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從朱國輝家出來後，王漠去了他上班的那家餐館，把工作辭了。雖然在這里上班非常辛苦，但畢竟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而且還是朋友給介紹的，所以即便是不干了，哪怕不拿工錢，也得跟老板說上一聲。
餐館的老板姓鐘，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個子中等，有點發福，但並不是很胖，腦門上稍微有點禿，濃眉大眼，看上去挺忠厚。
听到王漠要辭工後，老鐘是發自內心的有些不舍，王漠雖然只在他這里上了一個來月的班，但王漠的勤勞和機靈讓他印象非常深刻，而且自從王漠來到他的餐館後，基本上再沒有流氓敢來這里惹事了，甚至連賒欠吃白飯的人都沒了。這麼一個既能干活又能鎮得住場子的人，可不好找，能遇到一個都算是福氣了！所以老鐘自然是百般的挽留︰
「……要不我再給你加一百…不，一百五——再加一百五十塊錢工資，怎麼樣？」
王漠為難的笑道︰「鐘叔，謝謝您這麼看得起我，但我真不能在您這里干了。」
「為什麼呀？」
王漠只好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瞎編的理由︰「就我剛剛跟您說的——我家里的那點破事，呵呵，您也知道，我媽自己開著一家服裝店，現在我在您這里上班，沒去幫她，結果我媽生氣了——您也知道，我一直不喜歡上她那里去，但……唉，反正啊，她那里我是不會去的，當然您這里我也不能再呆下去了，省得她再說我。」
「這叫什麼事呀？！小漠，不是你鐘叔叔說你，你這樣干解決不了問題呀，畢竟你總得找活干吧？年紀輕輕的，總不能閑在家里無所事事吧？你不去幫你媽，也不在鐘叔叔這里干，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鐘叔，謝謝您關心了，我呀，都想好了，先在家里休息幾天，以後的事嘛——過了這陣子再說，呵呵，說不定到時候我還得回您這里來，就怕您不要了。」
老鐘輕嘆了一聲，此刻他已經看出了王漠要辭工的決心很堅定，于是也只好無奈地說道︰「好吧，你既然這麼不想干了，我也不攔你了，但，你要記住了，以後你什麼時候想要回我這里來，你鐘叔叔都是歡迎的，千萬別不好意思！」接著老鐘就要跟王漠算工錢，但王漠死活沒收——這一兩百塊錢，他實在沒放在心上，不過卻把人家老鐘給小小的感動了一把。此後要是有人在他這里說起王漠，老鐘沒別的話，就一句——這孩子，行！
※※※※※
東都市城西老火車站是個非常熱鬧的地方。它的歷史非常悠久，始建于清末民初，到現在差不多有仈ji 十年的歷史了，曾經是東都市——甚至是整個河東省的貨運客運中心樞紐。不過，自從城北新火車站于八十年代初期建成後，這里就已經不通火車了，但大家依然習慣于將這里叫作火車站，當然為了區別于城北新火車站，就把它叫作了老火車站。
在原先的那些商業活動基本上都轉移到新火車站去了之後，老火車站這里卻又因為自身的一些條件和特點，很快就發展成為了整個東都市各種地下商業活動的集散地。這里原來的那些貨倉、客運旅店以及周邊原來的一些商業場所，也都成為了這些地下商業活動的經營場所。雖然大家把這里稱為舊貨市場，但實際上從舊貨到賊贓，從假證件假公章到假古董字畫，小到一個耳塞，大到一輛二手汽車，在這里你只要有門路有錢都能買到，或者找到賣家的聯系方式。
王漠離開老鐘的小餐館後，因為時間還早，就想找個地方玩玩，于是就來到了城西老火車站舊貨市場。只見他騎著自行車在老火車站附近七轉八轉之後，來到了位于老火車站南面的一處由舊倉庫改建而成的汽車商店。其實說這個地方叫商店，還不如說這是一個作坊，一個加工廠、修理廠或者改裝廠。
來到這里後，王漠沒有直接進去，他站在大門外，朝里面張望了一陣。只見里面的人都在忙活著，不是在往車上裝東西就是從車上往下拆東西，各種機械的聲音噪雜而刺耳，地面上到處都散布著各種零件，當然也有整車停放在里面等候買家來挑選。
很快，王漠就在這些忙碌的身影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個子高高的，跟王漠差不多，但卻比王漠要瘦很多，只見他穿著一身灰s 嘰布工作服，上面沾滿了污漬，正從一輛被拆得破破爛爛的汽車下面鑽出來。此人名叫沙天石，是王漠的同桌，半年前——初中還沒有畢業，他就輟學來到了這里當學徒工，雖然王漠跟他的關系並沒有斷，還經常一起玩，但自從王漠畢業後去了小餐館里上班，倆人就差不多能有一個多月沒見過了。
王漠發現沙天石的時候，他也看到了王漠。沙天石先是有些意外的呆了一下，隨即驚喜地嚷了起來︰「 ，老黑！怎麼會是你呀？！靠！」他把手中的工具隨手一扔，也不管自己身上有多髒，走上前來，雙臂一張，就要跟王漠來個熊抱。
面對撲面而來的熱情，王漠輕巧的閃身躲過，嘴里罵道︰「靠！沒見過你這樣的啊！」
沙天石壞笑著沒有放棄，鍥而不舍地又來了兩下，終于和王漠來了個「有福同享」。王漠看著自己衣服上的污漬，奮起報復。倆人打鬧了一小會兒，總算還記得這是上班的地方，于是沙天石找到老板——也就是他親叔叔，請了個假，倆人一起在舊貨市場里轉悠了起來。
「老黑，我正要找你了，沒想到你自動送貨上門了！呵呵。」
「找我干嘛？」
「你先說你今天怎麼會來找我吧。」
「我今天正好有空，瞎轉悠，踫巧想起我還認識你這麼一號人，所以就想過來看看你是否還活著，沒想到你還這麼活潑——真是禍害遺千年呀！」
「呵呵，承你吉言，大爺我還就是‘遺千年’了，咋地？」
「該你說了，你干嘛要找我？有什麼事？」
「等等，老黑，你還沒說清楚了，你不上班跑這里來，到底要干嗎？」
「辭工了，就在來這里之前——」
「辭了？！為什麼？老板欺負你了？干他娘的！」
「欺負我？！誰敢呀？！靠！沒有的事！是我自己想辭的，辭完之後，覺得好長時間沒來這里玩了，沒見到你了，就過來了。」
「找到別的工作了？」
「沒了，就想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哦，這樣啊，辭了好，辭了好，你那破工作，早該辭了！其實我他媽也想休息幾天，可我叔就是不讓。」
「行了，該說說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了。」
「對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老黑，我問你個事，魏華那狗東西，你還想不想搞他一下？」
「哦？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呀？」
「我先問你，趕緊的，還想不想搞那家伙？」
「有機會肯定是要干他一下的，不過我听說最近那家伙手下又多了很多臭狗屎……」
「哼，那些傻玩意——我一個人能干翻他們一群！」
「沒錯，如果僅僅是對付那些小孬種的話，咱們兩人就足夠了，可問題是魏華那王八蛋身邊還有雷奇他們那幾個，咱們如果不能一下子把他們打得翻不了身的話，一旦又成了拉鋸戰——咱們可是剛剛和他們講和沒多長時間，恐怕還不到三個月吧？又要天天打架、天天提防著，老實說，我雖然不怕，但現在也不想那樣了，挺沒意思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打啦？」
「也不是不打——就算是我不想打，魏華他們也不答應呀！哼，說不定他們也正商量著怎麼收拾我們了！老實說，我總覺得我們跟魏華之間的恩怨，是一定要分出一個勝負來的，這兩年咱們和他們停停打打、打打停停，雖然總是能佔上風，但魏華他們一伙人卻越打越多，每次他們輸了之後，過不了多久又會回來找咱們重新開戰，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煩死人了！」
「老黑，你的意思是咱們給他來個了斷？」
「嗯，我是有這個想法。你也知道，我現在是不想再‘混’下去了，前些時候，鵬哥叫我去他那，跟他混，我都給拒絕了。但，我知道，如果不把魏華這個後患收拾掉的話，我就別想過安穩r 子。不過，如果我們跟魏華他們開戰——一旦陷入拉鋸戰，天天他們打過來、我們再打過去，哎呀，要真是那樣的話，那咱們就又陷進去了。所以，打是一定要打的，但一定要能夠一擊而中！要能一下子將魏華他們滅掉或者徹底打服！那樣的話，打完後，咱們該干嘛還干嘛，就能徹底過上安穩r 子了。」
「嘿嘿，你這個要求不低哦？」
「唉，我也沒想到當年那麼點破事，能惹來這麼多麻煩——」
「你後悔了？」
「悔個屁！要是再來一遍，我還打他！靠，玩女孩玩到咱們班來了，當時沒打死他算我失手！」
「嘿嘿，老黑，如果咱們要打的話，現在就有這麼一個機會……」
原來，沙天石父母所在的東都市發動機廠的一些廠房和倉庫，因為年久失修又得不到維護，結果前一陣子下暴雨的時候，損壞了不少地方。而此時的東發廠又因為效益差，早在兩個月之前就放假停產了，所以既沒有錢也沒有人力來修繕那些在暴雨中損壞的設施。
沙天石的家就在東發廠的旁邊。前兩天，他偶然發現東發廠外面的圍牆，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倒了一段，于是夜里他就從這個地方進到東發廠里，想去「拿」一些銅管元件出來賣，沒想到卻發現魏華一伙人也在干著同樣的事情，而且看樣子還不是第一次！隨後，沙天石經過兩個晚上的連續觀察，他發現，魏華一伙人似乎這一陣子天天晚上都會來東發廠偷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裝作是廠里的j ng衛，然後埋伏在里面，等魏華他們一出現，咱們就來個‘黑吃黑’，猛揍他們？」
「老黑，你覺得我這個計劃行嗎？」
「老實說，不太高明。」
「為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事情反過來呢？」
「什麼‘反過來’？」
「我是說，如果是他們來黑吃黑呢？」
「他們黑吃黑？他們吃誰呀？哦——你不會是說他們吃我們吧？！靠！老黑，你把我弄糊涂了！」
「嘿嘿，糊涂就對了！要是誰都有我這麼聰明——那還有我什麼事呀？」
「靠！你就別吹了，趕緊說，到底怎麼回事？」
「假如，是我們偷東西，被他們發現了，你猜他們會怎麼干？」
「那他們還能干啥，肯定要朝咱們下黑手唄。」
「對了，要的就是讓他們先動手！」
「讓他們先動手打咱們？！」
「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