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天,鬼後傾天下,眼淚,太子負疚
室內一片死寂。愛耨朾碣
昔日師生情深,如今卻是相對無話。
顧紅妝早已離開,燕簫似是動了氣,背對著鳳夙,臥床入眠。
鳳夙見他這般,原本準備轉身離開,但走了幾步,隱隱覺得燕簫有些不對勁。
遲疑片刻,她走到床前,盯著他的背影︰「我先回草堂了。轢」
「……嗯。」他低低的應,聲音如常,只不過……只不過氣息略顯虛浮。
如此又了他一會兒,腳步卻沒移動半分。
「不是要走嗎?怎還站在這里?」他沒轉身她,但卻了悟她的一舉一動醅。
「……要喝水嗎?」她問。
虛浮的氣息有片刻凝滯,然後清雅聲音緩緩流溢而出,帶著沙啞,話語很輕︰「好。」
鳳夙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轉身走向床榻的時候,他已經坐了起來,靠著床頭,幽深的眸沉沉的著她,似乎蘊含著千言萬語,但終是選擇了沉默。
把茶盞遞給他,她開口說了一句︰「你喝喝,也不知道水熱不熱?」
短短一句話出口,燕簫似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修長瘦削的手指想要接過茶盞,卻頹然放下,一股莫名的霧氣瞬間籠罩在眼里,難得的脆弱,不願鳳夙到,將臉別到了床榻內側。
終是他的錯,若不是他,她怎會失了七情六欲,失了所有的感覺……
見他這樣,鳳夙睫毛顫動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適才所言並無惡意,並非故意引他自責。
欲言又止,終是無聲搖頭笑了笑,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桌上,拿了軟枕,俯身托住他的頭,將軟枕放在他的身後。
他身體緊繃,在最初的驚愣之後,眉眼間多了幾分明麗的光芒,專注的目光凝定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移開。
垂眸到,面面相對,雙眸深望其中,那一眼,含著太多的復雜,奔涌的情感宛如困獸般囚禁在死牢里,咆哮掙扎,但卻無力自救。
最終,先打破沉默的那個人是她︰「這張臉,好嗎?」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再也沒有其他的情感,似乎只是隨口問問。
但他卻把她的話听在了耳中,放在了眼里,銘刻在了心中。
「好。」聲音有些啞,有些無力,但可以听出來,還算真摯。
鳳夙著他,挑了挑眉,走到一旁端起茶盞走過來︰「臉上有這麼一道疤,又怎能稱得上好?」
聞言,他卻無聲笑了笑,輕輕的咳著︰「你若在意,我也在左臉劃一道傷疤,自此以後無人說你丑,相兩不厭,可好?」
鳳夙微微斂眸,嘴角笑容似笑非笑,並不回聲,端起茶盞送到他嘴邊︰「喝口水潤潤喉,適才吐血了?」
他當真以為她沒到嗎?只是病情怎會越來越嚴重了?
燕簫眼眸微閃,被她發現,遮掩又有什麼意義,喝了一口水,這才輕松道︰「我這樣的身體,平時嘔血,不算什麼大事。」
「對你來說什麼才算大事?」她淡淡的問。
燕簫雙眸一動也不動的著鳳夙,沉聲開口道︰「帝都鬼魂;奪位;你的命魂。」
「帝都鬼魂待三娘和綰綰回來便會有眉目;奪位迫在誅鬼之後,誅殺白玉川別忘了還有我一份;至于命魂……」她沒什麼表情的笑笑︰「已經遲了。」
來不及了,如果殺了「她」,她就能恢復心跳的話,她也許早就動手殺「她」了,但她無數次的質問過自己,她忍心對「她」下手嗎?
他極為復雜的著她,眼中有異樣的光芒閃過︰「不遲,只要心懷希望,就還不遲。」
她深深的了他一眼︰「現如今就算你殺了她也無濟于事,命魂已經跟她合為一體,就算殺了她,命魂也不是我的。」
「我不殺她,戲弄于我,奪你命魂,焉能輕言死去?」說這話的時候,燕簫神情沉戾,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沉戾。
鳳夙眼中劃過沉痛︰「最初的最初,我竟一直不知,她愛你那麼深,偽裝的那麼好,原來在這幽幽深宮里,藏得最深的那個人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她。」
「她是你的人,該怎麼處置,我不便插手。」
鳳夙自嘲道︰「連她都會背叛我,在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是真的?」
燕簫薄唇緊抿,微微顫抖著,想說些什麼,但卻說不出來,于是盡顯蒼涼。
良久後,他著鳳夙︰「……如果你願意再信我一次,那我便是真的,對你的心,從未改變過。」
她笑︰「幽幽深宮,美人如花,何必執著如斯?」
燕簫似是笑了笑,聲音很輕,很低,帶著一抹寒涼︰「我娘被白玉川蹂躪掐死,我在宮闈傾軋中掙扎存活,那麼拼盡全力的活著,無非是為了一口氣。起先是想報仇,後來……」他著她,握住了她的左手,輕輕的攏在手心,見她沒掙月兌,臉上竟浮起孩子般的微笑,眸子一時明亮的令人睜不開眼楮︰「後來認識了你,于是***就大了,你想要太平天下,暢游山河間,我便想著滅周鄰二國,打出一個盛世天下給你,但……」說到這里,緊了緊鳳夙的手,微微苦笑道︰「認識你之後,我做了一個夢,一夢八年,雖然大多時候我們在一起都是在策劃著怎麼算計別人,怎麼誅殺敵人,但因有你在,足以堪稱美夢,只可惜……」
他停住話鋒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在短暫的沉默後,接著他的話,靜靜開口︰「只可惜,美夢變成了噩夢,我被你害死了。」
這就是鳳夙,不說話則已,一旦說話勢必要攪得人心思模糊。
他臉色慘白,握著她的手顫了顫,松開了她的手,靠著軟枕,沉沉的閉上了眼楮,神情痛苦,有隱忍的悔意一閃而過︰「你說得對,是我害死了你。」
把茶盞放到一旁,鳳夙低眸淺聲道︰「世事無常,並非全怪你,我有今天,只怪我前世殺戮太重,前世因,今世果,這大概就是我的命。」
燕簫眼中霧氣暮靄,明明情緒很低落,但脊背卻挺的很直,這就是燕簫,孤傲自傷。
但就是這樣一個他,忽然緊緊的抓住鳳夙的手,嘴角極力扯開一抹笑容,笑容莫名,但听著卻比哭還要令人難受,年輕太子聲音里略帶哽咽︰「夫子,我痛了,也錯了。如果我知道你是我夫子,我不會在暗牢里那麼對待你,我不會在丞相府那麼言語侮辱你,我不會把你冷落在草堂里……這麼多年來,我把你放在心里敬著,愛著,可我竟然對你做出那種事情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若恨我,也是應該的。」
她不說話,良久後低聲道︰「我說了,陰差陽錯,並非都是你的錯。」
听了她的話,燕簫臉上的痛楚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他說︰「放眼偌大一個燕國,我病了,自有很多人來望我,這里面的人,有虛情假意的,有阿諛奉承的,有唯利是圖的,有攀附我而生的……但我知道,唯有你是真心待我好。如果可以交換的話,我寧願現在人不人,鬼不鬼活著的那個人是我,也不要是你……」
痛到深處,燕簫毫無血色的臉上青筋暴露,眼中那麼沉戾的痛苦和絕望,是鳳夙之前從未見過的,她知道他自責,但從不知道他是如此的記掛在心。從知道她是顧紅妝的那刻起,他就在隱忍強撐著,但此刻,他的偽裝盡數消褪,他的雙手在顫抖,她沒感覺,卻能感覺到他在顫抖著。
「簫兒……」過往畫面一點點勾勒而出,浮現在眼前,鳳夙輕聲呢喃道︰「不要說了。」
他笑,但那笑卻苦澀到了骨子里,「你終于肯在清醒的時候喚我一聲簫兒了。為什麼僅僅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听你這麼喚我,我卻覺得很歡喜呢?」心事所累,他開始咳嗽起來。
她伸手拍他的背,他卻緊緊的抱著她,臉埋在她的胸前,那里沒有心跳聲,他的夫子沒有心跳……
負疚,疼痛,痛的他喘不過氣來,那樣的痛好像有人將他的心撕裂開來,而撕裂他心髒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是他咎由自取……
淚,無聲滑落,浸濕了鳳夙胸前衣襟,她著埋首在她胸前壓抑痛哭的男子,僵了僵,終是輕輕一嘆,環住他,像多年前生死依偎那般,你溫暖了我,我溫暖了你,盡管如今,他們早已沒有溫暖可以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