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已然入夜，星影沉河，月華如水，蓮華宮門前隱隱約約有幾處光亮，深沉清冷。戎辰只送我到蓮華宮門口便離開了。我推開宮門，里面燈火璀璨，長檠燈橘色的光芒將整個內殿照射得暖意綿綿，桌上的東海珊瑚，琉璃盞，青瓷瓶都熠熠生輝，奢靡華貴，淡黃色的瑞格楠木桌上的香爐中飄出縷縷青煙，嵩隱半晴。三哥坐在蓮華宮中正殿的雕龍合歡紋木椅上，身著一件金色錦緞龍袍，月光輕輕披染在他輪廓英俊的臉龐上，飄然若仙，華貴出塵。兩個太監佇立在三哥身旁，舉著兩盞琉璃燈。「三哥，」我微笑著叫道，由于多日不曾見他，我心中十分激動。但見旁邊這麼多宮女太監，我便急忙施禮道︰「臣妹參見皇上。」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的變化，總覺得無形之中我們有些疏遠。三哥似乎對這稱呼並無異議，接著問道︰「為何這麼晚才回宮。」「我遇到了一位故人，與他敘舊，便一時忘了時間。」「故人，」三哥輕聲笑了一下，絕美的臉龐彷如清風明月，一雙深棕色的明眸溫柔婉轉，他又道︰「不只是故人吧。」我頓時覺得臉上如同烈火燃燒，不再抬頭看他，一語不發。這時趙盛急急跑了進來，額上遍布汗水，小跑到三哥面前，跪下稟報道︰「皇上，楊皇後在鳳華宮自盡了。」我心中一驚，從前盛氣凌人、桀驁不馴的皇後，就這樣自盡了？人的生命如此脆弱，經不起多少風浪，轉瞬之間，便化作了一縷青煙。三哥的眸中卻沒有一絲波瀾，這是他早就想到的結局。「擺駕鳳華宮。」三哥冷冷吩咐下去。「三哥，」我抬頭望向他，開口說道︰「我也想去看看楊皇後。」他望向我，俊美潔淨的臉龐披染著月華，更加賞心悅目，又柔聲說道︰「最好還是不要去吧。」「可是，我真的很想去看看，好嗎，三哥。」也許死亡是一切的結束，此刻我對她並無先前如此憎惡了。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她也已然歸入泥土，從此再不必理會塵世的紛擾，于她而言，倒比生活在世間百般煎熬更灑月兌。「好吧，那你便隨朕一起。」三哥寵溺的望著我，眸中玄人的光澤如琉璃般在眼底輾轉著。……鳳華宮的夜晚十分深沉，這會夜風起，吹的樹木吱吱作響，發出詭異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高大的梧桐木樹影斑駁，碎葉間透過月慘白的光影，天空中烏雲密布，彷如帷幕籠罩著大地。遠遠望去，宮門高鎖，只有一抹凌厲的白色懸于空中，鬼魅魍魎。很難想象，數月之前，這里還是錚琮樂聲，風光綺麗的喧鬧盛世，頃刻間，便成了一處荒涼野地，只剩下孤魂野鬼的哀怨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