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搖再次睜眼,模糊間看到的卻是淨白額間如血欲滴的朱砂。
無聲中,獨步搖苦澀而笑。
輪椅轉動聲一起,少年華貴如玉的臉靠得更為近。
少年的聲音沉靜如水︰「醒了!」
獨步搖下意識地閉上雙目,她不知道結果如何,卻是知曉自己沒死。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最好的證明,她活下來了,那他呢。
直到過了良久,獨步搖才听到蘇笑蓮溫潤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僅此一次,下一次再見面時,蘇某與他便就是死敵。」
獨步搖驀然睜眼,全身的抽痛在告訴她,身上的已然多處重傷。
但,只要那個人無事便是最好的結果,只要他沒有死,一切都有可能再發生。
蘇笑蓮輪椅微微轉動過去,側過面,低斂著神色,獨步搖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良久。
獨步搖沙啞著聲道︰「他……」
「替你擋了這麼多致命傷,活下來的機率難說,是他的屬下帶走的,這一點你且放心。」哧哧的轉椅聲傳來,白衣少年的臉已然離開了獨步搖的視線中。
平躺在床榻上,獨步搖狠狠閉了閉眼,不能再這麼被動了。經過這一次後,她必須是強大起來,特別是自身。
「我睡了幾天……」
獨步搖微弱的聲音傳來,輪椅在門邊頓了頓,「半月之余……」微啞的聲音幽幽傳來。
接著又是一輕哧哧聲傳來,少年已然去遠。
半月了啊。
她這破身體還真是無用,她這一身傷都要躺上半個月,那個人豈不是……
最後的知覺是自己倒下時順勢撞了他出去,不知那一撞有沒有給他造成什麼重傷?
這一想,獨步搖再也無法躺下去,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身。
「砰!」
「呃。」
一聲悶哼伴隨著一聲跌落聲傳來,關閉的門馬上就被開啟,一個比獨步搖大不了多少的小童推門而來。
此小童正是伺候在蘇笑蓮身側的那個,此刻他正站在獨步搖數步開外,冷眼看著獨步搖跌倒在冰涼的地面上努力的爬起。
獨步搖咬著一口牙,小拳頭狠狠地捶了下地面。
小童冷哼一聲,「你的雙腿斷了,還想著怎折騰?」
小童可是沒有忘記獨步搖以前對自己的態度有多麼的惡劣,這一次也是存了報復心里,若是讓蘇笑蓮見著了,他又該挨罵了。
這種事也只有背著蘇笑蓮才能做,小童面對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小女娃,此刻是一點也不客氣。
獨步搖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冷言譏諷,伸手模向自己的雙腿。
斷了?
不可能,她在昏死之前根本就無事,怎麼會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這般?
在她昏死之後,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而這個時候,獨步搖問蘇笑蓮,想必他根本就不會回答自己。
額間冷汗淋淋,好不容易挨著床榻靠坐下來,獨步搖這才細細的檢查自己的雙腿,試著敲了幾下,還有些感覺。
有感覺就有機會恢復回來,不會像蘇笑蓮那樣坐一世的輪椅。
「你知道多少?」
獨步搖驀然抬頭,小童對上獨步搖眼神,突地大退了數步。
獨步搖的眼神太過于狠厲,小童也是下意識的反應。
「什麼?」
對于獨步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小童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們把李傾如何了?」
小童小臉一跨,狠瞪了獨步搖一眼,「公子為了你,竟放走了那人,真不知你有什麼地方值得公子如此,哼。」
獨步搖冷笑一聲,「為了我,哼,當真可笑。」
小童不依了,明明公子都說要殺了,眼看著這個小少女就要死掉,最後還是心軟了,這是從未有過的史歷,也難怪小童如此震驚,覺得獨步搖對于蘇笑蓮而言是多麼的特別。
但是,獨步搖不會這麼認為自己對于那個人有多麼的特別。
「公子說,那人遲早會要了我們的命,所以,若不想生靈涂炭,唯有那個人死。」
獨步搖冷瞟了小童一眼,不想理會他。
「扶我起來。」冷聲命令道。
小童惱怒,正想回駁,對上獨步搖那雙冷眸,那些話下意識的又被自己吞了回去,不服氣地上前扶起獨步搖坐在大椅上。
借著扶力站起身來根本就無事,雖然有些疼痛,但是還能在她的忍耐範圍內,不出幾日便可下地行走。
獨步搖算是舒了一口氣,她要知道他的情況,否則,她會一生不安。
那個人是被自己拖下水的,若不是為了回頭找自己,他也不會被蘇笑蓮截下,更不會……
閉了閉眼,再睜開,「扶我去藥房。」
「你……」
「照我的去做。」獨步搖的語氣不容拒絕。
小童咬牙,滿臉不甘地扶著獨步搖向門外行去,公子叫他過來細心照料她,他不能逆了公子的意。
藥房。
一步一踉,一步一扶,就著小童的助力,一步步咬牙走向藥房。
蘇笑蓮就坐在那花樹下,一如那次所見般。
望著花樹下的蘇笑蓮,獨步搖扶著藤條,被小童一邊扶著站在數步開外。
我們一向深謀遠慮少年老成的蘇公子,此時的表情才是真正像一個孩子惚醉恍夢,從獨步搖這個角度望去,這個人竟有一種海天純淨的恍惚靜謐。
如果,他們不曾是對立,或許,真的能做個朋友。
只可惜,在她選擇李傾的那一刻起,她獨步搖就已經注定了要與他對立。
似乎感應到獨步搖視線,雪衣少年轉過輪椅,透過光線,深深地望著獨步搖。
微風中的她即使是帶著慘白,卻依舊漂亮得驚人!
「里邊藥材盡有,但,痊愈後我並不希望你找他,是生是死全憑他的運氣。而他,想必也是不想你如此折騰自己,否則他也是白救了你,步搖……」少年終是轉身背對著少女,聲音平淡,「我只希望天下太平,我不想再次面臨那樣的絕境……再失去你。」
幼兒時,這個人經歷了太多的戰事,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將一切都看得透切,卻對戰爭的那種顫粟仍是不變。
獨步搖張了張嘴,望著遠去的背影,什麼話也說不出。
這少年,也是有害怕的……
獨步搖第一次听到他親口承認自己的害怕。
可是,縱是如此,她不能任由李傾如此,她得找到他……此事,不關天下,不關蘇笑蓮,只因她放不下。
放不下?
獨步搖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她對那個少年,竟不知何時已然變得認真了,明明交集並不多,明明他們只不過是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