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軍官外貌英氣十足,因為在部隊常年喊口號,他的嗓子說話的時候有不易察覺的沙啞。浪客中文網
「我是賀新涼。」我奇怪的看了一眼站在我面前的軍官︰「你認識我嗎?」
「是夫人交代讓我來找你的,夫人正在過來的路上。」軍官為我指下路︰「請賀小姐先跟我去休息室等候,夫人想見你。」
看我一臉的戒備,年輕的軍官一笑︰「我是杜健生先生父親的警衛。」
「可是……」我很不放心的說︰「醫院說,不交錢的話……」
中年軍官被我的話逗笑了,他臉也不像最初繃的那般緊︰「你放心吧,我們已經調集了全國最好的軍醫來為杜先生診治。請你,給我來。」
我目瞪口呆,電腦前的小護士也目瞪口呆。
醫院的整個一層都被清空,各個要口都有專人在把守上。我被中年軍官帶到休息室,他笑著說讓我「稍後」,然後轉身就走了。
休息室沒有開燈,軍官一走,我終于能支撐不住的癱在座位上。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牆上電子表顯示的,現在已經快十點了。
曹子夜……應該會擔心吧?
我靠在椅子上休息,喉嚨跟護士吵的好渴,但是我卻累的起不來身。全身又酸又疼,想想,我這種連學校100米都跑不下來的人,居然能從火車站跑到工廠只用了10分鐘,簡直就是生命的奇跡。
醫院的夜晚本就肅靜,而這一層除了入口的位置和急救室以外就沒有人了。每想起這點,我身上總是泛起陣陣的涼。
杜健生,曹子夜。曹子夜,杜健生。就像兩條帶刺的藤蔓,一點點的攀爬上我的身體,又漸漸的纏緊,最終讓我不不能呼吸。
沒多一會兒杜健生他媽就來了。
我開始還以為他媽會像所有電視劇里那樣,劈頭蓋臉的罵我一頓。可是誰知,她媽推門進來卻抱著我哭了。
「新涼,謝謝你!」她比我稍矮,蹭了我一脖子的淚水︰「要不是你,健生就……真的謝謝你,救了我兒子一命!」
「阿姨,你別這麼說。」我這個樣子讓我心里不怎麼舒服︰「我其實沒做什麼,我就是跑去為健生叫了個救護車。」
杜媽媽擦擦眼淚,她跟我拉開距離面對面站立著,說︰「別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給我打了電話,要不是你給我打電話,我也不能這麼快讓他爸爸找來醫生……」
「阿姨!」我疑惑的問︰「你說是我給你打電話,叫你來的?」
「是啊,」杜媽媽也很疑惑︰「你不記得了嗎?你給我打電話,說杜健生受傷了。我問你他現在在哪,你話還沒說完,就掛掉了……難道,電話不是你打的嗎?」
我搖搖頭,杜媽媽奇怪了︰「那是誰啊?可她告訴我說,她是賀新涼呀!」
「不管怎麼說,」杜媽媽不在糾結電話的問題,抽下鼻子接著說︰「你能帶著健生來醫院我就很感謝了,也還是你剛才刷了他的醫保卡,我才知道他在這……現在醫生正給他做檢查,在等一會兒就能知道什麼情況了。」
我跟她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杜媽媽心思十分的細膩。她跟我說話的時候發現我嗓子有些啞,很貼心的給我倒了杯水。我也沒力氣客氣了,接過來喝完,杜媽媽又為我倒了一杯。
這杯我沒喝,端在手里看著紙杯里的水圈愣愣的出神。兒子都像娘,娘心思如此,難怪杜健生的心思那麼細膩。
「阿姨,」我將水杯放下︰「你電話能借我用一下嗎?」
「行啊!」杜媽媽掏出電話遞給我︰「我先出去看一眼。」
我再一次被她的貼心打動,她應該是看我實在太累了,所以這才找借口出去。她現在估計比我還要累,里面生死未卜的人是她的兒子。如果稍有差池,那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為了我不尷尬而把休息室讓給了我。
收起感動的心情,我趕緊打給曹子夜。當然,依舊是關機。
我想了想,走出去送手機給杜媽媽。她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臉的愁容。看我一瘸一拐的出來,她有些擔心的問︰「你的腿怎麼了?用不用找醫生看看?」
「阿姨,不用了。」我將手機遞還給她︰「我就是太久沒運動,冷不丁一走快了肌肉有些犯懶。」
她拉著我的手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我心里惦記著曹子夜,一直考慮怎麼去找他。可我剛想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卻被杜健生媽媽的話給噎了回去。
「阿姨以為你暑伏的時候能來,所以特意囑咐健生要帶著你回家。」她拍著我的手,樣子親切的讓我難過︰「健生那天回家了,但卻是他自己回來的。我問他怎麼沒帶你,他怎麼都不肯說。我準備的那些餃子,他都自己吃了。」
「那……那後來呢?」
「後來啊……」杜媽媽輕笑︰「後來他把自己撐得吐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升騰的愧疚是怎麼回事︰「對不起。」
「呵呵,」杜媽媽輕笑︰「傻孩子,我知道不怪你。很多事情,其實是勉強不來的……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是我想,健生醒來一定是想看到你的。所以,阿姨求求你,算是幫阿姨一個忙。無論你有什麼事情,能不能先推掉?讓健生看看你,然後你在走?」
我喉嚨發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胡亂的點點頭。
時間過的緩慢,我們兩個都沒有再說話。雖然很累,但是我卻絲毫不覺得困。甚至,我全身的神經都在不斷的叫囂。
走廊里寂靜,大腦里面喧鬧,就好像是一個滾燙的腦袋扎在冰桶之中。所有的內熱都散發不出去,生生的被憋回了體內。
就在我馬上覺得自己快爆體而死的時候,醫生們出來了。
我跟在一旁听著,大概就是說,杜健生被匕首刺傷,流血太多導致昏迷。他的肺葉傷了,最近會呼吸困難,偶爾有吐血現象……醫生說︰「現在傷口已經處理了,我們也為杜先生做過全身檢查,沒有什麼大礙。但是他最近的身體可能會比較虛弱,所以要好好調理。」
「用輸血嗎?」
我這話問的太突然,連我都被自己嚇到了。
醫生和杜媽媽反應都還挺自然的,醫生神色無常的回答我︰「是的,要輸血。他失血太多,幸好就醫及時。」
我自動補腦醫生的話,如果就醫不及時的話,估計杜健生現在已經沒了。
「他什麼血型的啊?」我問︰「我是o型血的,他要是跟我一個血型的話,讓他輸我的血吧?」
我沒有什麼想法,只是單純的覺得,我的血還熱乎著,他現在本身就虛弱,在輸入在血庫放了不知道多久的血液……我想想,就覺得難受。而且,如果自己的身體流進陌生人的血液,多少都會覺得不自在吧?
再說,我真的覺得自己欠他的,好多好多。
「新涼。」杜媽媽抱抱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健生用不了你的血,他是ab型的。」
我細想了一下,杜健生前一陣才過的生日,他在美周之前,那應該是雙子座的。而他又是ab型血的,他的性格是要有多分裂啊……
「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杜媽媽拉著我,她倒是沒再勸我留下︰「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謝謝。」我很沒意義的道謝。
我跟杜媽媽一起到病房,杜健生還沒有醒。他被人看守起來,病房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都是兵,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國家一級通緝犯住這兒呢!
杜健生已經被清洗干淨,他身上穿著白病服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那帶著習慣性嘲諷笑的臉,此時也是煞白的。平時跟我耍狠斗嘴的唇,也泡的跟死尸一般。
整張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沒有一絲人氣。
杜媽媽轉身去哭,我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她,只能在病房的桌子上拿巾紙給她擦淚。
「你先去休息吧!」杜媽媽擦擦鼻子︰「我在這看著他。」
「不用,」我搖搖頭︰「我陪您一起吧!」
杜媽媽也沒心情理會我,她拿起杜健生的手,不斷的搓捂著,眼淚不斷的流。
她這個樣子,我也不好太靠前。我坐在後面的沙發看著杜媽媽的背影,不自覺的開始幻想,如果王芳要是像杜健生他媽這樣對待我,那該多好。
這是多麼奢侈的想法啊……
我坐在病房里,心里一直在惦記曹子夜。他要是半路下車了該怎麼辦?他要是在生我的氣難為自己該怎麼辦?他要是……
外面的天就跟漏了似的,大雨下個沒完沒了。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天還是陰著。杜健生輕哼一下,醒了。
杜健生總是這樣,每次只要不是睡到自然醒,他睜開的眼楮就一定是充滿戒備的。他似乎是想開口說話,但是肺部的疼只是讓他再一次悶哼。
「健生?」杜媽媽高興的擦擦臉上的水漬︰「兒子,你醒了?哪疼?想干什麼?想吃什麼不?」
杜健生看看我,又看看他媽媽。他有些無力的扯扯唇,但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新涼,」杜媽媽給我眼神,示意我可以走了。但是她卻沒有明說︰「你幫我出去買點早點吧!」
「哦。」我跟杜健生對視了一眼,開門出去︰「好的。」
經過一夜的休息,我體力恢復了一些,但我依舊又渴又累。身上的濕衣服被我的體溫蒸干,我有些頭重腳輕,似乎是感冒了。
昨天的中年軍官在門外等我,我打算去休息室喝點水,然後再讓他送我回家。
休息室里有幾個輪崗下來休息的官兵,他們在沙發上打著瞌睡。休息室的電視,在放著早間新聞。
「昨天凌晨兩點左右,由我市開往南方的xxx列車的鐵路軌道發生塌方。因昨夜有暴雨,所以鐵路的警示燈失靈。xxx列車被後車追尾,xxx列車的軟臥車廂被撞毀。具體傷亡數量不詳,當地的政府警方正在配合鐵路部門進行搶救……」
xxx列車的軟臥,就是我應該和曹子夜一起呆的車廂。***,這不靠譜的年頭,居然連火車都能追尾。
新聞剛跳轉到其他頭條,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