓這個女人,讓術國陷入這樣的絕境,丁嬋月往後的日子必然更是不好過。
對于信箋中的內容,只是獨步搖一個人知道。
肖縱一直是獨步搖身邊助力之一,也可以說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如今死在雲國手下,雖然他們都不明白蘇笑蓮與自家小姐有怎麼的過節,卻是十分明白,現在最難過的還是獨步搖。
第二天,夜。
慕然領著二十人潛伏倫陷的城池。
今夜的雪下得特別急,風吹得也特別的人。
現在墨竹兒按撫傷者,想必是沒有來得及回擊,而且,對方有一個大巫師在,以墨家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樓沁雪的對手。
獨步搖坐在馬背上,在十里坡處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雪夜。
純白的雪將殘留在地面上的雪積覆蓋在地底下,看不出在這里,曾經經過怎樣慘烈的戰爭。
夜深,天空呈一片白茫茫。
沒有月,只有風雪的夜,靜謐心弦。
正是夜深人靜時,在荒城駐地內,靜如死城。
突然,高高的城門外騰起二十多道黑影。
「噠噠——」
嗚風中還可以听到那隱隱約約的馬蹄聲,獨步搖眼楮一動不動地瞅著前方。
獨步搖所在之地,一片空曠,形成無人之境。
將對方的軍隊引出來,也是一個明智之舉。
「小姐,他們的人上當了,按您的吩咐,我們在馬匹上綁上了樹枝,分散拉離,卷起雪漫,現在他們都以為是大軍來襲。」慕然領首,策馬回到獨步搖的身後。
獨步搖也沒有回應,眼神冷漠地盯著一處。
果然,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城門方向奔出數道黑影,人不多不少,但也就是這群人,生生將術國的一座城池給侵佔了下來。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其中還有一個厲害的巫師——樓沁雪。
對方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人人身上帶著一種不能銘喻的殺氣。這,就是蘇笑蓮專門誤訓練的死士,永遠只認蘇笑蓮一個主的死士。
看著一個個黑點逼近,獨步搖按放在馬鞍上的手動也沒有動,眼珠子靜視著。
估算了一下對方的人數,差不多兩萬人左右,其中就是有一半人是真正的死士,而另一半則是一些暗衛。
其中還有一個打扮有些古怪的異服少女,一如既往的蒙著面,夾在一群黑衣男人里邊,格外的顯眼。
隔著幾丈遠,對方停了下來。
看到獨步搖這邊只有二十多人,不禁大愣。
在看到馬背上的淡青衣少年時,樓沁雪吃驚了一把。
「獨步搖?怎麼會是你?」樓沁雪皺眉,說實在的,她並不希望再見到獨步搖。特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獨步搖用計將他們引出城來,必然是想要做些什麼。
身後的二十多人小心翼翼地瞅著自家小姐。
獨步搖面如沉水,讓人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情。不過以他們以往的經驗來看,他們敢發毒誓,他們小姐現下心情必定相當糟糕……
特別是這個蒙面女人出現後,掉在他們身上的冰雪更加的刺骨。
突然,獨步搖面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面對這樣人的笑容,和目光下,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狠狠哆嗦了起來……
笑容不過瞬間,下一秒,根本就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獨步搖閃電般取弓,抽箭,拉滿弓。
「嗤嗤嗤!」三箭齊發。
「噗!」火勢大起,幸得樓沁雪反應夠快,用巫力轉移瞬間,人已經急急飄出幾十丈開外,想也沒有想,直接掉頭繞著奔跑出去。
那速度之快,盡在眨眼之間。
黑色的火焰在黑衣人身上一點就燃,最後連掙扎都不能,不過片刻,連渣都沒有剩下來,剛剛白茫茫的一片雪銀,已經為一片焦土。
就連獨步搖坐騎腳步邊沾了黑,估算著距離,射出去的程度讓人驚駭。坐在獨步搖身後的二十多人都張著嘴,看著黑火眨眼間燃燒成燼。
方圓之內,盡為灰燼。
「獨步搖,你瘋了——」樓沁雪隔著老遠,憤怒遠遠的傳了過來。
獨步搖面上無表情,手中的弓再次拉滿,對準黑暗的那一點。
樓沁雪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看著連掙扎都不能的二萬人就這麼被她三箭射殺掉,這東西太過驚人了。
可不是她樓沁雪可以承受的。
獨步搖兩手一挾馬肚,又退後了數丈。
黑色的眼楮卻一瞬不瞬地釘在樓沁雪的身上,跟著她一起出來的死士只剩下不到兩百人,再重新面對獨步搖時,人人面上驚恐。
武功再怎麼高強,最終還是逃不過獨步搖手中的那一支箭。
黑火一落,根本就不用有沒有沾上,只有在那個範圍內,逃不過的,都得化為灰燼,連渣都找不到。
濃濃的黑煙還不斷的冒起,雪落在上邊,發出「」的聲音,听著像是烤肉的聲音,怪是人。
但坐在馬背上的青衣少年愣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對于剛剛的那一幕,似一點也不關心。
「你別亂來,你可知道這些人是誰的人?是蘇笑蓮,是他的人——獨步搖,放下你手中的箭,有話好說。」樓沁雪臉色變得異樣難看,眯著眼看著獨步搖面無表情地打馬退後。
「我家小姐自是知道你們是雲國的人,只可惜,雲國並不知道,術國是屬于誰的。在你們搶奪術國時,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落獨步搖一步的黑衣人再也忍受不住,沉聲道。
「什麼意思?難道——」樓沁雪驀然瞪大雙眼。
「嗤!」沒給樓沁雪等人機會,那隔了老遠的箭已經飛了出去。
獨步搖箭一出,策馬就奔了出去。
身後黑火燃燒而起,樓沁雪再一次驚得大退出去,口中喃喃。
逃得不快的人被黑火蔓延上身,燃身時,就連訓練有素的死士也忍不住失聲痛叫出來。唯有一聲下,後邊再也喊不出來。
黑火火勢來得太快,燃得太猛。
也難怪墨竹兒在城中不敢用這東西,一個不甚,中招的就會是自己人,還有術國的城池。有物體的助燃,黑火的燃勢就會更大,更快。
現在平曠之地上,獨步搖自己都要轉身逃避這黑火。
獨步搖避出一定的距離,調回頭,看著黑漆漆的夜下,樓沁雪等人已不知去向。但肯定的是,樓沁雪沒有死,她必然是用巫術護住了自己。
狠狠地皺眉,沒想到樓沁雪那些巫術還能有這樣的作用。
黑炎固然好用,但是有時候也會傷人傷已,特別是在自己的地盤上,這東西根本就無用武之地。
「小姐,要不要追上去?」慕然也跟著轉回頭,來到獨步搖身邊。
「先進城。」在沒有把握之下,獨步搖不敢冒然去進犯那個巫女。
「是,我馬上將這個消息告知墨竹兒。」慕然率先策馬在前,繞著剛剛的黑火燃燒地區,向著城門奔去。
「讓墨竹兒收回失地,我隨後就到。」獨步搖冷聲交待一句最後的那個黑衣人,策馬向著樓沁雪等人消失的方向追擊。
那黑衣人猶豫了一下,「是,小姐小心!」
濃黑的雪夜,馬蹄聲噠噠的踏在雪地上十分的清晰可聞。
剛剛拼盡全力逃出來幾名黑衣人,正攙扶著蒙面少女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喘著氣兒!
獨步搖無聲無息的靠近,而剛剛那馬匹早已不在她的身側。
樓沁雪一個激靈,驀地抬頭,獨步搖淡漠的臉孔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剩下的幾十名黑衣人急急退後,表情已經掩不去的恐慌。
樓沁雪一人當先,正面對上得獨步搖,知道黑火厲害,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獨步搖必然不會再用了,她倒是不再如何害怕了。
「怎麼,你還想將我趕盡殺絕?」樓沁雪看著對方平靜無波的眼神,聲音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也不知為什麼,這樣子的獨步搖怪人的,看著十分恐怖。
「趕盡殺絕?」漫不經心地重復她的話,背對著黑暗,她突然歪了歪頭,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話般。
「獨步搖,你動不了我。」樓沁雪冷冷地逼近一步,鎮下來自內心的害怕。
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夜的獨步搖讓她感覺特別的不一樣。
「哦?」獨步搖將音調拉得長長,那音調讓人頭皮發麻。
「也算蘇笑蓮錯走了一步,沒想到,術國竟然會是你獨步搖的,真是沒想到啊。」樓沁雪笑了笑,緩解那種滲入心髒的懼意。
「樓沁雪,那我又該如何拿回這代價?」獨步搖慢悠悠地挑唇道。
樓沁雪眯了眯眼,「獨步搖,代價你早就拿回去了,殺了蘇笑蓮精盡培養出來的死士,還不夠嗎?怎麼,你還想殺了我不成?還是,想動雲國?」
獨步搖冷淡地瞅著樓沁雪,等了良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拿捏不準獨步搖的意思,樓沁雪直盯著獨步搖不放。
「獨步搖,這事與蘇笑蓮無關,是我自作主張這麼做的。」誰叫獨步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是出動了死士,也不是墨家的對手。
墨家人數多,個個似乎生來就是練武的料子,一出手也是不容小覷的。
「你倒是死護著他。」獨步搖彈了彈衣袍上的雪渣,慢步走上來。
「沒錯,即使是死,我也要護著她。所以,獨步搖,你最好不要動他。」樓沁雪一昂頭,打定了主意,不管獨步搖會對自己如何她都不怕。
光是她一身的巫術就耐何不了她,獨步搖的毒藥是很厲害,但是她的巫術卻也是一點也不遜色。
「樓沁雪,可曾記得我的話。」獨步搖抬起黑色的眼楮,看著她。
樓沁雪心頭一顫,想起當時獨步搖的話,不由咬了咬唇。
獨步搖早早就警告過,讓她不要隨意動用她的巫術,否則就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你又想要干什麼?」樓沁雪被逼退了一步,也不敢冒然動手,在心里默默念著咒語。
獨步搖站定腳步,眼楮里平靜出奇,「收回你的咒語,否則下一刻誰落入誰的手里可就不一定了。」
獨步搖像是看穿了她的內心活動,突然冷漠斷了她的念想。
樓沁雪心中一駭,卻也按著她的話收了咒語,再次看向獨步搖時,才驚覺獨步搖那縴細的十指間夾著數枚銀針。
「你——」銀針上有余毒,借著雪的銀白,還可以看到上邊隱隱泛著黑色的亮光。
「樓姑娘是要賭一把嗎?」獨步搖眯了眯眼楮,漠然道。
樓沁雪不敢賭,她見識過獨步搖發動銀針的場面,快,狠,準。而自己默念的咒語根本就快不過獨步搖手中的銀針,所以,在速度上,她只能認載。
「你贏了,但是,你也休想抓住我。」樓沁雪手中紅鞭一揚,咒語撲面而來,獨步搖眼神暗了暗,銀針在飛鄭出去時,樓沁雪已經與那幾十名黑衣人憑空消失。
而她鄭出去的銀針還是慢了一步,只扎在他們離去的空地上。
「該死——」獨步搖只覺得全身一抽一麻,整個人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是身上的銀針起了反作用,為了控制體內的藥,她拿自己的生命開了一場玩笑,看來副作用還是發作了。
再遲一點,她就被揭穿。也幸好那個女人跑得快,否則落網的不一定是誰。
大口大口喘著息,兩腿一軟,干脆仰躺在雪下。
口腔呼出氣體,眼楮直直地望著天空飄落的雪花,越來越密。
「李傾——看來沒辦法實現我對你的承諾了,身體似乎真的要廢了。」沖著空中伸出手,接下飄落下來的雪花。
「咳咳……」嘴邊溢出烏黑色的血,流淌在冰雪里,發出的聲音,像黑火那樣,冒出淡淡的黑煙。
連點到她血跡的衣裳也傳出燒焦的味道,全身的骨頭都在泛冷。
「呵——真不該守什麼貞潔啊,早知我就該抓一個男人上了再說。好歹也保住命了,現在好了,為了那該死的貞潔,我這條命算是玩完了。」獨步搖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越來越冷。
「咳——」猛然的一個翻身,獨步搖朝著堅硬的雪地吐了一口黑血。
「∼」被沾到的袖子,發出的聲音。
獨步搖縮著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從身上拔出一枚銀針,往自己的穴道扎上一針,再取出來時,銀針就完全黑了。
「呵……咳咳……」這一回,她終于成為一個百毒不侵的毒人了。只是,這代價未勉有些大了。
剛剛勉強站起來的身體,走出幾步,又重重地跌到在冰冷的雪地里。
然後徹底的爬不起來了。
挺尸躺在雪地上半個時辰,忍受著冰雪覆蓋,還要冷透骨的寒。接下來,她只覺自己全身透著一團火,似要灼燒她的骨血。
她所躺之地,馬上變成一片暖水,將她泡在冰雪之中。
有種想要被燒死的感覺,她的體內有黑火成份,只是很少很少,滲了其他的東西,減去了黑火那種擴散的成份。
腐蝕性還是很強,縱然她使了非常手段讓這具身體適應,還是這麼的痛苦。
痛得她數次昏死過去,再也爬不起來。
就這樣死掉了嗎?
那一夜,是今年以來下的第一場大雪。
那一夜,沒有人知道獨步搖去了哪里。
那一夜,墨家出動了所有的高手,暗中尋找獨步搖的下落,就在方圓之內,一寸土都不放過。
可是,仍然沒有獨步搖消息,她就好像是在這個世界上突然消失了般,就像黑火燃燒,成為灰燼。
那一天,是十五。
同一夜,李傾只身抵達雲國,蘇笑蓮設下重重埋伏。
紅姨領著李傾的死士潛伏雲國,被蘇笑蓮挑出,暴光了身份,一場血戰當場就開啟。
李傾一身武功全廢,毫無反抗的余地,這出乎了蘇笑蓮的意外。
戰爭,一觸及發!
術國沒有多余的時間再尋獨步搖,末央,東屬等國已經將矛頭指向了他們術國。墨家死守術國,墨竹兒親自暗中領著數名女子會,一路搜尋獨步搖蹤跡,按著最後一個人看到的方向一直尋找。
當夜直尋向琰國境地,派了數人潛回琰國。
有可能獨步搖已經回到了琰國也不一定,這一次獨步搖的失蹤太過于莫名奇妙了,沒有蹤跡,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不像那一年,他們還有一個底。
而這一次不同,獨步搖完完全全是一個人失蹤的,而且是追著那個巫女過去時失的蹤影。
所以,現在首先是要找到那個巫女。
最懊惱的還是慕然,當時他就不該丟下獨步搖一個人,應該派幾個人隨身跟行的。那個巫女不簡單,指不定獨步搖就是落到那個巫女的手里了。
對于古老神秘的巫術,他們還是十分的忌憚。
十五,沒有圓月,沒有星辰。
但這一天,天空飄的雪特別的大,出門不過一刻鐘就能被雪覆蓋得一層又一層的,別說正在打仗的士兵了,被雪蒙了眼楮的視線,進行堅難的一場戰斗。
血染白銀,不過片刻又被一層雪白覆蓋上。
雲國終于是在十五的晨時將渾身血淋淋的,失去武功的李傾生擒住,對琰國要求停止戰爭,棄械投降。
李傾失了武功,本來就是一個輕易捉拿的人,愣是讓他一路殺過來。
武功內力沒了,但不代表有些力量就沒有了。
觀師台上。
雪覆得一層又一層,戰場上,被雪洗得純白無染。
蒼白的世界里,高高的觀師台上,那個身紅艷人染得一身雪白。
縱然是被綁在架上,仍然沒有減去他半分的貴氣,在這樣的一個男人身上,沒有任何的狼狽,反而章顯出他身上的冷寒更為盛。
那眼神,冷得人!
白色的世界里,雪衣男人緩緩的出現在觀師台前,面對著百萬雄獅,再抬頭看著面前的觀師台上的血人。
冰眸正冷淡地對上他溫雅的眼楮。
他冷冷地眺望著觀師台下輪椅中的清貴男人,染滿血的臉,冷峻得如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塑。
對比上頭的血人,從在輪椅中的雪衣男人,干淨出塵,讓人遙不可觸及。
他就坐在華貴的輪椅上,一向深謀遠慮的他,此時的表情卻像一個孩子正在惚醉恍夢,有一種海天純淨的恍惚靜謐。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霸氣橫掃的琰皇子,而是為了一個女人,願意只身踏入這一場騙局。
「十五,你會失去武功。小搖,是你最大的弱點。」亦是他自己最大的弱點。最後一句,他不說,李傾都能明白。
李傾頭頂上覆著一層厚厚的積血,藏在染血的墨下的冰眸正森冷地看著蘇笑蓮。
「你不該利用她。」
蘇笑蓮苦澀一笑,「謀大事者,不拘小節。」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麼做。
現在他將此生最大的敵人捉在手里,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們兩個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是天敵。
蘇笑蓮的神容融合了婉約與冷峻︰「李傾,你我以天下為賭,你明知這是一場騙局,卻還是來了,你就不怕,你的琰國,將不復存在……」
「呵。」李傾的冷然的神色里充滿了譏諷,「蘇笑蓮,你輸了——」
听到這句話,蘇笑蓮眉心驀然攏在一起。
看著李傾良久,良久……
蘇笑蓮也是無聲苦澀一笑,原來如此,是他替李傾做了嫁衣。
「贏了天下,卻輸了她。呵……原來如此,只身為她犯險,博得她全部的愛,李傾,我蘇笑蓮最終還是輸了。」本來,他以為這只是他們之間的一場較量,對外說獨步搖在他的手上,雖然只是一個空,但實際上,還是利用了李傾對獨步搖感情,算計了這一場戰爭。
「你就錯在不該用搖兒做棋子,我們都不知道這事後,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呵,或許她會拆了你——」說到這里,身上再多的痛也不再痛了。
「也不管如何,蘇某走到這一步棋,終還是要走下去的。」蘇笑蓮收回神色,淡漠地看了李傾幾眼。
石成抖落傘上的積雪,跟著蘇笑蓮的輪椅移動。
蘇笑蓮端坐于輪椅中,清麗的面龐在雪白的映襯下美得容易幻滅。
白皙手指輕彈,一道金光從他指尖射出!
穿過層層的雪,直探到李傾的身上,將他身上的奇經八脈封面死,即使明日,他的武功也不能恢復過來,沒有蘇笑蓮解穴,就無法恢復過來。
「將他帶回城,好好關壓。琰國一日不降,就一日不能讓他有機會逃月兌。」飄逸清雋的男子,轉身再一次沒入雪幕。
同國大軍趁機壓境,企圖獲取這一次的主動權。
當年,雲國不肯交出獨步搖就已經有意要發兵,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趁著雲國與琰國戰得熱火朝天,他們同國在身後參上一腳。
深夜,帥帳內,雲國將領正在做那邊同國的戰術安排。
「明日一戰,許勝不許敗!明日這一戰由我親自上陣!」
眾將大驚失色!
「公子!」
「公子三思啊,您是雲國的未來,又是主將,容不得有半點閃失!」元帥一旦受傷勢必動搖軍心,這一仗就不用打了!
石成自願請戰︰「公子,就讓我上陣吧!」
「末將請戰!」
「末將請戰!」
「同國欺我雲國小,公子,就讓末將來領會這些同國狗。」
蘇笑蓮卻是靜靜地看著,完全沒有將他們激烈的反應看在眼里。
「公子,您不能去,讓老奴去吧。」應叔也忍不住加入。
公子身不能站,身邊雖有將數名,但是有些時候,應叔卻是知道,他恨不得自己能站起來,站在戰場的前方,領著大軍沖殺。
蘇笑蓮轉過身,看著被雪風吹飛的帳篷,眼神眯了眯。
還是不行啊。
最後,決意用到了他下邊的五名大將,分路攔截,擺成陣形,挾擊同國大軍。
同國本身就不好戰,對于戰事上更是沒有蘇公子來得心思慎密。
加上現在李傾就在蘇笑蓮的手里,琰國那邊也不可能不顧李傾的性命,來個兩頭挾攻自己。
算準了這一點,蘇笑蓮將大批軍馬派到了同國的戰場上。
蘇笑蓮手下的百萬鐵甲兵經過了非常人般的訓練,戰場上英勇橫掃,馬蹄聲如雷,震得大地轟隆鳴響。
漫漫大雪下,黑壓壓的鐵甲兵如同黑色的泥石流漫溢整個平原,連看都看都不到盡頭。軍旗迎風招響,刀槍鏘鏘鏗鳴。
人山人海,兵狂馬嘯,刀山戟林,煙塵彌漫。
大雪仍然在持續下著,多年以來,十一月份下的第一場大雪,連續了兩天兩夜都沒有停止的意思。
然,天下紛亂,血流成河。
連這一場大雪也覆蓋不了它流淌的鮮血,一直延伸到地低下。
提前的寒冷,仍然沒有讓這些嗜殺者停止前進的步伐,也包括了女子會艱辛的尋人之路,她們一路追蹤著樓沁雪的蹤跡過來。
一直扎入了雲國境地都沒有獨步搖的消息,有機會接近樓沁雪,但對方的巫術太過于深奧,她們不能沒有任何的準備就讓對方一網打盡。
獨步搖直系的女子會,奉獨步搖為會長的眾女子會,為了尋得會長的下落,她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倔出獨步搖的所在。
十一月十七這一天黑夜,樓沁雪帶著幾十名僥幸逃月兌的死士回到了雲國,第一時間就尋到了蘇笑蓮的落腳處。
樓沁雪突然憑空帶著數名黑衣死士出現在蘇笑蓮的帥帳內,正在安靜研究兵降法的蘇笑蓮見到樓沁雪等人,不由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蘇笑蓮手邊的活兒,看著他們。
眾黑衣死士愧疚地低垂下頭顱,不敢去看公子那溫潤的雙目。
「樓姑娘——」見他們都不說話,蘇笑蓮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將目光轉移到樓沁雪身上。
「蘇笑蓮,你的計劃泡湯了,你的兩萬兵馬也只剩下眼前的這些。你的損失十分慘重,而且——」到了這里,樓沁雪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蘇笑蓮細細地把玩著手中的金絲線,淡定自若地看著樓沁雪。
「算了,你早晚都會知道——」樓沁雪無奈一嘆息,「術國的皇帝是獨步搖。」
最後一句話一落,蘇笑蓮手中的動作完全僵化,臉上的淡若再也不復存在,陰沉,再陰沉。
樓沁雪話一出口,也顧不上蘇笑蓮那張臉有多麼的難看,繼續說道︰「她用黑火將你的兩萬人馬給滅了,差一點,我也回不來了。也難怪當初我們就覺得那些人的武功如此的熟悉,原來是墨家的人。」
「她——」蘇笑蓮死死地閉上雙眼,聲音有些顫抖,「有說些什麼嗎?」
「很平靜,很反常,她這一次完全是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我們,惹了她是該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樓沁雪的話很無情,卻也是事實。
蘇笑蓮無力坐在輪椅上,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失敗,就算贏了天下又如何呢?我已經徹底失去了你。
李傾,這一次,你真的贏了。
「但很奇怪,這兩天完全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派兵追擊我們的意思,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樓沁雪歪過頭有些不解。
蘇笑蓮睜開眼,「她可知道李傾在我手里?」
樓沁雪明顯的吃了一驚,「什麼?李傾在你手里?那就更沒有道理了,她不會這麼不顧李傾才對。琰國離術國那麼近,這麼大的事情,她不應該沒有反應才對,蘇笑蓮,看來這一次你得小心些了,指不定她會在背後來陰招。」
蘇笑蓮這個時候哪里還听得進樓沁雪半句話,滿腦子,下一次再見到她的時候,會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她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給自己一刀,然後帶走李傾,或者,將他的雲國滅掉,連同他。
樓沁雪眯著眼線觀察著這個一向溫潤的男子臉上變化,突然出聲,「蘇笑蓮,你不會是想認輸吧?或者,將自己送到她的手中,讓她抽你一刀子,還是將你碎石萬段?」
「蘇笑蓮,我不允許,听到了沒有。」樓沁雪突然怒目逼視下來,兩手撐在他的輪扶兩邊。
「樓姑娘,夜深了,下去休息吧。」蘇笑蓮突然收起他所有表情,溫潤如前,聲音輕悠。
樓沁雪有些恍惚,愣愣地直起身,擔憂不已地看著蘇笑蓮︰「你,你沒事吧?」
「帶樓姑娘下去——石成,你也下去吧。」蘇笑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將帳篷內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公子,我留下陪您。」石成不放心地折回身。
「下去。」蘇笑蓮頭也沒抬,輕聲簡潔的說道。
石成扭過僵硬的身體,掀開帳簾,跟著走出去。
夜深,大雪漫漫。
那一抹雪白,仍然沒有動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