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內院,九曲長廊,處處精致雕琢,三檐四簇,層層龍鳳翱翔。
「咳咳——」
春雨連綿,屋檐下雨滴成行砸落,宛如有女子在輕聲吟唱一曲曲淒迷的夜歌。
太子書房內,李恪連忙將茶水送到燕簫面前。
無言接過,東宮太子指節泛白,原本就極為陰戾的雙眸仿佛在瞬間被狂風暴雨侵襲而過,手中茶盞狠狠砸在牆壁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
「殿下息怒。」李恪身形一顫,倉惶跪倒在地。
以前太子動怒,人人懼怕不已,唯有顧太傅清清冷冷三兩句,瞬間便能把殿下的怒氣化為無形。
只可惜,紅顏薄命,雖說是殿下誅殺了顧太傅,但其中周折又豈是尋常人尚能了解的?
「十四歲初見,我就把她放在了心上。放眼天下,有誰不知她在我心里有多重。我那麼拼盡心力,無非是想她好好的活著,可在這世上背後暗放冷箭之人何其多,今夜若不是我半路折返,若不是……」燕簫說著,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李恪憂聲勸慰道︰「殿下,好在虛驚一場,顧太傅毫發未傷,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奇士錄》曾記載,人分生死兩極,陰陽兩~性。生之極盡必將腐枯朽木,落幕成災;死之極盡必將陰陽再生,輪回不朽。久旱逢露,否極泰來。
顧紅妝臨死前服食了天香豆蔻,不覺間疏通了奇經八脈,之後又有黃金靈柩阻隔生死兩氣,天寶護體,平衡了陰陽之氣,所以縱使被烈火焚身,卻也不能傷她分毫。
燕簫看著李恪,眼眸雪亮如冰霜,肩膀聳動,無聲冷笑道︰「虛驚一場?沉香榭險些失火燒起來,如果被人看到夫子的尸體,明日早朝東宮太子之位易主是小事,東宮上下只怕將無一人生還。」
李恪遲疑開口︰「皇上現如今最器重的就是殿下您,應不至于對您狠下毒手才是。」
燕簫自嘲一笑,漆黑的雙眸蒙上了一層薄霧,「皇家無父子,一朝君王,一朝臣。上了金鑾殿,想要殺我的人大有人在。屆時君主身不由己,生死去留盡數由不得人。」
聞言,李恪神情漸顯凝重︰「顧太傅若是有朝一日死而復生的話,紙里終究包不住火,皇上早晚會知曉此事。」
燕簫臉色一沉︰「如果死了,縱使知道又有何用?」
伴隨著「轟隆」一道春雷聲起,李恪宛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心。
東宮太子陰戾無情,身邊親近之人皆知,但從沒想過他可以狠辣到如此程度。
天下蒼生,對于他來說算什麼?顧紅妝對于他來說又算什麼呢?
珠簾之外,齊天佑聲音乍起︰「殿下,罪囚身受重傷,是否繼續用刑?」
燕簫沉默片刻,這才靜靜開口︰「東宮刑罰共計一百零八種,每天一種,她……總會開口的。」
齊天佑心中一緊,李恪更是周身發寒。
一百零八種,隨便一種都能要人命,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在這麼殘酷的刑罰里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