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夜 二

作者 ︰ 不見何

()陳素的父親,也就是眾人口中的漫天陳,本名陳元化,是城南非常出名的人物,常年出入州郡附近的深山大澤,采集珍稀藥材,擊殺鷙禽猛獸,摘取妖核獸寶,而且為人仗義疏財,周圍鄰里多被他資助過,他自己的r 子倒過得清貧。沈府也曾數次請他去做一名客卿長老,只不過每次都被他婉言拒絕了。陳元化半生漂泊,深以為苦,不願兒子繼續走他的路,所以雖然陳素無數次的央求過,陳元化都不肯將一身本領傳于陳素,最後捱不過兒子苦苦哀求,說如果有娘在,娘一定會幫他說話,陳元化無奈只好傳了一招,沒有名字,但在傳授這一招時,陳元化千叮萬囑,此招絕不可輕易使用,因為招式過于剛猛,傷人傷己,有崩經斷脈的危險,而後又簡單的教了陳素一些凝元聚氣的方法。從此以後,陳元化再不許陳素提他母親的事,而陳素雖然心里好奇,卻也不敢再提起,在陳素的記憶中,似乎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

沈府,確切的說,應該是沈府第三分族,正是坐落在這個小鎮上。

東靖國自皇族之外,另有四大柱國上將,分別駐守東南西北四方。平涯城是東靖國北部通往皇城的咽喉要地,也是北柱國府所在地。而九黎鎮又在平涯轄地的最北端,再向北,跨過柯蘭城與莫吉城,就是萬里瀚海了。沈府在東靖北疆也算有些名氣,拋卻其與北柱國府有聯姻之禮不提,經過幾代家主的經營,沈家的商業網遍布平涯,百年前更是出了一位修煉天才,名震北疆,故此尋常勢力自會禮讓三分。沈氏宗族早年一分為三,這最末的第三分族則佔據了七荒鎮的全部與九黎鎮的大半部分,而且近些年大有蠶食余部的跡象,所以在這里生存的人,部分已經成了沈府的佣工,部分正在逐步變成沈府的佣工,也有一些不堪忍受的人,向更北方遷移。

平r 里,陳素就對沈府有些不滿,只不過陳元化幾次告誡,不要去觸沈府的霉頭,才有所收斂,今天被沈天文逼至死角,免不了年輕氣盛,一時間也就忘記父親平r 的訓教了。

陳素此時雙目微閉,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自覺內元奔涌,渾身經脈鼓動激蕩,斗意昂揚。

沈天文始終是不以為意的看著陳素,從之前的交手,他已經知道陳素的底細,就算自己只用三成力,陳素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當他看見陳素煞有介事的運功的時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好笑,是在對手充分準備了之後,仍然輕而易舉的將其擊敗的滿足,他想看看那個時候的陳素是不是還像剛才一樣滿口的不服。

陳素飽提內元,終于是感覺元氣澎湃,無以復加,才猛的睜開雙目,心底一聲低吼,依照父親所教,催動元氣透過層層經脈,灌入右拳,而後一拳直擊沈天文胸口。

沈天文一直在注視著陳素的動靜,見到陳素發招,當即回應,運起三成元氣,同樣右拳攻向對方。

一如蛟龍探海,一似猛虎下山,同樣矯捷的身影,瞬息間交錯在一起。與陳素的凝重不同,沈天文嘴角一挑,兩拳相對之時,他有著絕對的信心將對手擊垮。

陳素的雙目,始終緊盯著沈天文的動作,然而在雙拳即將相撞的瞬間,陳素右臂略微向外一斜,錯過了對方的拳頭,沈天文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他跟本想不到陳素會選擇這樣的對招,而且還變幻的如此迅疾,他實力遠高于陳素,陳素這樣做,無疑就是舍命而搏,這樣的對手,在沈天文看來,無疑就是愚蠢。

 ,兩人的重拳幾乎是同時擊中了對方的胸口。陳素狼狽的倒飛出幾十步遠,那後方的人群也被砸到了一片,頓時傳出哭天喊地的叫聲。陳素勉力掙扎了兩下,卻仍是沒有站起來,隨即一口鮮血染紅了身上的青衫。

允柔見勢不妙,知道陳素一定傷得不輕,趕忙跑過去想扶他起來,可是到了近前一看,發現陳素臉s 鐵青,雙目緊閉,已經人事不省。

沈天文托大受了陳素一拳,雖然只是退了半步,可是那種髒腑移位的痛楚,倒感受的真真切切,他沒曾想到陳素剛剛那一拳會有如此威力,靜靜的調息了差不多半刻功夫,才漸漸壓住翻騰的氣血。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惱,暗恨剛剛不如下了十成力,或許能直接把這小子震死。

「陳素,你可是敗了?」沈天文緩過一口氣息,惱怒的開口問道。

「沈少爺,你還想怎樣?」允柔怕對方再動手,直接護在了陳素身前,而此時的陳素,面s 青白交替,虛弱至極。

「打死人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就像一塊巨石拋入平靜的湖面,當即引起了s o動,圍觀的人呼啦一下散了好多。

沈天文眉頭一皺,陳素真的被自己一拳打死了?就算打死了,在這九黎鎮,他沈家三少爺打死個把人也不算什麼,就算陳元化親自來,他沈家也未必會當做一回事,被自己用三成力一拳打死,只能怪他陳素太弱。

「陳素,是男人的,就不要裝死,輸了就要認,那千年參我可是不會輕易罷手的!」沈天文提起元氣喊了一句,甕甕之音傳進人群,似乎在提醒眾人,當名看客就好,不要再大呼小叫。

到這時候,見對方還口口聲聲千年參,允柔不禁眼含淚花,掃過眾人,「各位鄉親父老,這孩子是城南陳元化的獨子,今天被沈府的少爺仗勢欺人所傷,還請各位幫忙說句公道話。」

面對允柔的求援,根本沒有人敢回應,隨著允柔視線掃過,被看到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不得已,允柔語帶無奈,「我也知道沈府惹不起,可是這里也有人受過陳元化的照顧,如今被欺負的是他的兒子,也許有一天被欺負的就是你們之中的某一個人,現在你們看熱鬧,就不怕到那時候,別人也看你的熱鬧嗎?」

人群又開始泛起s o動,沈府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加之北柱國府對他們的種種默許,很多人一直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沈天文貓戲老鼠一般看著允柔,「說完了麼,如果說完了,最好讓這小子起來兌現承諾。」而後又冷眼環顧周圍眾人,「無關的人,最好不要來趟這渾水。」一邊說著,向前一步踏出,傲人的氣勢散發開來,人群中剛剛被允柔挑起的熱度又再次被壓制下去。

「欺負婦人孩子,你不覺得你自己很丟臉麼?」沈天文剛剛控制的局勢,被一道低沉的男音顛覆。

「什麼人?藏頭露尾。」沈天文的臉s 沉了下來,眼前的境況已經讓他有些不耐煩。

「哈哈哈,藏頭露尾?大爺只是剛到而已。」伴隨著一陣豪爽的笑聲,一個身高足過九尺,虎背熊腰的中年漢子雙手撥開人群,跨步走了進來,紫紅的臉膛,黝黑的皮膚,雙臂在外,紋龍畫虎。

允柔一見這中年男子走進人群,當即就認出來了,正是曾與自己的丈夫還有陳素的父親義結金蘭的楚懷良,此時不由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楚三哥,快想辦法救救素兒吧,他也不知道是怎樣了。」

楚懷良看了一眼陳素的狼狽樣,蹲去扣住陳素的左手腕,眉頭大皺,「我剛剛去陳老大那想找這小子下棋,老大說天氣太熱,讓他來幫你收了東西回去避暑,我還怕他勸不動你,也就前後腳的跟了出來,怎麼這會倒這般模樣?」

「還不是因為……」允柔話說了一半,側過頭去看了看沈天文。

沈天文此時也有些惱,「廢話少說,今天不交出千年參來,誰都別想走。」

「好大的口氣。」楚懷良已經猜到陳素的情況一定與對面這狂傲的青年有關,而且他年輕時也是過得刀尖上舌忝血的r 子,生死早已拋之度外。

「說,是不是你傷了陳素?」一邊說著,楚懷良緩緩站起身,一股迫人的煞氣隨之散發開來。

人群中早有人認出了楚懷良,見到這般氣勢,不少人開始散的遠遠的,早不像先前那般擠到前邊看熱鬧了。

沈天文倒是滿不在乎,自從隨師修行以來,他還沒有踫到過敵手,撇了一眼楚懷良,除了身材壯實以外,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是又怎樣,難不成你要替他出頭?替人出頭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楚懷良話音未落,身形一閃大步攻向沈天文,砂缽大小的右拳,灌著風聲,只怕不下千斤之力,怒砸沈天文。

楚懷良含恨而來,沈天文攜怒相迎,提起渾身元氣,戒于對方的氣勢,不敢單掌相抗,只得雙掌推出。

 ,拳掌交接,沈天文被震得退後了兩三步,體內的氣血再一次翻騰起來。

「好!」楚懷良一聲大吼,右拳回撤,左拳揮出,同時踏步跟進,仍是千鈞之力。

沈天文完全沒有調息的機會,面對對手壓倒x ng的力量,只好硬著頭皮再接一拳。

 ,楚懷良霸道的力量,是完全沒有元氣催動的彪悍。

接過兩掌的沈天文只覺內元虛浮,難以壓制,胸口一股不得排解的抑悶,霎時間額頭冷汗直冒,臉s 亦是漲得通紅。

楚懷良左拳落下,不由得催動元氣,右拳蓄力,待勢而發,只不過這一拳加注元力,與前兩拳已經大不相同,破壞力也大相徑庭。

沈天文眼見對方的第三拳揮出,心里知道這一拳自己是絕對扛不住了,而且看那威勢,想來對方這一次是灌注了元氣,心底不由得一聲輕嘆,只好把眼一閉。

楚懷良鐵拳揮出,沒成想對方竟閉眼等死,才想起陳老大交代過,做事留一線,而且陳素其實並不是什麼大傷,只不過是內元消耗過度,昏迷罷了。自己要是打死人命,反倒不美。一念及此,寧可承受元氣逆傷的危險,也要化去殺招。當即右臂一彎,左臂揮出,自己的雙拳在面前對撞在一起。

,金鐵撞擊之聲,震的人耳膜發痛。

雖然楚懷良自己化去了招式,不過被元力沖擊波及的沈天文,仍舊踉蹌的後退了四五步,仰面跌倒,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大口鮮血終于是哇的一聲噴出,面s 也在此時變得慘白。幾名隨從趕緊上前扶起沈天文,目光看向楚懷良時,顯露出掩不住的懼怕,甚至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你打傷我們家少爺,這事絕不會這麼輕易了結的。」

楚懷良也沒想到這出言無狀的少爺竟會如此的不堪一擊,輕哼了一聲,「咎由自取,與人何干?」

「走,回去稟告老爺。」幾名隨從說了一句,便火急火燎的扶著沈天文逃了。

楚懷良回到陳素身邊,見允柔已經急得滿臉是淚,只好出言勸解道︰「這小子是消耗過度,只怕要昏迷個三兩天了,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只是消耗過度麼?」听了這話,允柔才稍微放寬了心,與楚懷良一起,領了敏兒,抱起陳素,收拾了東西,轉回城南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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