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小蝶就如小貓賴在我的繡閣中給我講些奇聞軼事,我的心情略有幾分舒緩,身上的傷也無大礙。榮幽峰和景柔姐姐听說便來蓮華宮中看望我。
我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入大殿。
榮幽峰見這情景急忙向我跑來,一把將我扶住,語中焦急萬分卻有絲絲縷縷怒意說道︰「妹妹怎會傷得這麼重,想不到皇上竟這般絕情。」芒
回想起那日,我對三哥仍心有余悸,但也只得勉強吐露著笑意寬慰他道︰「表哥莫要擔心了,不怪皇上。」
景柔姐姐也款款走來,她身著一襲碧蓮枝長裙,披一淡紫色披帛,如春日綿綿細雨般溫柔對我說道︰「妹妹一定好生休養,切不可逞強。」
「姐姐,」我心頭陣陣酸楚,語中悲涼︰「那日若不是姐姐,恐怕我性命難保。」
景柔姐姐讀出我目中的憂傷,宛然一笑安慰我道︰「妹妹昏迷之日,皇上听聞你命懸一線,整日守在蓮華宮中,寸步不離。我想,皇上並非有意。」
我微微點點頭,心中仍有陣陣苦澀,想必這些只能由時間來撫平。
這時,侍衛們向我通稟,皇後駕到。
「她還敢來!」榮幽峰重擊桌案,冷哼大聲朝外面說道。
只見閔莫身著一件金線描紋大紅鳳袍,帶著眾侍女向殿內威儀的走來,頗有幾分皇後架勢。她走到內殿中央的龍雕紅木長椅處落座,侍女們整齊的站在兩旁。格
景柔姐姐未語先笑,迎上去向她問安。
不知為何,戎辰的離開令我心中一片沉凝,再無心與閔莫置氣了,我只寧靜的坐在一旁。
小蝶听見內殿里的喧鬧聲,即刻從里面跑出來,她見到閔莫,一雙似水的大眼楮如魚鷹般,不加掩飾閃著鋒亮的寒光,又躲在榮幽峰身後,小聲嘟囔著︰「這個壞女人怎麼又來了?」
皇後身邊那個跋扈的侍女聞此朝小蝶走來,目露凶光。榮幽峰擋在小蝶身前,那侍女只怒視著她,悻悻而返,小蝶一張小臉上笑靨如花。
閔莫一雙天藍色的眼眸美若仙子,她溫柔似水對我道︰「本宮特地為安凌公主送來了大粵國的傷藥,望安凌早日恢復,也莫要記恨皇上才是。」說罷,她面露輕蔑之色,盛氣凌人。
我優雅端莊的向她道謝,無意再起爭執。
侍女將傷藥放在桌上,榮幽峰邁著大步走到桌前,拿起精致的藥瓶,拔開藥塞檢查了一番,嬉皮笑臉對我說道︰「我勸妹妹還是謹慎些吧,皇後娘娘可是以玲瓏心為藥引啊。」說罷,他一副潑皮樣望著眾人。
侍女們紛紛忍俊不禁將頭低下,只有小蝶站在一旁,一本正經對榮幽峰道︰「玲瓏心不是紂王叔父比干之心嗎?那不是被蘇妲己吃掉了?」
語罷,殿內頓時一片嘩然,榮幽峰捧月復大笑。
我也笑容可掬的望著小蝶,這小孩果然可愛。
閔莫色若梨花的面龐一片陰鷙之色,又假意笑道︰「安凌公主對奴才真是百般縱容,一個小丫頭竟也敢這般放肆。」
榮幽峰輕瞟著閔莫,又滿面笑意融融對她道︰「小蝶可不是奴才,安凌公主待她就如皇上待皇後一般。」說罷,他佯裝驚異,又道︰「皇後恕臣失言了。」
「真是物以類聚啊。」閔莫滿臉不屑,語中十分輕挑。
我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到她面前,溫和的說道︰「皇後娘娘,小蝶是本宮從宮外帶來的,不懂規矩也情有可原。本宮希望您寬以待人,何必與孩子計較。」
「孩子?」閔莫身邊那侍女出言輕薄道︰「安凌公主從宮外回來,竟弄了個孩子。」
大殿之內一片靜默,所有侍從們都噤若寒蟬,這里寂靜得仿佛修羅場般陰森。
還未等我開口,榮幽峰便走到那侍女面前,揚起手就是幾個耳光,毫不留情,直打得她摔在地上,哀嚎著求饒。
「住手!」閔莫大喝一聲,頗有皇後的威儀對榮幽峰說道︰「這畢竟是本宮的侍女,不勞榮將軍教訓了,不過無風不起浪,希望安凌公主凡事自重啊。」
我輕嘆一聲,冷冷說道︰「皇後娘娘,我不想皇上為難,也不想與你再生禍端,望你也可息事寧人。」
「皇上的教訓果真讓安凌公主銘記于心啊,不過有一事安凌公主尚且不知,」她面露幾分玩味的笑意又道︰「那日確實是本宮派人刺殺林公子,而且,」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嬌媚的望著我,溫和一笑道︰「那幾人是大粵國的武士,個個箭術精湛,不知林公子現在如何啊。」
我的心仿佛被巨石重重一擊,一片茫然,有些呆滯的望著她,頭腦似被掏空。
她佯裝親切對我耳語道︰「現在你還給本宮息事寧人的機會嗎?」
我跌坐在雕花木椅上,身上陣陣撕裂般的疼痛襲來也再無感覺。
如今戎辰生死未卜,他的傷勢究竟如何,我頓感心急如焚。他答應過我,生生世世為我打理滿頭青絲,他一定不會忘記,一定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一定會遵守諾言。
想著想著,淚水順著我的面頰滑下,眼前視線一片模糊。
閔莫終于達成目的,帶著眾人離去,蓮華宮中一片寂靜。
我不顧榮幽峰和景柔姐姐的阻攔,獨自一人跌跌撞撞跑出蓮華宮。我想去那片竹林尋回曾經的記憶,他無法兌現一生的承諾,只將殘缺的記憶留給我。
一路上,我跑跑停停,幾次跌在泥濘
的草地上,又支撐著爬起。我不敢停下,不敢想象戎辰現在究竟如何。那日的情景依舊瀝瀝在目,血水將他的長袍染紅,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