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木山上,響起了一聲響亮的鐘聲。鐘身震破雲霞,接著,藥鋪里,響起了連綿不斷的九聲鼓聲。一時間,鐘鼓之聲互相輝映,驚起無數的飛鳥,驚醒了無數的人,來自于天南海北的客人。
這一r ,是醫宗的收徒大典。
醫宗自問世以來,從來不曾有過如此大的手筆,他一直默默無聞。然而,這一切,並不能代表,他真的默默無聞。
若干年來,不知道多少人,經過醫宗門人的醫治,得以康復,得以享受自己的人生。醫宗一直隱世,然而,不代表人們的心里沒有他。
孫無亮早早起身,他穿著一身紅衣,頭上,也束著紅s 的發帶,發帶下灰s 的頭發也顯得j ng神奕奕。他滿臉的笑容,掩不住心頭的欣喜。他一個人,穿過藥鋪的後院,走在秋意中的一條狹窄的山道上。他要請一個人。
一個必須請的人。
醫宗宗主有萬年的壽命,然而,八十年前才開始收徒。但是,醫宗醫治眾人,萬年以來一直存在,因為,在八十年前,便是這些人在治療。這些人,是真正的醫生,同時,也是最沉重的病者。
走了不久,就有茅屋出現在孫無亮的面前。一叢一叢的茅屋,沿山而行,發白發黃的稻草,不知經過了多少的歲月,看著,這里,秋意更濃。茅屋叢中,有模糊的身影閃現。孫無亮走上前,被一個瞎老頭擋住了路。
孫無亮恭敬的行禮,「行者大人!」
醫宗萬年之中,出現了無數的行者,這些行者,只叫行者,沒有名字。知道一百五十年前,楚漢同時貼出了皇榜,這些人才有了共同的一個名字︰四方行者。與此同時,魔宗,佛宗,道派共同傳諭天下一句話「八方來人,四方行者!」醫宗的這些奇怪的人,才有了聲名。
「你收弟子啦!」瞎眼老者面容清瘦,一頭黑的發亮的長發給一條灰s 的發帶束著,看不透他的年齡。他微微笑著,兩只眼楮之處,突起的肉塊微微抖動。他一身葛衣,腰間,是一條天藍s 的細繩,就那麼瀟灑的束在腰間,一邊,掛著一只發黃的葫蘆。葫蘆斑駁,似乎隨時都會碎掉。
「是,是。」孫無亮弓著身體,一邊回話,一邊表達著自己對面前之人的尊敬。「他們都很忙,今天是我去。」
「有勞大人!」孫無亮退了幾步,看著瞎眼老人從自己面前走過。下意識的,他回頭望了一眼茅屋,雖然,難見幾個身影,但是,孫無亮心中清楚,茅屋中,不知道有多少目光都在望著此處。他恭敬的對著茅屋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跟著瞎老頭向著藥鋪走去。
除了老一輩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藥鋪之後,住著的那些人。孫無亮一直對那些人充滿好奇,按照他的想法,那些人本來早就該死去,然而,他們活著。孫無亮自己來過這里三次,見過三個人。
第一個,是一位失去雙腿的人,他不認識對方,然而,對方卻叫出他的名字。這人,他看不出年齡。
第二位,便是這位瞎子。他十五歲的時候,瞎子已經是醫宗的四方行者。當時的他,就如此的老,然而,如今自己已經垂垂老矣,他依舊是那麼老。似乎,時間在他的身上,停止了。
第三位,是一位中年婦女。婦女的臉上,有一道劃過眉骨,落到唇角的刀痕。孫無亮一邊走,一邊想,不知道他們,一切是否安好。
他看著瞎眼老者走在前方,看著他腳步輕盈的繞過路上的碎石,小坑。在推測,是否,這就是所謂的五靈身境界。
「輕柔好嗎?」瞎眼老者問道。
「她昨r 剛剛回來,受了一些驚嚇。」孫無亮老實的回答道。月輕柔是瞎眼老者一手教出來的。這是很怪的事情,其實,眼前的瞎眼老者,也是孫無亮的半個師父。醫宗宗主雖然是自己的師父,然而,只有特定的時段,收到特定的訊號,他才可以見到自己的這位師父。
他知道醫宗宗主是一個女人,可是,他不曾見過對方的面。相信,阿陳他們幾個一樣如此。醫宗宗主,應該說是這個世界,最最神秘的一個人。但是,那一年,宗主竟然攜著月輕柔、阿九,逛了一圈上京。
「你的徒弟,是一個女孩子?」瞎眼老者繼續問道。
孫無亮點頭。心中笑了,相信,瞎子見到她,必然會妒忌自己。他不知道,此刻,在藥鋪的一間上房里,他的弟子,正在嚶嚶的哭泣。
曾柔手里持著一根竹筒,竹筒上,有一個圓形的紅記。這紅記使他們曾家的專有標記。她的另外一只手里,拿著薄薄的一張紙。這是一頁家書。
家書中,只有寥寥數語。
柔兒︰
赫連師父之言,為父不能應允。宮里已經傳話,將會為你指親。
遠隔千里,不勝掛念。我相信,你明白,自己是曾家的人。
只有這兩句話,卻如同沉重的冰塊,落在了曾柔的心間。她剛才見到了京城曾家的人,那人告訴他,「無論任何的需要,可以開口,京城曾家,與曾洲本是一家。」她揮退那人,明顯看到了對方的不悅,但是,她不以為意。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剛剛踏上上京之路的曾柔。七大家族,三大世家,在無量觀,她已經看出了一切。這一切都要感謝那個看著有些猥瑣的老頭。她帶著得意的看了那個本家人一眼,感到了一陣壓抑放松之後的快意。
然而,這份家書,讓那片刻的快意煙消雲散。她禁不住嚶嚶的哭泣,想著那個身影,想到了那人滿頭銀s 的長發,想到了他的笑。一時心疼,一時茫然。原來,不知何時,那人,已經住進了自己的心底。
不知,此刻,他在哪里?
「曾小姐!」有人輕聲的敲門。
曾柔抬起頭,止住了眼楮的淚水。她用力的閉上自己的雙眼,輕聲說道︰「進來吧!」門咯吱的推開,進來兩個年輕的丫鬟,還有兩位年老的嬤嬤。她們看到了曾柔微微紅腫的眼圈,卻沒有敢問話。
「曾小姐,該洗臉了!」嬤嬤柔聲說道。有丫鬟端上銅盆,伸手進去,試好了水溫。
張公公依舊坐著錦藍的轎子,他掀開轎簾,看著不遠處的楚國使者。楚國使者面容冰冷,沒有絲毫的表情。他望向楚國使者的身後,那個大漢依舊腫著臉頰,同楚國使者一樣,他面無表情。
「楚狗!」張公公心里罵了一句,放下轎簾。隊伍開始慢慢的移動,錦藍大轎的旁邊,有四位宮廷侍衛,他們緊緊跟隨。接著,楚國使者也開始移動,他們的身後,是長長的隊伍。阿九,在隊伍的最前方。
她對著虛無的山間揮了揮手,于是,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虛無之中,便出現了一條金光大道。阿九身後,大都是修行不怎樣的人,所以,要上山觀禮,必須走捷徑。阿九展開金光大道,下意識的向後望了一眼。
她望向楚國使者。這兩人完全可以和上一批人一起上去,然而,他們沒有。所以,阿九格外注意。
接著,阿九的瞳孔一陣收縮,因為,她看到了一道匹練。
這匹練如一道白虹,飛馳而來,轉眼間,已經到了楚國使者的頭頂,剎那間一分為二,化作兩道匹練,對著楚國使者斬落。
阿九不能出手,因為,她的念力,已經完全的附著于金光大道之中,如果收回念力,金光大道上的人便有可能滾落山間,一命嗚呼。所以,一道寒氣升上了她的嬌臉。她低沉的喝了一句︰「大膽!」
晴朗的空氣中,飛出一圈波紋,與兩道匹練相撞。匹練穿破波紋,停頓了剎那。張公公掀開了轎簾,就看到了劍。
閃著寒光的劍,瞬間化作白虹,斬向楚國使者。楚國使者的身後,同時飛出了四道劍,劍與劍相撞,四道劍光叮鈴鈴響著,變作紛飛的殘玉,落下。映照天上的陽光,發出迷離的光芒。
張公公眼楮一眯,驚嘆道︰「好劍!」就看到,匹練一抖,一道匹練對著自己sh 來。他凝氣大吼,瞬間撐破錦藍大轎,四名侍衛擁簇在他的身邊,出刀。然而,匹練一閃而過,四位侍衛大睜著雙眼,不甘的倒了下去。
「有刺客!」一個人喊道。頓時,人群中想起了無數的聲音。這些沒有修行的家族少爺,一個一個的全是煞白的臉,他們抬頭,看到,匹練如虹,突然化作無數,向著人群沖擊。張公公伸手,他的右臂之上,紫s 的長袍破碎,露出翻卷的血肉,一個照面,他便已經受傷。
楚國使者的身後,那位壯漢不住的喘息,他的雙眼撲捉著空中的匹練,露出懼怕的表情。阿九在嘆息。
有人踏著家族少爺的頭頂走了過來。他對著呼嘯的匹練,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連著點了四下,頓時,四道匹練一陣哀鳴,消失在虛空之中。少年從王太宰的頭頂落下來,看著面s 蒼白的王太宰,微微一笑。
接著,他抬起頭,說道︰「朋友,現身吧!」
秋風瑟瑟,沒人回答。一把劍做了回答。一把長劍突然自虛空冒出,斬向蘭蔻依舊伸出的手指。蘭蔻看著如電一般的劍光,身體一動不動。而後,那道劍光掩入虛無,從蘭蔻的身側,卻同時綻放了六道劍光。
如露亦如電!
蘭蔻伸手,一指一指的點出,他的動作很緩慢,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前方,阿九終于放下心來。指頭很慢,然而,每一次落指,必然有一柄劍呼嘯著退去。蘭蔻的雙眼中,漸漸升騰起一種興奮,對著虛空之處,他一指點出。
頓時,有一點亮光從他的指尖飛出。這點亮光如此微小,然而,它飛出之時,蘭蔻身邊眾人身體,竟然情不自禁的抖動了一下,有人幾乎趴到在地。而後,所有人都听到了呼嘯的聲音。
像是颶風刮過海面,像是重錘敲動銅鐘。像是雷電撕破天幕,像是山峰突然崩塌。一點亮光飛過,帶起它身後, 啪啪的空氣爆裂的聲音,帶著一道白線,帶著巨大的力量,直奔虛空,那無人的一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