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內,女乃娘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
她死了,中毒。在外的皮膚一片烏黑,毒氣很重。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孩子有沒有中毒跡象?」燕簫大步朝床榻走去,那里孩子正躺在床上,也不哭,但卻睜著一雙漆黑清透的雙眸靜靜的看著他。
就是這雙眼楮,讓燕簫心思柔軟,上前將他抱在懷里槊。
大概是父子天性如此,在他抱著孩子的瞬間,孩子竟然咧開嘴對他笑了笑,于是嘴角的笑容就那麼緩緩流溢而出。
「女乃娘出事,老身先行查探了小主子,沒有中毒跡象。」劉嬤嬤見小主子在笑,褶皺般的臉上也開始浮現出慈愛的笑容。
燕簫再看懷中的孩子,稚女敕紅潤,這樣的面色,怎麼看都不像中了毒柩。
「多找幾個女乃娘過來,背景查清楚。」最重要的是要可靠。
「好。」劉嬤嬤說著,皺眉道︰「找女乃娘時間倒也快,可小主子出生突然,這會餓了,總要應急才行。」
「…….你想說什麼?」燕簫知道劉嬤嬤此番話必有深意。
劉嬤嬤想了想,看著燕簫道︰「老身在想,姑娘剛生完孩子,也不知道她……」
「咳咳……」
年輕太子驀然抵唇咳嗽起來,蒼白的面頰上,隱有可疑的紅。
劉嬤嬤連忙倒了一杯茶,端給燕簫︰「殿下,喝茶。」
「咳咳……」燕簫接過茶,抿了一口,這才平復呼吸道︰「她……怕是沒有。」
劉嬤嬤遲疑道︰「姑娘非常人體質,雖說懷孕生子太過詭異,但說不定她有女乃水呢?」
燕簫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右手抵在唇邊咳嗽了幾聲,「那……你抱著孩子去問問她。」
把孩子交給劉嬤嬤。
「殿下要不要一同過去?」劉嬤嬤接過孩子,走了幾步問燕簫。
「你先過去,我在不太方便。」那種事情,他還是不在場比較好。
「也好。」
劉嬤嬤有些後知後覺,這才察覺到燕簫的異常所為何來,忍不住笑了笑,抱著孩子走了出去。
能夠看到殿下神色尷尬,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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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堂曙光隱現,再過不久天就要大亮了。
一夜,足以發生很多事情。比如說鳳夙產子,比如說燕簫晉升人父。
在此之前,燕簫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允許別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這些年,東宮妃子皆是無一所出。當他不想要孩子的時候,自然有很多法子可以不要,而且神不知鬼不覺。
雲妃產子是意外,但也出乎意料之外。
多番落胎,始終沒有打下這個孩子,反而助長了孩子的生長,這也許就是命。
他以前是怎麼想的呢?他在想,若是此生他能夠和夫子在一起,那麼孩子必定為夫子所出。若是不能,他便不要,命劫一事,經年流轉,一直被他記掛在心,始終不曾忘卻。
他終須還有多少年可活?心下悲涼,徒留在心的怎會沒有不甘?
在這樣一個清晨,他沒有想合歡殿里的夫子,沒有想皇權霸業,看著草堂樹影搖曳,心思一片恍惚暮靄。
昨日浮上心頭的疑惑在他腦海中越積越深,如弦重壓,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因為太快,所以無跡可尋。
「殿下……」身後傳來劉嬤嬤蒼老的聲音。
轉身,目光落在劉嬤嬤身上,她一人出來,並沒有看到孩子。
「那個……」燕簫想問問女乃水的事情,但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總歸有些不妥,遲疑了片刻,轉口問道︰「孩子呢?」
劉嬤嬤淡淡解釋道︰「姑娘在抱著,我適才問過,姑娘沒有女乃水,我這就出去找女乃娘進宮。」
燕簫點頭,淡淡吩咐道︰「讓天佑跟你一起,速去速回。」
「也好。」天還沒大亮,天佑跟她一起的話,或許可以在天亮前趕回來。
劉嬤嬤離開後,燕簫又在庭院中站了一會兒,清晨的風還是很涼的,吸進肺腑,又是一陣咳嗽,那般劇烈的咳,仿佛要把肺葉中的空氣全都抽走一樣。
「外面風大,殿下何不進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從房間內傳了出來。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卻因為太冷漠,所以隱含無情。
燕簫抿著唇,站在那里,唇線蒼白,背影更是孤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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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夙坐在床上看著懷中的孩子,是個很安靜的孩子,不哭也不鬧,只是那麼沉沉的看著她。
鳳夙想起綰綰的話,綰綰說孩子的眼楮或黑或紅,現如今看來卻是漆黑一片,稚女敕的五官跟燕簫甚為相似。
她本身是覺得很可笑的。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為自己的學生孕育兒子。
但一切果真應了那句話︰身不由己。
「生你究竟是對,還是錯?」她看著稚子,輕聲呢喃。
懷中的孩子听到她的話後,竟然伸出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抓著自己兩只小腳,鼓著腮幫子,閉上了眼楮。
他在不高興……是在不高興嗎?
鳳夙看著覺得有趣,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笑聲傳遞到孩子的耳中,腮幫子鼓得更高了,然後竟然從嘟起的小嘴里吹起了小泡泡。
看著自在吹著口水泡,玩的不亦樂乎的兒看最快更新子,鳳夙忍著笑,但卻開口說了一個子︰「髒。」
這下好了,口水泡竟然吹的更大,然後爆破,「啪」的一聲悶響噴在了小臉上,上面盡是他自己的口水。
這下似乎更髒了。
鳳夙拿出手帕給他擦臉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她的這個兒子經不起刺激,喜歡跟人對著干。
這般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況且……他剛出生,就能听得懂她話語的意思嗎?
鳳夙有些挫敗了。或許,事到如今,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每一件都驚悚詭異的很,實在不該感到驚訝了。
房間外傳來一陣陣咳嗽聲,啦啦文學鳳夙目光移到燭火上。
青燈搖曳,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她開口讓他進來,是因為他現在不走,應該是有事情要問她。
八年相處,如果她還不知道燕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豈非是白活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室內室外好一陣沉寂,但她知道他會進來的。
果然,一盞茶之後,房門被人從外推開,然後關門的剎那間,微弱的光在燕簫身後一點點鋪陳開來。
在燕簫眼里,床榻上的母子二人,前一刻對于他來說都還算是「陌生人」,但眨眼間功夫,就晉升成了他的親人。塵世總是充滿了太多的變數和不確定。
鳳夙並沒有看燕簫,而是將懷中不安分的兒子抱好,坐直了身體。
「忽然有個兒子,習慣嗎?」燕簫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鳳夙。
「總會習慣的。」
「嬤嬤說,他長得很像我。」將目光移到孩子身上,有光在燕簫的眼眸中一絲一縷的收緊。
「從五官看來,應該是你的兒子。」這話,隱含譏嘲。
燕簫眸光深幽︰「阿七,之前誤解你,莫要放在心上。」
「不是每個女人的心眼都那麼小。」況且她還無心。
「七天懷孕,此事太過詭異,我難免會多想。」
燕簫能夠放低身份,真是很難得。
「確實很詭異。」她自己都嚇壞了,更何況是別人。
「在你身上詭異事很多,又豈會只有生子這件事?」燕簫話里有話。
看了他一眼,她說︰「你說的是月圓夜寒癥發作吧?」
「昨夜,我給你喂食鮮血的時候,手背離你鼻端很近……」燕簫說著,靜靜的看著鳳夙。
「然後呢?」鳳夙想,她知道燕簫想問什麼了。
燕簫眸光直直的盯著鳳夙,似乎想看穿什麼︰「你沒有呼吸。」
「……」沉默。
他問︰「怎會沒有呼吸?」
「……」還是沉默。
燕簫眸光如常,平靜敘述道︰「阿七,只有死人才沒有呼吸。」
鳳夙聲音很冷︰「死人不會在光天化日下行走。」
「你產子的時候,我在房間外听到綰綰說你沒有感覺,沒有辦法正常產子。」
「是麼……」這個綰綰啊!不知人世險惡,再見她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燕簫聲音淡漠︰「有些事情,我只是懷疑,解答的能力,我沒有,但你身為當事人,或許可以告訴我。」
靜默片刻,鳳夙說︰「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可這個秘密,楮墨知道。」楮墨既然能夠在他出現的那一瞬間,就拉著他的手,讓他趕快本書名+看最快更新救阿七……可見,有些事情,楮墨是知道的。
鳳夙沉默,她不會將她的身份告訴任何人,但若別人發現,那就不是她的孽。皇爺爺的話,她一直都是記得的。
沉寂中,燕簫淡淡開口︰「阿七,我們說說心里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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