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很寬敞,家具也都齊全了。我知道你喜歡安靜,這牆很厚,隔音效果不錯。只可惜這房間沒有窗戶,你會不會覺得沉悶?」愛田由說。
「不,這沒什麼關系。」
我打量著自己的新房間。公主說的沒錯,這房間非常寬敞,在放了一張大床、一張巨大的長桌、一張寬大的書桌、幾個書架和衣櫃等一系列家具之後,仍顯得有些空曠。
「現在你可以遠離弗雷德的嘮叨,專心研究你那草藥學了。除了我,很少有人會來打擾你,哈哈。對了,明天別忘了早起,不跟著我可就坐不到貴賓席了。好了,我走了,晚安。」
「晚安,公主。」
送走了熱心的愛田由,我又仔細察看了一下房間,滿意的對自己點了點頭。這個房間不只是隔音好和沒有窗戶那麼簡單,而是其它內容。
之前我還一直納悶陛下為何會同意愛田由公主那心血來潮的提議。但當公主說這個地方是陛下親自挑的時,我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而等我看到這個房間時,我幾乎可以肯定陛下的用意了。
因此當那面牆無聲地滑開時,我並未感到驚訝。
「希望你還算喜歡這個地方,我們也找不到其它更合適的房間了。」傅利斯宰相從密道中走出來。
「比我原來住的地方寬敞多了。」
「而且是屬于你單獨一個人的。陛下和我都認為,你現在的身份和職責需要你有點自己的**空間。你繼續和弗雷德住在一起並不妥。」
「我以為弗雷德……」
「不,我的意思並不是弗雷德不可信任,他是你的第一位老師,而他為帝國效力的時間可比你的其他老師要久得多。但無論如何,讓他看到你的一切還是不妥。而且,他也並不喜歡看到你在他面前忙來忙去。你知道,弗雷德其實……」宰相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擺了擺手,「算了,先不說這個了。來吧,我要和你說些事情。把你的斗篷帶上吧,今晚有點涼。」
我披上斗篷跟著傅利斯宰相走進密道。十分鐘後,我們已經站在觀星塔的頂層,頭頂是浩瀚的星空。
「帝國最後一位皇家佔星師在十年前死去,唯獨這座觀星塔保留了下來。」傅利斯宰相感慨地把手放在塔頂的欄桿上,望著夜晚的皇都,「這幾年,我經常會爬到這塔頂上來,一個人在這兒待一會兒。」
我有些不解的看著老宰相,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這些。
「我的父親是一名蠟燭匠,我還年幼時,我們家就在皇冠街的那一側。那時候經常要和父親一起去送貨,總是忙到天黑才回家。走在皇都夜晚的街道上,可以輕易地看到高聳的觀星塔上時不時發出的閃光。父親告訴我,那是神秘的皇家佔星師在施法呢。于是從那時起,就對佔星師和觀星塔特別向往,一直想近距離地見一見那些神秘的佔星師,想登上這觀星塔來看一看。」宰相說到這里露出一絲苦笑,「十年前,我近距離地看著帝國最後一位佔星師在我面前被吊死。而如今,我成了這座觀星塔唯一的常客。這真是世事難料啊。」
我當初剛開始和弗雷德學習草藥學的知識時,也想不到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情。我在心里默默說道。
「從帝國建立開始,每位皇帝都有自己的佔星師,有點皇帝甚至有一大群佔星師輔佐。」
「我們的陛下沒有。」我指出。
「是啊,黑特拉三世是帝國歷史上第一個沒有佔星師的皇帝。早在十年前,陛下剛繼位時,卡賽爾公國的宮廷大、法師就語言︰失去佔星師將是黑特拉帝國衰落的開始。當然你知道,我們的陛下並不信這些,他從來都不信任法師,始終對那種超自然的魔法力量抱著懷疑態度。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謀略與膽識,相信他的騎士與士兵。因此你看到魔法學院的那些法師在帝國始終被邊緣化。要不是撒克遜平原戰役中法師們的精彩表現,皇帝都有把魔法學院解散的想法。其實我們都清楚法師的重要性,在東南諸國,法師都是非常受重視和尊敬的。雖然魔法的鼎盛時期早已過去,但現存的法術仍可以為我們帶來許多優勢與幫助。但因為艾漣皇後由于意外去世的緣故,陛下一直對法師有著相當深的成見。作為他的導師和朋友,我一直試著改變他那些偏見,那些對于一位君主來說不應該有的偏見,但他一旦固執起來,和他父親一模一樣,沒人能夠勸得動。」
我越來越不懂宰相究竟想說什麼。
「其實不只是在對于魔法的態度上,在國家戰略上,陛下他如今也有些一意孤行了。」這句在我看來非常危險的話,從傅利斯宰相的嘴里平靜地說了出來,「我覺得他現在是有些窮兵黷武了。」
這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從傅利斯宰相嘴里听到對陛下如此直接的負面評價。
「我們這些輔佐他的人,如果不能改變他的想法,也就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服從。雖然我一直在極力給他理智的建議,希望他放棄要征服整片大陸的想法,但對天龍人王國的勝利讓他對帝國目前的實力產生了不小的誤判,我擔心這個國家最終會因為戰爭機器過度運轉而導致全面的崩潰。即使會那樣,我們這些人其實也沒有多少選擇,只能一直追隨他,即使是奔向毀滅。忠誠的定義不就是如此嗎?」宰相轉過頭來看著我,「但目前這還不是我們最需要擔心的事。因為對陛下有那樣看法的人可遠不止我一人,而其他人很可能會做出其他的行為。你知道,我們剛打贏了一場巨大的戰爭,天龍人並不是一個小國,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諸如戰後重建、軍隊休整、人口遷移、佔領區的規劃等等這些重大問題將耗費我們大部分精力,而這一切的根本便是帝國內部的安定。但現在我們還未在天龍人建立起穩固的統治,內部就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宰相聲音低沉地說,「有跡象表明,帝國內部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懷疑陛下政策的正確性,並對天龍人人產生同情態度。這已經不是個別現象了,而是在帝國高層的軍官和貴族間蔓延,甚至可能包括好幾名軍團長和大公爵。我可以說,帝國高層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不再忠誠。」
我開始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宰相望著星空︰「如果不盡快采取措施,可以預見後果將會有多可怕。帝國元氣大傷,連年戰爭傷亡慘重,土地欠收,各地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現在正是人民在盡力撫平戰爭傷疤的時候。如果軍官發生嘩變,軍隊又極度厭戰,各地區民眾再發生動亂的話,屆時帝國將面臨分崩離析的危險。我們當然不能讓那種情況發生。」
他把目光轉向我︰「因此在必要地時候,我們得要采取一些迅速、有效的行動,從源頭上鏟除那些不穩定因素。」
「這種現象在軍隊高層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已經有確鑿證據表明有人在密謀了嗎?」我問道。
一顆閃亮的流星在宰相身後劃過夜空,稍瞬即逝。
「對此,我們現有的情報非常有限,這場全面戰爭和最近軍隊的大規模調動讓我們的情報網絡不再像以前那樣穩固了。現在還不能斷定他們已發展到什麼程度,但願還沒有軍團長或者大公爵直接參與其中,那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最近你要做好準備了。不用多久,我們就會查清楚一切。然後,」傅利斯宰相轉過身去,看著夜色,「我們就需要你去做一些事情了。」
「有請進入決賽的八位騎士入場!」傳令員高聲宣布。
最後的八位騎士在海浪般的歡呼聲中進入競技場。按照晉級的順序,他們分別是第四軍團輕騎兵旅的伊凡爵士,第二軍團的德科拉爵士,來自薩爾茲行省阿格里亞谷的謝世平爵士,菲爾德?索拉斯爵士,雅爾行省的里爾?克瑞伐勛爵,皇家騎士團的坎寧爵士,維斯德洛騎士團的謝爾頓?斯坦尼斯爵士,還有來自海岸城的尼爾蘭提斯爵士,他仍戴著頭盔入場,也不顧這是否禮貌。
「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你們現在站在這里就說明你們是帝國最出色的騎士。」黑特拉三世如此說道,「但比賽畢竟是比賽,記住,勝利者只有一個。正如我之前所承諾的,勝利者將獲得由我親自授予的‘聖騎士躍馬勛章’和兩百枚金幣。好了,祝諸位好運。」
看台上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分組的結果,貴族和平民都有人開始打賭誰會奪冠。公爵們似乎早就下好了賭注,正在討論可能的結果。
「十個金幣,謝爾頓?斯坦尼斯勝出!」不遠處某位大公爵的聲音。
「我賭二十個金幣,里爾勝出。嘿嘿,怎麼樣,斯坦尼斯團長,有興趣賭一下咱倆誰的兒子會贏嗎?」克瑞伐公爵模著他的大肚子,興高采烈的提議。
維斯德洛騎士團的斯坦尼斯團長只是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興趣。
抽簽分組結果很快出來了,比賽馬上開始。
傳令員高聲說︰「第一場,伊凡爵士對陣尼爾蘭提斯爵士。」
尼爾蘭提斯爵士仍然穿著藍灰色的盔甲,但背後已經披上了一件灰色的斗篷,上面繡著一頭深藍色的怒吼雄獅。
「嘿,戴魚盔的家伙,剛才一進來你就戴著,干嘛不把那玩意兒摘下來亮亮你的丑臉?」騎兵軍官超對手挑釁地喊道,「還是等我一會兒把它打下來?」
看台上一群第二軍團的騎兵們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哄笑聲。
「簡直是幫野人。」愛田由公主鄙夷地說。
海岸城騎士的臉隱藏在頭盔面罩後面,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動作上看他似乎毫不在意,上馬,持盾,握槍,從容不迫。伊凡爵士也跨上他那匹異常高大的草原馬,舉起他那塊巨大的橡木盾和比賽用槍。兩人先後向奧爾尼?克拉斯伯爵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就緒。
「開始!」伯爵一聲令下。
伊凡爵士一夾馬肚,他的烈馬載著他向前猛沖,尼爾蘭提斯爵士的速度也不滿。兩人相遇時,伊凡爵士猛的一聲大喝,舉槍狠狠刺向對方頭部。很明顯伊凡爵士這一擊用上了全力。觀眾們還沒有時間為這危險的一擊驚呼時,只看到長槍的空心槍頭在伊凡爵士的頭盔側面炸開了。高大的騎兵在飛散的木片中重重摔下了馬。
在稀疏的歡呼聲和看台上騎兵們的一片罵娘中,海岸城騎士得勝回到場邊,扔掉了斷槍。
伊凡爵士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渾身是土,暈頭轉向的。他的頭盔一側已經被打凹了進去,真按難以置信,不知道尼爾蘭提斯爵士是怎麼用比賽長槍的空心槍頭把他打成這樣的。騎兵摘下頭盔,頭上和臉上已經淌滿了鮮血,看台上的民眾一片驚呼。伊凡爵士憤怒地把頭盔往地上一砸,大步朝場地另一邊的尼爾蘭提斯爵士走去。他怒目圓睜,加上一臉鮮血,模樣狂野而猙獰。
「拔劍吧,你這懦夫!讓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騎兵說著從背後的斗篷底下抽出一把斧頭來,「敢和我決斗嗎,帶鱗片的雜種?!」
奧爾尼?克拉斯伯爵上前擋在了伊凡爵士的面前。
狂怒中的伊凡爵士凶狠地等著面前比自己的矮半個頭的皇家騎士統領。
奧爾尼伯爵面不改色地伸出一根食指,指著騎兵的鼻子。那食指在伊凡爵士的鼻子前停了有三秒鐘,然後緩緩指向競技場的另一邊出口。
騎兵瞪大了雙眼,凶惡的看著面前的老頭,但奧爾尼伯爵連眼楮都不眨一下,和野蠻的騎兵對視著,氣定神閑的。
最後,凶狠的騎兵還是放棄了和皇家騎士團統領的對峙。他扔下斧頭,朝海岸城騎士的方向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走出場外。觀眾紛紛報以噓聲。
「我倒希望那家伙真動起手了,」公主說,「然後被抬著出去。你說那種人怎麼都會成為騎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