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33天,鬼後傾天下,母子,月夜淺談
夜色如墨,草叢在暗夜里起伏如波濤洶涌。1
這里很靜,與東宮各個院落相差甚遠,失了熱鬧,有的只是沉寂。
破敗的草堂,蜿蜒曲折的鵝卵石小道,行走其間,屢有跌倒之勢,路面常年無人修理,雜草叢生,橫鋪道路之上,磕磕絆絆間透著無盡的淒涼。
為什麼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草堂不是一般的破舊不堪?
「娘親沒有七情六欲,但孩兒是你所生,若將來命懸一線,娘親可會把阿筠的生死牢記心間?」夜色中,傳來一道突兀的孩童聲,女乃聲女乃氣,盡顯詭異檣。
是阿筠的聲音。
燕簫止步,修長的身影就那麼停滯不前,隱身龐大的古樹後,抬眸望向聲音來源處。
一朵花,足以築成一世風景晶。
初夏,夜微涼。
清麗女子身穿黑色長袍,沒有系腰帶,胸前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一片凝脂白玉,透著邪魅誘惑,但她好像並未察覺。
若在尋常,女子這身裝扮,若被他人看到,定當不恥之極,但她不然,清朗明月間,自有一派灑月兌無謂。
燕簫一直都知道,她有一頭很美麗的長發,宛如濃墨潑灑。這才想起,每次來草堂找她,她似乎都沒有束發的習慣,滿頭青絲盡數披散在肩,慵懶之余卻被李恪私底下指責批賤。
李恪看不慣阿七,喋喋不休︰「女子挽發,恪守婦德,大燕歷來如此,唯有雲閣某人,堪稱奇人也。」
李恪發牢***的時候,燕簫通常充耳不聞,更何況從未放在心上,也沒多加在意,如今想起以往話語,不由多看了幾眼阿七的長發。
微風下,發絲肆意飛揚,花瓣夾雜其中,幻化成一縷縷清香,妖嬈了暗夜,芬芳了似水流年。
鳳夙倚門而站,清清淺淺的笑,那樣的笑淡淡如煙,似乎就連空氣都透著如許溫暖。
听了阿筠的話,鳳夙嘴角笑容宛如蓮花綻放,雖然無聲,但那樣的笑容卻在瞬間沉澱在了燕簫的心底。
于是心,開始有了熟悉的鈍痛感。
「……你很想將來有一天命懸一線嗎?」鳳夙淡淡的瞥了一眼燕京。
花樹枝杈間,有一襁褓,里面有一粉雕玉琢的孩童,不是燕京,還能是誰?
「兒說的是如果。」燕京嘟著嘴道︰「如果真有這一天,娘親可會把阿筠的生死放在你的安危之上?」
「不會。1」答案就在嘴邊,但說出來確實有些傷人。
燕京頓時委屈道︰「都說虎毒不食子,兒听此言,真的好寒心啊!」
鳳夙話語輕淡︰「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如果你非死不可,那便受著,來世好好投胎,莫再如此詭異出生,亂了生死倫常。」
燕京撇撇嘴,眼里有霧氣縈繞︰「我的親爹啊!你在哪兒啊?兒被親娘給嫌棄了,兒的心好痛啊……」
「大半夜,鬼哭狼嚎什麼?」
听著母子對談,燕簫垂眸無聲輕笑,看著鳳夙,她向來如此,冷若冰霜,漠視世俗,但淺淺數語,雖說漠然,但對燕京終究是母子心性所系。
「娘親,我求求你,你帶我找爹好不好?我好餓……」燕京可憐兮兮的看著鳳夙。
「你爹不是廚子。」
「但我听說合歡殿里有很多好吃的,那里金碧輝煌,不像我們這里,窮酸的很。昨天兒做了一個夢,夢里面,兒正在喝面糊糊,兒一連喝了好幾碗,那面糊糊可真好喝。」
鳳夙听得有些不耐煩了,再看燕京,一邊講他的破夢,一邊意猶未盡的舌忝了舌忝唇角,實在欠收拾的很。
「不要再講面糊糊了。」張嘴閉嘴就是面糊糊,鳳夙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娘親好沒耐心,兒還沒講到重點呢!」燕京埋怨的剜了一眼鳳夙,這才慢吞吞的說道︰「兒正吃著面糊糊,忽然聞到了一股尿***味。」
鳳夙皺眉︰「好端端的,哪來的尿***味?」
「草堂里到處都是老鼠,兒之所以聞到尿***味,是因為有一只老鼠在兒的襁褓上不負責任的撒了一泡尿。面糊糊是吃不成了,兒醒來後,觸目就看到一只大老鼠在兒面前耀武揚威,呲牙咧嘴的想要啃咬兒的耳朵。兒一怒之下,朝老鼠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那老鼠栽在地上死了。等劉嬤嬤醒來,看到房間里有只死老鼠,就把老鼠扔到了前院草叢里。今天一大早,劉嬤嬤抱著兒從那里經過,兒專門看了看那只死老鼠,蛆蟲亂爬,唯獨不見蒼蠅,可見草堂這個破地方,就連蒼蠅都退避三舍,躲閃不及。」
燕京拐彎抹角說了大半天,鳳夙想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草堂確實不比東宮各處,你若不喜歡,自可前往合歡殿。」鳳夙說這話的時候,嘴角竟然帶著笑意。
暗處,燕簫微微皺眉。
「那娘親呢?」燕京好奇的問道。
鳳夙眸光似是掠過暗夜某一處,那一刻,燕簫甚至以為她已經看到了他,但她目光如常,平靜的不起絲毫漣漪……
「合歡殿有一瞎眼女子,長相與我一模一樣,名喚顧紅妝。她若不嫌棄于你,你自可喚她一聲娘親。」
這一次,燕簫確定他被她發現了,要不然她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意含諷刺,她……
燕京生氣了︰「你還好端端的活著,我為什麼要喚別人一聲娘親?」
鳳夙感慨道︰「人比人氣死人,你跟著我在草堂受盡苦楚,如今連飯都吃不飽,倒真是委屈你了,不似合歡殿,宮人眾多,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你若跟著顧紅妝,日後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話下。」
燕京不悅道︰「行了,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窮點,苦點算什麼?大不了我以後不吃面糊糊了。」
「那你吃什麼?」
燕京先是詭異的笑了笑,隨後才說道︰「女乃娘私底下愛說是非,爹好像有好多妃子,听說模樣都比娘親貌美,兒听了十分恐慌,娘親再不上心的話,處境堪憂。」
「嗯,確實處境堪憂。」話雖如此,鳳夙卻一臉笑意。
燕京神色一下子認真起來︰「所以兒決定了,以後兒不吃面糊糊了,兒還吃女乃水,不吃女乃娘的,兒吃那些妃子的,吃一個,毒死一個。」「都毒死?」很好,這孩子夠狠。這般戾氣血腥,活月兌月兌燕簫再世。
燕京嘿嘿的笑道︰「全部都毒死,一個都不留。女子不比男子,男子的天空是天下霸業,但女子的天空卻是後宮巴掌大的地方,不心狠何以扶搖直上?兒問你,今後這燕國天下是不是爹的?」
「若沒意外,興許是他的。」
燕京憂心忡忡道︰「歷來皇權爭斗,兄弟反目,弒父殺兄之事司空見慣,兒以後可不想卷入這些爭斗之中。」
鳳夙挑眉道︰「等等,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沒多想。」燕京嘆聲道︰「眼下我雖小,但有些事情卻不得不提前謀劃,想到這皇位以後是我的,我就很心煩……」
鳳夙好一陣無語,良久才斟酌字詞,開口道︰「你爹若將來登基為帝,自有大把妃嬪為他繁衍子嗣,所以太子之位花落誰家,尚未可知,這燕國天下究竟是不是你的,言之尚早。」
誰知,燕京竟然狂妄的撇撇嘴︰「我乃皇長孫,燕京一出,誰敢與我爭鋒?」
「我很欣慰你能如此自信。」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燕京伸手模模臉,有點冷。
「娘,今天太晚就算了,明天你把爹叫來,我跟他說,我要吃那些妃子的女乃水。」
「……」鳳夙沉默片刻,方才說道︰「那些妃子沒有生過孩子,哪來的女乃水給你吃?原以為你比你爹聰明,想不到父子倆一樣,腦袋都曾被驢給踢過。」
此言一出,不止燕京目露凶光,就連暗處的燕簫也是戾氣盡現。
但鳳夙卻像沒事人一樣,負手在後,轉身慢吞吞的朝房間內走去。
「娘,你說謊,兒的腦袋可圓了,什麼時候被驢踢過了?」見鳳夙不理他,眨眼間便進了屋,燕京頓時憤憤道︰「娘,你進屋了,我怎麼辦啊?」
叫囂聲,因為有人將他從枝杈間抱下來戛然而止。
「爹——」燕京大喜。
黑衣男子,清俊雅貴,宛如謫仙,不是燕簫,還能是誰?
「餓了?」燕簫話語如常,但如果注意听的話,短短兩個字承載了太多的感慨和復雜。
「很餓。」生怕燕簫不信,燕京說著開始翻白眼,嘴唇顫抖,倒像癲狂發作,不似饑餓之象。
就在燕簫皺眉間,燕京又開始不辭辛勞的告狀了︰「娘親存心餓死我,剛才竟讓我吃漿糊充饑。」
「嗯。」燕簫帶他前往廚房,她……原本就不會下廚。
「爹會做飯嗎?」
「略懂。」
「我不想吃漿糊。」
「嗯。」
偏頭看了年輕太子一會兒,燕京忽然輕聲喚道︰「爹——」
「嗯。」
燕京煞有其事道︰「你的頭跟我一樣好看,娘說你的頭被驢踢過,可我看不像啊!」驢踢腦袋,能踢這麼好看的話,他天天鑽到驢蹄下,讓驢踢。
話落,燕簫神情如常,但燕京卻覺得寒風凜冽,不知哪來的寒氣瞬間就鑽進了襁褓,怎麼驅都驅不散。
奇怪了,哪來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