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蘇院。
明月下的蘇笑蓮。
蘇笑蓮現在就是自己一個,坐于院子一角落。
簫聲時斷時續,絲絲縷縷,主調隨風逝,無端韻曲成。
奏得很幽怨、很淒傷,也很動听。
簫聲中,帶著寂寞與哀愁。細細久听之,竟會使人無端端毛骨悚然,心驚膽顫。
在簫聲的淒愴中,忽然有點令人更為心驚。
如那七尺冰劍直扎心髒,不疼,卻涼。
簫聲戛然而止。
簫落在輪椅側首,對著院中一片黑,一片安靜,蘇笑蓮皺著眉。
他就連皺眉的樣子也仿若明月照亮天涯。
這個人,擁有經天緯地的才智,擁有與之匹配的胸懷,卻自小雙腿盡廢,不利于行,叫人心生嘆息。
蘇笑蓮雙手以金線相扣,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兒,仰頭望月。
月色下,他冷且清,雪衣如洗,端坐于輪椅上。
他望著那輪圓月,突然幽幽嘆了口氣。
「為何查她底,追究到那時,于你何利?」椅後,響起少年冰塊相撞的音色,如冰劍沖擊著輪椅的主人。
蘇笑蓮輕輕把玩手中絲線,未答。
到是黑暗處,走出一個高修的大漢。
「公子!」應叔心神一緊正待上前,卻被蘇笑蓮揮手阻止,退回黑暗處,只余一斜影,蘇笑蓮不動聲色道︰「此事,李公子比蘇某更清楚。」
幽暗下,李傾英眉一挑。
「哧啦!」
蘇笑蓮輪椅一轉,手中金線如蛇纏上一動不動的李傾腰身,輪椅轉停,月下的蘇笑蓮更是清如洗,但眼里已然增了殺氣。
接著,那個不曾言笑的少年,扯唇。
臉上掛著的微笑直可顛倒眾生,蘇笑蓮卻已看出,李傾眼中有腥紅殺機跳躍。
空氣凝住,蘇笑蓮扣著金線的手稍稍用力。
李傾漠然不動分毫,聲音中帶著冰冷的諷譏意味,「你在惱些什麼,還是,你不希望的事已成現實。」
扣絲線的手一僵,就連那張總是溫潤的臉也瞬時僵變。
「你是誰?」
安靜的空氣中,傳來蘇笑蓮冷靜兀突的質問。
李傾揚手,輕輕在那纏住腰身絲線一彈。
蘇笑蓮手一松一緊,巧妙地收起了絲線,眼一瞬不瞬地冷盯著對方。
「以你蘇笑蓮的能耐,查到她,應也能查到我。」李傾從容不迫地彈了彈折皺的衣角,眼神冰冷無情,「勸你莫要再追究過去,她是誰,與你無關緊要,亦是我,也不曾知她是何人之女。」
「蘇某是不管你真正的身份,但她,必須遠離你。」這威脅之言,如他的人,說得優雅出塵。
李傾冰眸一眯。
不等李傾再開口,優雅淡漠的聲音再度傳來,「她,或許真是蘇某八年前離失之妹……」這音帶著無盡的苦澀,是不願的。
李傾依然不動,眼神殺機再沉了幾分。
「此無根據,你想用此關系綁住她,休想。」什麼妹妹,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他雖不清楚,但他絕不相信,獨步搖是他蘇笑蓮的親妹妹。
「我亦是不想成真,但……」蘇笑蓮聲音微微一提,有點顫意,「亦有可能。」
「只是可能,蘇笑蓮,停止你那可笑的追查。」李傾言詞一轉冷硬,完全不想這個姓蘇的少年再追查到八年前之事,那時戰亂,又有誰肯定,獨步搖便就是他的親人。
他們其實都在怕,李傾與蘇笑蓮似水火不容,卻無大沖突,一直以來都平和相處,如今因為這層迷離身份,讓他們各自都帶著點點怕意。
只要確定獨步搖是蘇笑蓮的親妹,以蘇笑蓮對李傾不明的身份,一定會加以阻撓。而蘇笑蓮,不知為什麼,卻是害怕這事是真,此刻,他願是假。
不再理李小公子的憤與殺機,幽幽簫聲再起,奏簫的蘇笑蓮,神容恬似,彈指如訴,不似剛剛帶著憤然而痛疾。
簫聲淒、清、哀、寂。
如這人,簫音也都帶著淡淡的、微不可察的孤寂……
李傾望著奏簫少年,緊扣著的手,緊了松,松了又緊,眉一挑,好不容易按下心底濃烈殺氣,拂袖而去。
院中的簫聲依舊斷斷續續傳出。
月沉,應叔筆直身形步出。
「公子!」
「查,李家已非彼時李家。」
應叔一驚,微瞪雙目,「公子之意是,李家已被人……」
蘇笑蓮漫不經心拍玩著手中玉簫,面罩寒霜,「是與不是,查清,既是以天下相較,李傾這層身份必知,八年前之事,他已參與,已然牽扯其中。」說到這,蘇公子頓了頓,「此事不可讓步搖知曉……」
應叔鄭重點頭,推著蘇公子離開月下。
而另一隱蔽基地。
若不是看到有數人堅守不動,那空氣散來濃濃血腥以及那晃動不停的數以萬人計的身影,還真的以為有敵來襲。
這種地方,無人靠近,更不會輕易的讓人察覺。每一次,獨步搖都是稍稍而來,很小心的不被任何發現。
身體在時間的磨練之下,越發的靈活,但做每一個動作,都會令她負傷。叢林訓練,休能訓練……獨步搖親自跟著這些與她相差不遠的孩子們訓練著自己設立的每一項。
起初的時候,無人能夠完成,但畢竟這些人與一般千金大小姐不同,不過數次就已經慢慢的習慣了這種魔鬼訓練。
甚至是習慣了流血,就算被弄死也無人說些什麼,如此殘酷的訓練,有人死也是正常,而他們所有人,已然見慣了生死,眼睜睜地看著同伴們死于訓練之下,他們也能做到無動于衷。
「主子,您不必如此與我們同甘苦,這些都是我們……」墨竹兒用毛巾替獨步搖擦拭著臉上的血跡。
「我也需要這樣的訓練。」獨步搖推開墨竹兒的手,抹開眼簾的血滴,「慕然那件辦得如何?」
慕然是這些人中會武功的人,偶爾得空時也會親自教會她們練就輕松之類的,畢竟,這個時代里,不會點武功之類的,實在是說不過去。
墨竹兒點點頭,「已然辦妥,不出幾日便會替主子領回一批精英殺手。派出的人,也已成功潛伏各國,聚集人數後,就可以開始實施訓練。」
有錢都好辦事,只要有錢,就算是要建一個帝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獨步搖的野心不單如此,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嗯,但我的意願還是你來領首,等慕然回來後,由他訓你,其間,我所設立的,你墨竹兒必須完成到最完美。」這已經是命令式的淡話。
墨竹兒重重地點頭,「是,屬下明白。」
自從獨步搖與她們說了那些話後,扭轉她們女人封建的看法後,她們就已經把自己當成男人中的男人來對待。男人能做到的,她們女人更要做到最完美,女人也是人,不會輸于他們男人,她們要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比男人更高一層。
而,有時候的犧牲也是應當的,比如,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