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東宮沉香榭景色靜美,宛如世外桃源之地,殊「听潮閣」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不知草堂更是別有洞天,因為一切渾然天成,盡管看起來陰森可怖,但卻透著古樸圓潤之氣。
楮墨善于煮茶,成大事者,倒是心思安定,煮茶動作不急不緩,手下動作美輪美奐,那茶壺好像在他手中被賦予了生命一般,飛舞起來極其好看。
古樹林中煙霧裊裊,時已黃昏,初夏時節,雜草叢生,鳳夙右手手持書籍,左手撐著腰部,慢悠悠的在林中散步。
「毒蛇多在草叢中。」楮墨淡淡開口,隱隱夾雜著關切。
鳳夙唇瓣難得向上彎了一下,說道︰「豈不正好,若能一尸兩命,還請皇上就地把我和孩子埋了。榻」
楮墨漫不經心道︰「草堂乃潔淨之地,怎堪你如此玷污?」
「……」這人,說話一定要這麼毒辣嗎?
楮墨好笑問道︰「怒了?謠」
鳳夙垂眸走了幾步,眸光落在楮墨身上︰「我在想,當年究竟是誰想要置你于死地。」
「你心知肚明,還問我做什麼?」楮墨含笑的唇,終落在鳳夙那雙幽寂的眼里,化為看不到的霜霧。
鳳夙皺眉︰「難道你也覺得是白玉川嗎?」
楮墨笑的溫和,眼里卻盡是陰寒︰「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鳳夙一時沒說話,拔了一根雜草,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搖著︰「我兒時調皮,得知父皇下朝後會經過御花園,就躲在父皇必經之路,打算嚇他一嚇。」
「確實調皮。」楮墨知道鳳夙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果然,鳳夙似是陷在過往的回憶里,開口說道︰「那天我並沒有等到父皇,反而等到了白玉川,他不知我在那里,隱身假山後,對他的心月復僅僅說了兩個字。」
「哪兩字?」楮墨問的無波,但眼眸卻閃了一下。
「溺斃。」從鳳夙嘴里吐出無情的兩個字來。
靜靜地,楮墨綻開冷笑,卻隱含嘲諷,宛若帶刺寒冰︰「此招高明,我雙腿殘疾,平時又喜歡前往無名湖讀書,若是在湖水中溺斃,想必也不會追查到白玉川的身上,更何況,我身為楚國太子,一旦在鳳國出事,楚國又焉能輕饒鳳國。」
鳳夙淡淡分析道︰「那時候,白玉川已經跟燕國勾結在一切,將(百度搜索「六夜言情+」看最新章節矛頭對準了鳳國。如果你在這個時候死了,屆時楚國和燕國都將鳳國視為死敵……」頓了頓,鳳夙神情一凜,忽然不說話了。
楮墨散漫出聲︰「怎麼不繼續說下去?」
鳳夙皺眉問楮墨︰「楚國和燕國都對鳳國開戰的話,你覺得誰受益最大。」
「白玉川。」吳國距離鳳國遙遠,遠水解不了近渴,但白玉川卻一直蓄勢待發,意圖難測。
「看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職,完全滿足不了他的權欲,白玉川想要的是這泱泱天下。」鳳夙手指緊絞指間纏繞的雜草,將那草花生生扯散下來。
「所幸我沒死。」幸災樂禍的話語,卻沒有絲毫幸災樂禍的意味,反而盡顯寒冽。
鳳夙面無表情,提醒他︰「你死了,是被人給救了。」
「對,鮫人所救。」話語隱含譏嘲和質疑。
就在楮墨說完這句話之後,一陣清風吹來,鳳夙長袍翻飛,映襯著湖光山色,書香和茶香味濃郁。
湖畔水波一圈圈的泛起漣漪,由小擴大,漸漸在湖中間變成了一個漩渦,那漩渦加速旋轉,豁然變成了一個水洞。
鳳夙和楮墨相視一眼,然後不自覺向對方身邊靠攏。
「這湖……」楮墨話語未完,便戛然而止,當他看到湖洞里緩緩升起的少女時,臉色微紅,驀然轉身,嘴里啐了一聲︰「好不知羞。」
鳳夙低低的笑,這樣的笑聲落在楮墨耳中,卻有說不盡的刺耳,惡聲惡氣道︰「你也不許看。」
「我又不是男人,為什麼不能看?」這話是鳳夙對楮墨說的,但眸光卻落在湖水中那名女子身上,正確的說是鮫人身上。
赤身少女,身姿婀娜,皮膚瑩白如玉,墨發宛如海藻一般,長長的垂落在腳踝位置,姿色絕美,那樣的美原是精靈之美,月兌俗中卻又帶著絲絲縷縷的仙氣。
所以,縱使她赤身而立,卻不容人心生污穢之心。
只是這樣的美女,卻沒有雙腿,下半身火紅,鰭狀尾巴自在的拍打著湖水面,卷起水波在黃昏晚霞下發出美麗的耀眼光芒。
「果然是鮫人。」鳳夙低低出聲。
「鮫人——」楮墨原本要轉身相看,但似是想起了什麼,眉峰微皺︰「她穿衣服了嗎?」
「還沒有。」鳳夙唇角噙著一抹淡笑,這樣尷尬的楮墨,她還是第一次見。
鳳夙抬眸看向那名鮫人少女,她也在看鳳夙。
在鮫人少女眼中,她所看到的鳳夙膚色太過蒼白,就連唇瓣,都帶著淡淡的白色,隱隱透著幾許病容。
但就是這樣一個左臉銘刻刀疤的女子,她卻在笑,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緩緩舒展開來,但如果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笑的時候,其實那笑原來也可以那麼冷。
「姑娘,可否穿上衣服,我朋友見不得女人如此,有些害羞了。」鳳夙對那鮫人少女開口說道,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鮫人少女听到了。
楮墨听了鳳夙的話,冷冷的哼了一聲。惡劣的女人,說起話來還不忘取笑于他。
鮫人少女微愣,看了看始終背對著她的楮墨,臉色微紅,銀鈴般的笑聲緩緩流溢而出,宛如晨曦一般,足以暖人心扉。
「世人真麻煩。」話雖如此,少女淌出湖面時,尾巴幻化成了一雙**,湖水在她身上凝聚,瞬間就幻化成一襲青衣,不過仍然赤足而行,但比之剛才已經好太多了。
少女清麗面容上滿是不屑︰「如果沒有***,男和女又有什麼區別呢?」
鳳夙听言微愣,這番話,她在菩提寺也曾同燕簫說過。
這女子,倒是特別。想起她的鮫人身份,又怎能不特別呢?
鳳夙失笑,拍了拍楮墨的肩︰「回頭吧,人家姑娘這麼大方,你又何必拘于塵俗,總不至于連女子都不如吧?」
楮墨很想反問鳳夙一句,如果面前站著一位赤身而立的男人,她好意思看嗎?也許,她不但好意思看,而且還會好一番評頭論足,為什麼會這麼篤定呢?因為她是鳳夙,就這麼簡單。
少女見楮墨轉身,忽然一掃之前灑月兌之氣,紅了臉不說,還低著頭,像個孩子一般不安的摳著手指甲。
楮墨見了,微微皺眉︰「你……鮫人?」
少女听楮墨開口跟她說話,驀然抬頭看著楮墨,眼眸帶笑,艷光照人,靈動的雙眸里盡是歡快之意。
「我叫綰綰,是生活在湖泊和深海中的鮫人……」說著,似是擔心他們誤解她的身份般,又急切的解釋道︰「我不是妖怪。」
鳳夙揚了揚唇角,這姑娘倒也率真。
「鮫人可以離開水源嗎?」楮墨想起書中記載,忍不住問道。
「我每次只能出來三個時辰,超過三個時辰,就會現出原形。」說著,鮫人少女無意中看到鳳夙的肚子,哎呀一聲,「險些忘了正事。姐姐這兩天怕是百思不得其解,肚子里的胎兒為何會成長這麼快吧?」
鳳夙微愣,和楮墨相視一眼,然後望向綰綰,鳳夙問道︰「為何?」
「姐姐乃活死人,與凡人結合所生嬰兒,雖不至于月兌離五行之外,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踫巧幾日前雷雨夜,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萬鬼出行夜,我原本在湖中沉睡多時,因此才蘇醒過來。姐姐月復中嬰兒顯然也受到了影響。」
楮墨聞言,皺眉道︰「那日,你說我身旁有三名厲鬼,原來是真的。」他還以為她在戲耍他,殊不知竟是真的。
那日,鳳夙並未開玩笑,其實她看到的厲鬼多達百余位,全「听潮閣」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都聚集在院落中,要不然她何至于下大雨站在窗口吹風?
之所以沒有跟楮墨說,是因為並不想嚇壞他。況且群鬼在此聚集,卻沒有攻擊她的意思,著實令人難料,他們似乎極為害怕她月復中的胎兒。
「姐姐,伸出手來。」綰綰忽然開口。
鳳夙疑惑的伸出手,瞬間一顆水清色圓珠出現在鳳夙的手心里。
她遲疑開口︰「這是……」
「此珠乃上善珠,只有修行千年的鮫人才能擁有。它雖不能輪回倒轉,陰陽互換,卻能驅萬惡,秉明善。即便姐姐生下的是鬼兒,有上善珠護體,今後定是靈善之人。」
楮墨看了看那顆珠子,又看了看綰綰︰「你已活了千年?」
綰綰輕聲笑道︰「不是我,我今年不過一百七十多歲而已,這顆珠子是我祖母留給我的。」
楮墨一時沒說話,一百七十多歲?
鳳夙將珠子遞給綰綰︰「這珠子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綰綰情緒有些失落,將珠子推還給鳳夙,解釋道︰「上善珠放在我身上也沒用,卻能幫助姐姐……你還是收下吧!」
見鳳夙還在猶豫,綰綰干脆將珠子直接塞在鳳夙手中,瞬間躍進湖泊,空氣里傳來她近乎飄渺的聲音︰「姐姐若不肯收下,我便無顏再與你們相見。」
鳳夙望著綰綰消失的水面發呆,握緊上善珠,如有所思。
楮墨道︰「都說鮫人心善,初次見面,竟送你如此大禮,倒是難得。」
鳳夙沒說話,鮫人雖善,但贈送上善珠,必定事出有因……
正想著,楮墨忽然挫敗的錘了錘輪椅扶手。
「怎麼了?」鳳夙問。
「忘了問當年湖泊遇險,究竟是不是她救得我。」
鳳夙微不可聞的扯了扯唇角,看適才綰綰對楮墨的態度,怕是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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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劉嬤嬤前往草堂給鳳夙送飯時,鳳夙對劉嬤嬤說︰「嬤嬤,煩請通報一聲殿下,就說今夜乃月圓夜,我要見他。」
鳳夙這里說的是要見燕簫,而不是想見他,當初約定好的,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變卦。
現如今她身懷胎兒,若是厲鬼來襲,有佛珠庇護還好,但寒冰之苦又該如何?
燕簫的血,她是喝定了。
她說過,她要活,所以勢必要好好的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的活。
楮墨白天不在,他只說晚上會過來。
顧紅妝究竟被他怎麼了,鳳夙無暇顧及。晚餐時,月復部就開始有東西在里面蠕動,她甚至能夠看到拳腳痕跡,驚得她一身是汗……
她不願意說自己的孩子是東西,但這樣異于常人,除了用東西來形容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來表達了。
夜色濃墨,東宮高牆森森,檐角如漆。
有夜貓在房梁上穿梭,發出嬰兒般尖銳的「哭泣」聲。
草堂一派蕭索,不似東宮各院,燈火通明,房間內幾乎可以用黑暗來形容了。
當楮墨來到房間時,就看到鳳夙躺在地上,襦裙一片濕潤,大驚之下,原本想扶起她,但卻狼狽的跌倒在地,連忙挪到她身邊,撐起她的身體,看著神智開始陷入昏迷的鳳夙,焦急的拍著她的臉︰「鳳夙,你醒醒,醒醒……」
鳳夙幾乎是被楮墨扇醒的,眯了眼看楮墨,目光飄忽,漸漸灼熱,分明落在楮墨身上,卻又不似在看他。
「我……怕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