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御凰︰第一篡後 069 駕馭天下之配方

作者 ︰ 半壺月

此時清晨的光線透過雕花窗欞打在大理石的桌案上,慶安公主輕輕揉了幾下有些發漲的眼角後,站起身,素手微微一抬,牽了蘇楠的手,「來,陪我進去瞧瞧皓兒!」

蘇楠的心一緊,反握住慶安的手,臉上勉強堆出笑意,「小姐,奴婢瞧您熬了一夜,不如回房歇息,皓兒有奴婢看著,公主請放寬心!」

慶安怎會不知蘇楠的心思,主僕二人數十年的情誼,心意早已相通,她搖了搖首,嘆道,「莫擔心,本宮心里自是有數,況且皓兒的傷也是暫時的!」

主僕二人牽手進了藥房,藥房長案桌旁的七八盞宮燈此時已被吹滅,只留了一盞,慶安看到申皓兒直直躺在長案上,頭上罩著一個四方的透明紗罩,而她的雙手被交叉綁在月復部,心頭一沁,一絲戾色掠上眉間,厲問,「為何綁著她的手?」

「小姐,這天氣熱,皓兒臉上的傷口奴婢只用藥抹,並不敢包扎,怕不慎潰爛生濃,奴婢就用罩子,防蚊蟲。但奴婢擔心皓兒睡夢中會不知不覺用手踫傷口,所以,只好先綁了她的手,以防萬一!」

「難為你想得真周道,哎!」慶安神色一緩,又是一聲長嘆,徑自走了到了長案邊。

紗罩雖是透明,但顏色卻是黑色,所以,慶安一時無法看清申皓兒的臉,她顫微微地伸出手,盡管她的心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在她一揭開的那一剎那,眼前的慘狀如把重錘狠狠地把她的心砸成血肉磨糊,痛得一手掩住了嘴,眼淚再一次狂飆了出來。

那樣的臉,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人的臉,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她會以為這是一具死去多日,面目開始腐爛的臉。她的整個右臉上半部份高腫,連著鼻子也比原先腫大了一倍,可到了臉頰處卻只見上下兩排紅腫的牙齦,上還有一顆幸存的牙齒猙獰地露著,右邊的下唇瓣亦缺失了一半,血紅的女敕肉外翻著,顏色鮮艷卻異常可怖。

「我的兒……」慶安瞬時心里亂得像團氣漩四處奔走流竄,她氣喘極劇不定地站著,唇齒啟啟闔闔中,方問出一句,「她以後……能不能開口說話……」

蘇楠輕輕搖了搖首,安慰道,「小姐,您又忘了,或許等她醒了,我們已經搶到了申鑰兒的肉身了,能不能開口不重要!」怎麼能開口,將來就是飲食也不能象正常人一樣。

慶安知道蘇楠會錯了意,咬了咬牙,眼中交疊著,有掙扎、有放棄、有不甘、最後還是開了口,「蘇楠,你不了解顧城亦這個人,他生性多疑,憑著本宮的片面之詞,他不會相信那配方的事,只有他見了皓兒,方有可能應下,你想一想辦法,讓皓兒能開口說話。」話及此,慶安愧疚之心愈盛,自已的女兒已如此悲慘,她還盤算著為她的兒子謀路。

可要是不這麼做,這麼多年的犧牲不是全白廢了麼?

蘇楠躊躇一下,「小姐,她臉上的傷說來也是皮外傷,養個三四天就能下地,或許,她可以用手寫,只是,奴婢擔心的是她看了自已的傷後,會承受不住。」

「是呀,本公是關心則亂,倒不記得可以代筆。」慶安公主環視著四周,唇角挑著一縷深深的自諷,「先把這里的鏡子,所有反光的東西都撤了,等她醒後,本宮會好好跟她談!」

慶安小心翼翼地將臉罩復蓋在申皓兒的臉上,剛欲離開,忽然聞到這藥房中,除了一些熟悉的藥味及血腥之味外,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尿騷之味,眉峰輕輕一蹙,掏出粉白絹絲手帕掩住口鼻,「蘇楠,這藥房里頭怎麼會有一股騷味?」

蘇楠是醫者,自然嗅覺比尋覺人敏捷,听了後,也表示不解,「是皓兒身上傳來的,奴婢也不明白,昨夜帶來時,身上就有這怪味,好象在皓兒身上還留了很久,都悶出些酸臭味,只是她傷得重,也來不及給她換件干淨的!」

慶安眉峰一擰,聲音帶戾色,「把紫霞、紫倩二人叫進來,我倒是要問問,這孩子在質子府里究竟遇到些什麼事!還有,再拿一套干淨的衣裳,吩咐人弄一盆熱水,得給她清洗清洗!」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

慶安俯,靠近時,方感覺那味極令人難以忍受,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麼罪,一個堂堂的千金小姐,竟弄得這麼狼狽。

慶安小心翼翼的褪下申皓兒的褻褲,看到那一雙瑩白肌膚,骨肉均勻的修長小腿時,鼻翼處又是一酸,眼淚便滴落下來。想起彼時孩子剛出生時,因為早產,才在她的月復中呆了七個月就出來,當時,眼楮只有一條線,四肢細跟成人的拇指一般,在她的手掌中時,奄奄一息。

她哭著喚了半天,她才象小貓兒一樣,一張一闔著尾指般大小的嘴巴哭了出來。

如今,能養成這般水靈,不得不說是田敏麗的功勞。也不負了她當年狠下心,把她將田敏麗的孩子偷偷做了交換。

慶安將褪下的褻褲遠遠扔開,本想把袍子拉下來蓋住她的身子,卻發現那袍子上的味道亦很濃重,輕嘆一聲,便開始笨手笨腳地找著衣袍上的繡扣,因為申皓兒身上穿著侍衛的衣袍,開襟處與尋常仕家貴族的袍子不同,慶安一時之間找不到扣子在哪里,又怕驚了申皓兒,正有些不耐時,紫霞和紫倩及蘇楠三人走了進來。

「公主殿下,讓奴婢來!」紫倩頂著心頭瑟冷奔了過去,先是一手輕輕抬高申皓兒的手,另一只手嫌熟地找到腋下的扭扣,三下兩除二就解了。

蘇楠馬上俯,把長案下的冰盆拖了出來,端到外頭後馬上進來,把窗子都關實。

紫霞也不敢閑著,飛快找了一把剪子走到長案邊,瞥了一臉陰沉的慶安,輕輕地對紫倩道,「把她的上袍對剪了吧,別讓她醒過來,讓她多睡一會,省得醒來後……」紫霞言及此,馬上察覺失言,不安的瞟了慶安一眼後,發現她似乎沒太在意她在說什麼,暗中噓了一口氣,趕緊閉口不言,與紫倩二人配合著將申皓兒的里外衣袍都月兌掉。

這時幾個公主府的丫環端了一桶熱水進來,慶安命她們把東西擱下後退下。

蘇楠見慶安拿了干毛巾,忙接了過來道,「小姐,讓奴婢來,這些粗活您干不了!」

「什麼粗活?幫女兒淨一次身叫粗活?」慶安一把奪過,浸了水擰干後,開始給申皓兒細細地擦起身子,「紫霞,你來說說,這幾天你們跟著皓兒,究竟她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身上會這麼臭?本公不會再追究你們的過失。」慶安略略停了停,依舊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但語鋒變重,「所以,你二人有什麼都說出來,不要有任何的隱瞞!」

方才褪褻褲時,慶安已經知道肯定是失禁才會在褻褲的大腿內側沿著褲管留下土黃色的痕跡。

「是,公主殿下!」紫霞一邊幫著擰毛巾,遞香粉,一邊輕輕把昨日黃昏在皇宮御花園的荷池畔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從質子行苑被丫環婆子和侍衛們為難開始,講到昨日黃昏張晴嫵設宴,宴前鳳繁星突然故意找茬,慶安的臉色就開始變了,當她听到鳳繁星提議讓申皓兒頂著隻果讓大伙射箭比賽時,倒吸一口氣,因太過于難以置信的震驚,原本糾結在心里的一口氣突然就噴了出來,十指狠狠地擰著毛巾,頻頻冷笑出聲,「鳳繁星為難申皓兒?難不成是因為顧城風為了申鑰兒拋棄了韓昭卿?她一個二品王妃倒管得太寬了!」

「公主,是奴婢無能,奴婢二人當時沒有及時出現制止!」

「這不怪你二人!」她現在也無法去追究紫霞和紫倩的錯處,畢竟兩人都不知道申皓兒是她的親骨肉,以當時的情況,她二人也確定不宜出面,

沒想到,接下來紫霞提到申皓兒失禁遭眾人嘲諷,賀錦年一箭射中申皓兒嘴里的李子,眾人齊聲鼓掌,更讓慶安感到一顆心都被絞爛,她做夢都沒想到,申皓兒在蒼月皇宮中竟會有這樣非人的待遇。

她是個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凡她知情一點一絲,她也能護著她,可這期間,賀錦鈺的事幾乎讓她操碎了心,她的女兒會落到這樣的絕境,她知道,她絕難辭其咎!

這一刻,她發誓,付出再大的代價她也要奪到申鑰兒的身體,給她女兒一個完整的人生。

慶安幫申皓兒扣上最後一個繡扣時,她的眸中不復有多余的眼淚,她的聲音恨得幾乎能淬出毒汁,「鳳繁星這一口氣,本宮遲早會替皓兒算回。至于賀錦年,他現在敢公然帶著姚清淺四處招搖,不是是仗著景王的影衛護身。沒事,沒事!就讓他多得意一陣,待本宮收拾了景王,自然就輪到他和清淺了!」

過了兩日,申皓兒的傷稍平穩後,慶安令人將申皓兒搬到離自已寢房很近的一間寢居之內,以前,顧寶嵌常常在這里小居,寢房內的一飾一物也是當年慶安為自已思念的女兒精心挑選的。

申皓兒一直惡夢深纏,夢中沒有一絲的色彩,一片慘淡的黑白鏡像。

有些在她的記憶里早就消失的,卻在夢中出現,比如靈碎子來申家時,一眼看中申鑰兒,而田敏麗一直希望靈碎子收下申皓兒。

靈碎子便問她,「你叫皓兒麼?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跟我學本事?」

她笑著按母親教她背的話,用軟軟的童音有些不利索地一字一字念了出來,「學了本事,才能守護國家,為天下蒼生,為百姓,亦為家人!」

問到申鑰兒時,申鑰兒眸光皓如星辰,笑著答,「師父,我會讓你名揚天下的!」

第二天,靈碎子帶走了申鑰兒,她拉著母親的裙尾哭了一天,她並不知道拜靈碎子為師有什麼好處,只知道,她又輸給了申鑰兒。

申府里的人都知道,當她學會站時,申鑰兒已拿著彈弓滿園子追著打麻雀,百發百中。

當她學會踉踉蹌蹌地撲進田敏麗懷里時,申鑰兒已騎著小馬雄糾糾氣昂昂地沖出申府的大門。

當她會完整地開口說一句話時,申鑰兒已經會背無數首詩,並拿著毛筆端坐在申蘇錦的書房里工工整整地寫字。

冬天,她冷得躲在寢房里養病時,申鑰兒和丫環們在園子里玩雪戰,歡樂的笑聲一直縈繞在她的耳畔,刺得她耳膜發疼。

夏天,她不慎吃了涼的東西月復泄,被迫喝了一個月的藥時,申鑰兒跳到花園里的魚池里來回游泳,有時還摘了很多的蓮蓬來找她一起吃。

秋天,她的咳癥犯時,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忍愛著代夫沒完沒了的針炙,申鑰兒已經和偷偷地跟著申蘇錦去上學堂。

記憶中,她總呆在盈滿藥味的寢房中,趴在窗頭,羨慕地看著花園中象靈雀般的申鑰兒。

唯有春天,她的母親會說天氣不錯,幫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帶她到郊外走一走,曬曬太陽,而且母親總是不肯帶上申鑰兒,就算申鑰兒怎麼求,她母親也拒絕,母親說,申鑰兒太吵了,她喜歡的是安靜的孩子!

這些記憶都是在申皓兒三歲前的,因為申鑰兒三歲後,被靈碎子帶走。

在她成長後,早已不記得這些,但夢中,一些片段,淺淺地從沉睡的記憶中跳躍出來,讓她的大腦再一次游覽個遍。

她在夢中為自已哭泣……

慶安公主從各處搜索珍稀藥材供蘇楠配出最好的傷藥,每天隔兩個時辰為申皓兒換藥。

這期間,蘇楠只能用管子接送一些流質的食物直接從她的咽喉處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喂,以免感染到右邊的傷口。

為防止申皓兒醒來疼痛,或是情緒崩潰影響治療,蘇楠在申皓兒的食物中下了些不傷人體的藥,讓她一直處于沉睡的狀態。

直到五天後,申皓兒臉上的結痂開始月兌落,蘇楠方停止了給她服用的軟粥中放藥。

申皓兒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慶安公主。

「孩子,你別怕,我是蒼月的慶安公主,你在入燕京城門時,我們曾有一面之緣,你現在別開口,先听我把話說完……」慶安從榻前的椅上站起身,坐到她的身邊,一手輕輕撫著她額頭,順理著額間的碎發,另一只手握住了申皓兒擱在床沿上的手,輕輕摩挲著,臉上浮現的安定人心的神情,用世間最溫柔的聲音低喃著,「乖,本宮不會傷害你。你現在很安全,只要好好听本宮把話說完便是!」

「去年,你的父親申劍國和母親田敏麗曾經助過本宮,現在你受了傷,本宮自會全力助你度過難過,你放心,本宮許諾,定還你一張臉完美無缺的臉。但這在之前,你得冷靜地听我把話說完,你現在傷了臉,不便開口,更不宜激動,你明白麼?」慶安看著申皓兒脆弱的眼神,溫柔一笑鼓勵,「如果明白,就動一下你右手的拇指!」

申皓兒縴秀的眼睫撲扇下來,她無從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信任,自從離開大魏以來,從不曾有一個人對她施過援手,可就算是恐懼和不安,她的臉依然無法給出一點反應,只好認命地動了動拇指。

慶安如此近距離看著申皓兒臉上猙獰的一個洞,又看她因為明明戒備她卻因為無助,不得不乖巧听從命運擺布的模樣,心頭如何不酸楚?

可她連告訴她一聲︰我是你親生母親,你不必擔心,娘親會一心一意幫你!

可這句她無法說出口,因為,田敏麗是她生平的勁敵,除了幾個極貼心的心月復外,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和田敏麗之間的關系。

她死死地斂住氣息,不讓自己滑入愧疚的深淵,她從容地從旁邊的小案桌上拿出一幅柔軟的金絲紗面具,上面繡了極為精致的圖騰,看形狀,只能遮住人的半邊臉,她展開給申皓兒看,展顏笑道,「這是用雲織彩錦同一種的繡線所縫制,是本宮令宮中的尚工局徹夜趕工出來,既柔軟又透氣,暫時可以讓你做面具,不過,你別擔心,不需要很久,本宮就能讓你扔掉這個面具。」

慶安看到申皓兒緊繃的眉頭終于緩緩松開時,方極有耐性地一點一點透露發生了什麼事,以及,她們計劃拿下申鑰兒的身體,讓她從此搖身一變,成了申鑰兒。

在這期間,申皓兒應如何配合慶安公主的安排,要怎麼才能取得帝王顧城亦的信任。

慶安用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方將所有的計劃說完整,又再用一時辰時間讓申皓兒接受了眼前的現實。

最後,申皓兒提筆寫下,「如果我答應了把我所知道的配方全告訴皇上,你是不是讓我成為申鑰兒?」

「是!」慶安緩緩點頭,暗暗吐了口氣,平復心潮波動,慎重承諾,「本宮對天發誓,會全力助你!」

申皓兒眸光瞬時帶了生機般地晃動起來,她終于把慶安的話全部消化了,除了一開始她為自已的命運感到驚恐外,當听到慶安說要讓她佔用申鑰兒的身體時,申鑰兒被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風風光光的迎進燕京城的一幕驀地從記憶中浮起,清晰地沖刷她的頭腦,她的臉上無法做任何一種表情,唯有一雙眼眸圓圓睜著,可只有她自已知道,那不是害怕,而是難以置信的喜悅——

如果她成了申鑰兒,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一次佔有申鑰兒所擁有的一切,包括她的一身榮光,包括,那美得傾天蓋地的白衣男子。

別說她的臉傷了,就是她完好無損,她也願意——

「好,既然你答應了,那本宮就安排你面聖,屆是應怎麼說你會知道吧!」

申皓兒垂下頭,緩緩地執筆寫下,「知道!」

她輕輕撐起身子欲坐起,慶安忙傾身扶她,等她坐正她,慶安無需申皓兒開口,便將手中的面具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而後朝著好輕輕點點頭,問,「要照照鏡子麼?」

申皓兒沉默地點了點頭。慶安站起身,很快,從內寢拿出一面鏡子,並打開了窗子,光影從布簾透過來,蒙上申皓兒半張她秀氣的臉廓,襯著另一半的金色面具,生出一絲神秘之感。

慶安一笑,將鏡子遞了過去。

夏日,小小的舟兒穿行在碧波蕩漾荷葉叢中,粉紅色含苞欲放的蓮花如凌波仙子般搖曳生姿,初夏的風沁著花香飄過來,萬籟無聲,唯有槳兒輕輕拍打著湖水傳來的「嘩嘩」聲。

若非是申皓兒心中忐忑不安,此刻,她一定會信手摘下那一個蓮蓬,然後半靠在船首,享受著輕風陣陣。

慶安已向帝王上奏,顧城亦傳召了她。

以她對蒼月國歷史的了解,這里的帝王都是貪得無厭,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有些擔心,顧城亦不肯為她辦事,反而會不折手段拿到她所擁有的。

但是,她又想,一個堂堂的帝王,掌管天下蒼生,豈能失信于一個小女子?何況有慶安公主做了擔保。

幸好路途不長,舟子行了大約一盞茶時,就可以看到碧湖中央停著一艘兩層高的畫舫。待小舟靠近時,舫上的太監將一條半丈寬的木板搭在兩船之間,把申皓兒接了過去。

「申小姐,從這條梯上二樓,皇上和公主殿下等著呢!」太監指了路後,便吩咐放木板的小太監全上小舟,只留他一個人獨自留首在畫舫一層。

申皓兒心道︰不愧是蒼月的帝王行事如此謹慎,不僅把說話的地點挑到這,連身邊侍候的太監也打發了。

她雙手扶著欄桿拾級而上,因為樓道偏窄,畫舫也有些晃,所以,她低著頭一級一級走得極慢,待抬首時,看到一雙煙紫色綴滿珍珠的繡花鞋站在了樓道口幾步開外,申皓兒不安地抬首,原來是慶安公主。

慶安公主伸出手,微微一笑,「來,小心些!」又瞧了一眼申皓兒臉上的金色的蒙巾,輕輕贊道,「不錯,多戴一層蒙巾不會顯得太突兀!」

申皓兒眸光一亮,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接住了慶安遞過來的友好。

「孩子,讓你委屈了。」慶安領著她慢慢朝廊道走著,她的手溫柔卻不失力道,讓申皓兒怦怦亂跳的心莫名地定了下來。

申皓兒用手勢做了一個謝謝,又想起驚懼的一夜,眼圈又是一紅,左半邊俏麗的小臉白了幾分。

慶安心頭好象凍土般驀然開裂,一時控不住,便轉身抱住申皓兒,柔聲安慰,「你放心,有本宮在,誰也再傷不得你半分。」心中卻道︰女兒,是娘沒有護好你,你放心,娘欠你的,別人欠你的,有一天,你都會雙倍拿回。

慶安牽著申皓兒從廊道繞到了船首,走到正中門,先喊了一聲,「皇兄,申家七小姐到了!」

「帶她進來便是!」聲音懶懶,透著微微的疲倦。

慶安推開門,領她進去,顧城亦便半靠在貴妃椅上,闔著雙眼象是閉目養神的模樣。

「皇兄,是不是頭疾又犯了?」慶安走了過去,繞到後面,伸出雙手自然觸上顧城亦的太陽穴位,輕輕柔柔地按壓著。

申皓兒也不敢打量四周的擺設,跪,嗑了三個頭。

「朕這會不舒服,申小姐有奏快點呈上,讓朕開開眼界,何為駕駁天下的配方!」

申皓兒听出帝王口氣里含了些不耐的成份,忙從懷里掏出寫好的呈上,上已書寫好︰「臣女申皓兒奏請皇上,臣女知道一種新的鍛造兵器的方法,在治煉鐵時,應用多少的比例滲碳,才會使劍和戟,更具有堅硬的刃部和堅韌的劍身。以及鍛造時,如何用低碳鋼鍛打,及表面滲碳和淬火處理的技術!家父曾用這配方試過,結果煆造出來的劍與普通將士手中的劍相擊,普通將士的劍刃部就出現凹痕,有些甚至馬上斷成兩截!」

「從何得來?」顧城亦看完後,眸光倏地一亮,坐直身子,他心中明白,若是擁有這樣的武器,那他的士兵將所向披靡,又何需懼顧城風?

申皓兒咬了咬牙,俯身在面前的攤開的萱紙寫下︰「是臣女的八妹所得,她將配方給了家父!」

「申家如若擁有這樣的配方,那何須千方百計接回秦質子,只需拿了大魏天下,甚至連朕地蒼月都可染指。恐怕申小姐是言過其實,世上並無此配方。」顧城亦的口氣帶了些戾色,「申七小姐,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申皓兒臉色倏地蒼白,疾書寫道︰「皇上,臣女不敢虛言,確有配方,但臣女也不敢瞞皇上,配方中的最後一個程序掌握在秦皇子手上,所以,家父才——」申皓兒寫到此,筆觸一滯,但想起慶安的囑咐,最後還是慢慢地寫下︰「所以,家父才會不辭千里,親自來接秦皇子回國!」

顧城亦冷笑道,「既然是在秦質子手上,那你先前聲稱申劍國已鍛造出利劍,這不是自相矛盾?」顧城亦頓了頓,「你提的條件朕可依,但你若是敢半字虛言,朕就滅了你申氏一族!」

「皇上,臣女絕不敢虛言半句!」申皓兒飛速的寫,因為太緊張,字顯得撩草,而她的半邊本來就沒什麼血色臉變得更加蒼白,左太陽穴上淡青的血脈若隱若現地急跳著,自進入蒼月以來,她覺得自已一直是砧板上的魚,時而被剔鱗,時而被剖月復,多年田敏麗所教導的臨威不懼、察言觀色的冷靜,早已被一次次的威嚇消磨一空。

現在又被顧城亦龍威所攝,腦中一片空白,便全部照實寫下︰「是臣女的八妹帶回了鑄造兵器合金的胚體,她說這胚體是用鐵及一些其它的金屬融合而成,而這個配方是在秦皇子的手中,所以,父親才會讓臣女來接秦皇子回大魏!」

是的,盡管于她是出于愛,真心真意地想接秦邵臻回大魏。可于申劍國,只有一個目的,為了秦邵臻手中的鑄劍配方。

慶安適時站出,走到申皓兒的身前,俯,伸出手捋開她額際的碎發,又從懷中掏出錦帕,緩慢而小心地擦拭著申皓兒額間冒出的汗,象是待一個極珍貴而易碎的寶貝,完畢,轉首略帶指責地口吻,「皇兄,您瞧您,都把人家小姑娘給嚇壞了!她這明明是立了天大的功!」

顧城亦淡淡一笑,「申皓兒,你退下!」

申皓兒嗑首後,不安地瞧了慶安一眼,見她神色尋常,心下略安。雖說這樣談話結局顯然與她想象不一樣,顧城亦根本就沒有與她交易的打算,她突然意識到,她這一舉,不亦于將自已和申氏一族逼入了死局,顧城亦很可能既不與她交易,卻對申家掌握的配方誓在必得。

可她眼下根本沒有任何選擇,她已經活到了窮途末路,慶安公主提出的辦法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皇兄,那臣妹也告退了!」慶安扶起申皓兒,欲攜著她退出。

顧城亦滿眼的失望,緩緩地站直了身,神情漸漸地冷冽,「慶安,到現在你還不肯幫朕?是不是要等顧城風弄醒了申鑰兒,再等他們鑄造出利劍插進朕的胸口,你才算滿意?」是的,既然這配方一開始就是申鑰兒的,那她一醒,顧城風就是如虎添翼。

慶安神情無絲毫變化撫了撫不安的申皓兒,柔聲道,「你到船首等本宮,等本宮與皇上求情,成全你的心事。」

待申皓兒一離開,慶安的臉漸漸失了笑,轉身時,緩緩朝著帝王一拜,「顧城亦,這麼多年,你一直為了你帝位權勢,又何曾肯成全我半分?既然是此,那我何不坐山觀虎斗,反而這江山總歸都是姓顧。」

「你,太放肆!」顧城亦猛地揮手一摔,貴妃椅邊的小茶幾砰然倒地,案上的茶具、瓜果茶點,散了一地,杯盞碎裂,茶汁四濺,他指著慶安公主厲聲道,「你也知道朕的難處,別忘了太祖皇帝留下的遺旨,皇族血脈中,不得有半絲姚氏叛逆後人的血,你若是安安份份當一個慶安公主,朕的皇妹,那天下無人能知你的身份,可若你強要為錦鈺要一個身份,那就要問你的身份經不經得起查,但凡有一絲蛛絲螞跡讓姚氏一族長老知道,你的體內流著姚家叛徒的血液,別說是你,就是錦鈺也活不成!」他能順利登基,除了當年借助了慶安背後隱在的力量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姚氏一族當年承諾不過問顧氏皇族內部的問題,他輕嘆一聲,語重心長,「慶安,若非是你的祖上背離了姚氏一族的正統,怎麼會被姚家流放。你想要為錦鈺爭取,朕何償不願,他也是朕的親身骨肉,又是如此優秀,是你們姚家容不下你!怪不得朕!」

「那還有什麼好談?」慶安冷笑,聲音哽在喉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姚家現在不過是一具空殼,所謂的上古遺族札記早已失落,你偏不信,這麼多年對那半死的老頭偏听偏信。現在,顧城風都踩到你頭上了,姚家人有誰站出來放一個屁麼?他們都躲在川西看熱鬧呢。本宮告訴你,能幫你的只有本宮,你想與本宮聯手,只有一個條件,馬上召告天下,立鈺兒為太子!」這麼多年,她一只隱藏著自已的實力,就算去年要殺賀錦年兄妹也不敢公然讓姚晉南兄妹親自動手,反而借助林皇後的勢力。

將姚晉南從川西召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她要借太子伴讀的競選機會,讓賀錦鈺聲名大噪,所以,才讓姚晉南在短期內訓練賀錦鈺。

她一心一意抹黑太子的聲名,同時她的羽翼也越來越豐滿。她相信有一天機會來時,她會逼著顧城亦公開承認賀錦鈺的身世,並讓她的兒子名正言順的取代太子顧容升。

顧城亦眼斂急跳,怒極反笑,「如何詔告?你頂的是皇家公主的名聲,難道要讓朕召告天下,你我兄妹**!」

慶安嗤笑,唇角挑著一縷深深的諷刺,「顧城亦,別當我是傻子!更別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個來做借口,身份的東西不過是一紙文書,您是皇上,有什麼您改不了的!」

顧城亦緊緊盯著她不語,畫舫中,靜宓無聲,空氣中透著緊繃。

夕陽的余輝一點一點地從地平面上跌落,最後沉入湖中時,顧城風方緩緩開口,「慶安,這麼多年,其實你從不曾對朕用過一絲的心,你要的不過是這個江山!」他知道她的野心,可他的力量已不足以擋住顧城風,而據他所知,朝庭大臣將會有新一輪的彈劾,要求他退位。

「用心,皇上,時值今日,我還有何心可言?」慶安薄唇一挑,笑不達眼際,眸光透著涼薄,淡淡道,「當年,我全心助你,讓你心願達成,讓你一個小小的明王最終成了帝王身側的權臣。而你,原本答應我,廢林氏,並為我正名身份,讓我成為你的明王妃。」

言及此,慶安淡淡笑開,可她的眼里並沒有多余的感情,甚至連恨都沒有,她只是在陳述一件過往之事,「可你做了些什麼?正當我告訴你,我懷上了你的親骨肉時,你卻讓先帝爺下旨,將我賜給賀元奇那一個喪妻老匹夫。那時候,你又置我的心于何處?」慶安瞄到顧城亦眸中一劃而過的愧疚時,驀然轉身,眸里透著深深地譏諷,她語聲謾謾,「我在你最困難的時候一直伴你左右,你呢?你卻如此無情地拋棄了我,如棄破履。後來,我就明白了,女人只有自已擁有無上的能力,讓一個男人不得不月兌離你,比起不名一文的男歡女愛而言,價值千金!」

慶安公主悠悠然轉身,緩緩走至顧城亦的面前,抬首,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已略顯得蒼老的中年男子,眼里不著痕跡地閃過輕蔑,「如今,我手上擁有的一切比起當年給你的更有助力,包括顧城風,這麼多年,從不肯與我為敵,因為他也知道,光一個姚晉南,就相當于你身邊五萬的禁軍。」

慶安移開腳步,推開船艙的窗戶,遠遠看著一排排的宮燈將整個皇宮照得金碧輝煌,倒映在水中真真是美倫美奐,她指著那一間已空置棲鳳宮,語聲變得強勢,「我有這資格和共享這盛世江山,這也是你當初許給我,也是你欠我的,現在,也該輪到你還了!何況,錦鈺始終是你的親生兒子!」

顧城亦沉默著,他沒有否認慶安的話,許久,他的神情漸漸變得麻木,「好,你助朕殺了顧城風,那朕就詔告天下,你和鈺兒的身份,並立鈺兒為太子!」久久得不到姚氏一族的回應,現在,只能劍走偏鋒,與慶安合作,殺了顧城風。

「城亦,我就知道你不會撇下我們母子不管!」慶安莞爾一笑,這一次由衷的笑直達眼際,生生扯出眼角的皺紋,「我這里有一石二鳥之計,既能誅殺顧城風,同時奪取挽月小築申鑰兒的身體,助皇上同時得到鑄鐵配方!」偏生那聲音卻帶了幾絲故作嬌柔的嗔意,直直讓顧城亦的心頭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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