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手遮天︰誘拐腹黑國師 076 談判

作者 ︰ 笑浮生

百里溯夜與安王在暖閣的臨窗之處相對而坐。

從百里溯夜的位置臨下眺望,即是夢幻般的十里桃園。

他凝望桃園夜色許久,回想起兒時他第一次入宮面見皇後,皇後的住處也就這樣一個桃園,這樣的湖泊,這樣的亭子——分毫不差。

情之一物,當真能令人如此執著嗎?

十六年不忘,終身不娶,听起來,像是故事里的情節。

百里溯夜望著樓外的景色,安王緊緊的盯著他。

安王的腦子里默默盤算著他的計劃,還有百里溯夜此次單刀赴會的真正原因。

他做了許多的猜測,又一一推翻。他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個人這麼好奇,上一個是瀾公主,這一個是百里溯夜。他應當立即就殺了百里溯夜,可是因為這份好奇,他還願意留一會百里溯夜的命。

畢竟,這世上能與他站在同一高度交流談話的人已經不多了。

安王這般想著,手中端起夜光杯猛飲一大口烈酒。

百里溯夜則自行將酒水換成茶水,小口啜飲。

酒過三巡,安王啪嗒一聲放下酒杯,道︰「年輕人,今夜你的表現讓本王很滿意,你很有勇氣,冷靜、聰明、有頭腦,本王很欣賞你。既然你提出要入內商談,本王也樂意與你談話一番,听听你的想法。但是……」

他的聲音里多了一份狠勁,眼神也陰沉沉的像是一匹餓狼︰「話說在前頭,你與本王交流,本王歡迎,但是倘若你前來安王府是為勸說本王放棄今夜的殺戮,大可不必!本王為這一日臥薪嘗膽十六年,心意堅如磐石,說教的廢話不必提,若因此惹本王不快,本王隨時會殺掉你。」

他將「殺掉」二字咬的很重,滿滿的戾氣都從字里行間冒出來。

百里溯夜雲淡風輕的點點頭,平淡道︰「失敗者是沒有資格說教的。再有道理的說教都等于求饒。所以,就算我有許多話想對安王講,也會先令安王心悅誠服。」

安王的臉上浮起一抹冷笑︰「呵……你果然與那成日就*訓導別人的百里卓不同。這世間的規則是由勝利者來界定的——這麼說來,你認為在你我這場博弈中,你贏定了?」

百里溯夜從容自若的微微一笑︰「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會贏,但我確定你一定會輸。」

「一定會輸?」安王哈哈大笑,「年輕人,是我高看了你嗎?如此猖狂!」

百里溯夜道︰「輸贏之事不在于口舌之快,稍後你自會明白。」

安王笑出聲來︰「拭目以待!不過,要說真打起來,本王的確不是你們的對手。國師府在帝都有一千守軍,瀾公主有一萬幽影軍,御家有五千守衛,太後手下一萬暗衛也僅僅在離帝都五十里外的雲荒。這些兵力雖然一時之間無法全部調動入京,但都駐扎在離帝都不遠的地方,命令下達,只消一日即可齊齊攻城。而本王僅僅攜帶了五千兵馬入京,這樣差距懸殊的情況下,本王輸,是理所當然,你說對嗎?」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百里溯夜,眼里濃濃的譏諷之意。他倒想知道,這弱不禁風的百里溯夜哪來的這麼大口氣?

百里溯夜平靜道︰「非也。安王只帶了五千兵力入京沒錯,但是安王身系整個南方的安定,哪怕僅僅一人輕騎入京,也沒有人敢動安王一根毫毛……武力並不能決定勝敗,否則太後何須如此忍耐?」

安王挑了挑眉,原來他還不是認不清形勢。

百里溯夜微微揚起唇角︰「我的意思,無論今晚成或是不成,你都是輸的。」

安王沉著嗓音道︰「哦?」

百里溯夜道︰「不知這話在安王看來是否也是說教——安王此次回京的目的雖不是謀權篡位,卻直指公主府、國師府、將軍府、太後、丞相西府……這中間的任何一方受損,都會動搖我滄灕國本。丞相西府被滅一事已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群臣惶惶不安,對太後也提出諸多質疑。」

安王冷笑道︰「許丞相死不足惜。當初皇後一手將他提拔,予他位極尊榮,他卻恩將仇報,將皇後閉上絕路。這等忘恩負義之徒,讓他多活十六年已是恩賜。」

「果然如父親料想那般,你這次就是為了皇後之事回來報復。」百里溯夜的眸色漸漸發冷,語氣也重了起來,「許丞相倒也稱得上與皇後有仇,將軍府又是為何?將軍府對朝廷忠心耿耿,且與皇後毫無過節。你從中作梗,挑起將軍府內斗,此時將軍府陷入血雨腥風的苦斗之中,將軍府動搖,北方的局勢就會亂。北方局亂,難保不會有外敵入侵,介時後果如何,無法細想……這滄璃正是皇後心心念念、用生命也要守護的土地,待到這塊土地因你而四分五裂,皇後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安王,這場博弈,你怎樣都是輸……」

安王坦坦蕩蕩道︰「御家內斗是因為他們的貪欲!區區一個王位就能令這家族互相算計,父親算計兒子,兄長算計弟弟,本王只不過稍許向御燁拋出一些誘惑而已,他就對御風恨之入骨,殺之後快,你以為這種仇恨是一兩日就會產生的嗎?本王所作所為,不過是讓御燁埋藏的嫉妒提前爆發而已。沒有本王,御家幾兄弟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待到有利益沖突時,這一家人還得四分五裂!況且,滄灕如何,與本王何干?本王不是滄灕人。」

百里溯夜冷聲道︰「皇後一直將你視為滄灕的一份子,不惜為你與聖上為敵,你說你不是滄璃人?」

安王自嘲的笑了一聲︰「本王雖不承認自己是滄璃人,但本王數十年來對滄璃鞠躬盡瘁,自問對得起皇後。」

「對得起?」百里溯夜的手指輕輕撫弄茶杯,「皇後臨終前曾在與皇上道︰望安王駐守南方、永不回朝。安王待皇後情深意重,為何又將她的希望罔顧?」

安王失笑︰「呵……她的遺願?將我支去南方,也是她的願望,結果本王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到!這不是她的願望,而是你們、是現實強加給她的願望。我寧可相信她的遺願是女兒平安長大,也不相信她說過這等鬼話。」

百里溯夜︰「父親告訴我。皇後說︰一願安王駐守南方、永不回朝;二望安王歲歲平安,永世安好。至此,才斷了氣。」

安王微微咬緊牙關,突然重重一拍桌面︰「夠了!本王不想听這種話。」

百里溯夜跟前的茶杯抖了抖,水濺了出來。

安王的臉色相當陰郁︰「本王待皇後如何、皇後待本王如何,無需任何人置喙,不也想再听任何人提起。百里溯夜,你以為皇後會是本王的弱點?本王既然走到這一步,舊情早已不記于心,恨比*更長久,你明白嗎?就算是皇後死而復生,也不能改變本王的決意!」

百里溯夜皺了皺眉,看著情緒稍顯激動的安王︰「……」

安王很快平復了情緒,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對著百里溯夜冷笑起來︰「說來說去還是在以皇後來勸說本王。看來你也找不出什麼新鮮的說辭了。百里溯夜,你也不過如此。」

百里溯夜沉默不語。他感覺到了安王冰冷的殺意,沖著他而來。

他毫不懼怕。若有懼意,他也就不會坐在這里與安王談判。

兩雙眼楮在夜色中長長的對望了許久,安王氣焰如火,殺氣重重,百里溯夜沉默安然,波瀾不驚。

安王已失去耐心,他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時間也差不多了——忘了告訴你,在你前往安王府的一路上,本王的兵馬已前往國師府連夜絞殺眾人,現在應該已經抵達你的府上。明天之後,整個國師府就只有你一人活著。」

百里溯夜依舊沉默不語,只是握著茶杯的手指緊了幾分。

安王的眸中含笑︰「這些年幽影軍都是由國師府出錢供養,可惜他們還是屬于瀾公主的兵馬……此刻,你信賴的幽影軍在守衛公主府,太後明哲保身躲入深宮,御家自顧不暇,敢問國師府還有何生路?百里溯夜,為了你一人之事,將國師府置于絕境,這等事宜,說出去委實可笑……」

百里溯夜輕輕搖頭,「你太自負了。」

安王道︰「自負?……本王有這個實力,這叫自信。」

百里溯夜道︰「你今晚的目標是國師府與公主府。你故意將目標轉移到將軍府上,瀾公主出于保險起見,肯定會將幽影軍調去公主府保護,所以國師府空缺下來,就成了你下手的目標,這些,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安王笑道︰「所以,你是對你的機關暗鎖有絕對的信心,確定本王的人馬一定殺不進國師府?」

百里溯夜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比我厲害的人層出不窮,安王手下未必沒有擅長機關的人。」

安王道︰「不錯!為了對付國師府,本王提前籌謀了一年,找到了傳聞中的機關大師林偃,並使他成為我的下屬。以他的力量,闖進國師府不難,哪怕是天羅地網,也給你破了——百里溯夜,本王看你是個人才,若你願意成為本王手下的謀士,本王可以饒你一命,並且予你高官厚祿,否則……」

他突然抽出一枚匕首,鏗的一聲扎入紅木桌上,寒光在月色下璀璀奪目︰「二選一,你看呢?」

百里溯夜從容不驚︰「子車青回來了。」

安王頓了一下才確認他說的是什麼︰「子車青?不可能。他接受軍令出兵,若提前回朝,就等于為抗軍令,所有人都得死。而且他的人馬早已離開帝都很遠,就算是快馬加鞭,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趕回來!」

百里溯夜淡淡道︰「幽影軍就埋伏在國師府。你的人馬回不來了。」

安王握著酒杯的手指一分分收緊,殺意畢露︰「……絕無可能!你在訛本王嗎?」

百里溯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的屬下很快會把消息傳來。你確定真假之後,我們再繼續談,如何?」

他端起茶盞抿了口,也壓下自己的心緒,喘口氣。

說了這麼多話——比他這三年所有話加起來還多——而且還只是個開始而已。

安王冷冷盯著他。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灑下一抹聖潔的清輝,到這一刻,安王才察覺百里溯夜的可怕之處。

他絕不相信子車青敢冒著那麼大風險回朝——從邏輯上來說,他也不可能那麼快回來!

可是他也無法懷疑百里溯夜展露出來絕對的自信從容。

無論成敗,決不能讓百里溯夜活著走出安王府!

下屬送來消息,他們的人馬在去往國師府的路上遭人伏擊,雙方正在廝殺,帝都血流成河。

安王的臉色陰晴不定,他讓下屬退下了,拔下桌上的匕首,托在手里細細觀摩︰「百里溯夜,我得尊你一聲國師千歲……你確有能耐。本王的人雖然死了,但是不會白死,幽影軍擅自回京,以軍法論處——」

他已是怒火沖天,不過強壓著不發作罷了︰「明日,就讓幽影軍為本王的人陪葬,你覺得如何?」

百里溯夜不卑不亢的回敬道︰「若我命人將安王府圍剿,再見安王直接押送回南方,你覺得如何?」

安王終于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逼視著百里溯夜,怒道︰「你有這個膽量,本王就有膽量宣戰,到時候你會體會到,何謂真正的動搖國本。」

百里溯夜揚起美麗的面容,看著這動怒的男人︰「安王如此惱怒……承認是你敗了嗎?」

安王心中還是覺得在一個晚輩面前如此動怒過于丟臉,復又坐下;「國師既已有十全的把握來應對今晚的狀況,又何須孤身涉險?讓本王猜猜……因為國師府身負滄璃之未來,不想看見玉石俱焚的局面,所以寧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過來與我談判一番,是嗎?國師還真是偉大……」

百里溯夜微微笑著搖頭︰「與滄璃無關。我今日前來的目的,只是為了瀾兒。之所以會有前面這一段,是不想讓你懷疑我接下來的話的意圖。」

百里溯夜的笑容如平日一般純美無瑕,沒有倨傲,也沒任何危險,就像窗外這泠泠的月色,照亮一方天幕,卻不會過于耀眼,只讓人身心都放松下來,融入其中……安王漸漸恢復心平氣和︰「瀾公主的事情,與本王有什麼關系?」

百里溯夜道︰「瀾兒出生的時候,臉上的胎記沒有現在這麼大。那只是小小的一個桃花狀的痕跡,就像安王你額頭上的一樣。」

安王的心髒撲通一跳,當即急速卡住百里溯夜的脖子,凶光畢露︰「……胡言!」

他心一急,手就用力,眼楮也瞪了起來。

百里溯夜抬手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發力,直直與他對視︰「安王不想知道更多嗎?」

安王咬牙。

百里溯夜心下隱然,原還覺得自己的猜想過于荒謬,現在看來安王和皇後當真有過什麼,否則他會斷然否認!

百里溯夜道︰「你一定要問我從哪里得出這個結論,我可以告訴你,沒有。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

安王怒了︰「猜測?這種猜測,你找死嗎?!」

百里溯夜抓著他的手試圖將他扯開,卻因為說了太多話而沒有足夠的力氣,只能低低的喘息著︰「這的確是我的猜想,但是我依這個猜想做了很多事。我查探了當初為瀾兒接生的穩婆,還有幾個陪著皇後生產的宮女……」

安王瞳仁一縮,終于緩緩松開了手。

百里溯夜白女敕的脖頸上留下了數道深深的痕跡,他捂住脖子咳嗽幾聲,臉色蒼白的可怕,聲音也愈發微弱︰「自是什麼也沒查到。因為她們無一例外,都在公主出生後不久‘意外’死亡了。我又去查當時在皇上身邊的人,查到一位公公,名喚福祿,人稱福公公。這位公公曾經侍奉在皇上身邊,因為年紀大,所以沒有陪皇上去南嶺,就留在帝都的郊外養老。听他說,皇後生下孩子當晚,皇上前去探望,兩人在宮殿里大吵一架,隨後皇後被軟禁,嚴令任何人與皇後、公主見面,其中的緣由,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可以說,瀾公主出生的具體日期,都沒有人清楚。後來的記載,也是皇上擬定的日子。」

安王的手偷偷握成了拳頭,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殺意。

百里溯夜道︰「直到有一日,皇上密召一個人入宮,見了皇後及公主,隨後一個月,公主才出來見人,這時她臉上已經有了這麼一塊胎記。很可惜,我找不到那個人。」

安王沉默不語。

百里溯夜頓了頓,望著他道︰「我想……在這一切明晰之前,請安王高抬貴手,不要將瀾公主逼上絕路。」

安王抬起臉看著他︰「你知道我與太後有所牽連,怕我與太後聯手對付瀾公主?」

百里溯夜道︰「是。太後早將瀾兒視為眼中釘,此次子車青被調出城,少不了她們的功勞——我猜的不錯吧?」

「呵……她們倆遲早會對瀾公主下手,這次不成,還有下次。你不可能庇佑瀾公主一輩子。」安王眼楮微眯,「百里溯夜,你好奇心這麼重,不怕死嗎?」

百里溯夜不置可否︰「解月兌罷了。」

若是別人這般說,安王定要嘲笑一番,可面對的是百里溯夜,安王知他並不是玩笑︰「本王覺得你死了可惜,你倒年紀輕輕就看破紅塵?這世上沒有讓你留戀的人?你死了,不會有人難過?」

百里溯夜微微一愣,也不知這話題怎麼就到了自己身上︰「瀾兒還有御風,她會忘記我。」

「哼……懦夫……」安王道,「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你’。也沒有任何人能代替‘你’,照顧你想要照顧的人。」

百里溯夜長長的沉默︰「你說得對。我就是我,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我。所以,能放我離開嗎?我想起我還有未完成的事,恐怕不能死在這里。」

安王挑眉︰「本王攔得住你嗎?」

百里溯夜道︰「坦白說,若我體力夠,你攔不住我。但是現在我沒力氣。你殺我,輕而易舉。——不過,你若當真要殺我,我與你玉石俱焚,也還是可以的。」

「你還真是坦白的可*,又狂妄的讓人喜歡……」安王放聲大笑,「我懶得殺一個將死之人,你走吧!」

百里溯夜道︰「多謝安王不殺之恩。」

百里溯夜出了安王府,按捺不住的西嵐與墨冰也跑來了府上,在府門前等候的快發狂了。

「少主!」西嵐遠遠看見百里溯夜走出來,驚的下巴都要掉了,忙上前去,「身子還好嗎?」

百里溯夜道︰「嗯。」

西嵐看著他虛弱極了,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連忙扶住他︰「墨冰,馬上回府!」

百里溯夜搖頭︰「不……去一趟普化寺。」

西嵐不解︰「普化寺?離這里很遠,城里又動蕩,您的身子也……」

百里溯夜打斷他︰「去就是。」

兩個時辰後——時間已踏入後半夜,馬車在普化寺前停下。

夜色中的古老寺廟宛如一尊雕塑……百里溯夜只在門口遠遠的看了一眼,安下心來。

有人出入的痕跡……她已經從這里返回公主府……也就是安全了。

明日——也不會有人去搜捕她,暫且,她是安全的。

到這一刻……百里溯夜才覺得,什麼都值了。

西嵐道︰「少主,您究竟是來看什麼?」

百里溯夜搖搖頭,轉身往回走,沒走兩步,突然就無聲無息的像栽倒下去,像一朵漂浮的雲層層落下。

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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