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仙兒姑娘?」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嗓音甜甜的。我回身看見一個身著鵝黃色襦裙的女子,飛仙髻發式,唇紅齒白,眼如秋波,肢體靈動,看起來不像是宮里的侍婢,我笑著點頭稱是,女孩微微頷首,又開口道︰
「姑娘好,我是清商署的樂工笑凝,女官大人派我來接姑娘。」
原來如此,還有專人來接,待遇還算可以!
「好,那我們走吧!」我輕聲答道,便隨笑凝一起出了大殿。
由于太晚,到了清商署,我並沒有見到其他女樂工,只見了這里的女官,她將近四十歲的樣子,和藹可親,對我體貼入微,似乎並不像是一個苛刻的老板,我暗自高興,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最後,我被安排與笑凝同屋住宿,還從女官口中得知,笑凝原來是清商署中的頭牌樂工,很受賈南風的青睞。我心里有些詫異,美麗與才情並存的笑凝竟然深受賈南風喜歡,難道真正的賈南風並不像歷史上所描述的那麼善妒嗎?
拜別女官,我和笑凝進了屋子,她指著靠窗的一個床鋪道︰
「姑娘,今天就勉為其難在這里休息一晚吧,我已差人幫你收拾過,若你還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跟我說!」笑凝很客氣的說道。
「謝過笑凝姑娘!以後在清商署中還要仰仗笑凝姑娘多多照顧!」
「姑娘說笑了,以姑娘的才情,斷斷不會永遠留在清商署的,等姑娘飛黃騰達,還得你多多照顧我們呢!」笑凝很謙卑的笑了笑說道。看來她已經知道了今晚大殿上發生的事,對我也略有了解,但她的眼楮一直很干淨,倒讓我覺得她是個可交的朋友。
「你太謙虛了!不過,以後我就留在清商署與你們為伴了,你管我叫仙兒就好,姑娘姑娘的倒顯得有些生分。」我看再繼續下去就變成了相互吹捧,不利于發展關系,就換了個話題道。
「好啊,那仙兒你也不能再喊我笑凝姑娘了,就叫我笑凝,不然我可不依!」笑凝開玩笑道,一句話讓我的心變得異常輕松,我們相視而笑,然後,各自收拾著床鋪,準備休息。
躺在床上,我緊張到疲憊的心終于平靜下來,轉頭看向窗外,天空的明月依然皎潔,照在我身上的感覺,跟在司馬越別館中一樣,我不禁開始想,司馬越現在在干什麼呢?是否跟我一樣在看著同一個月亮?突然司馬衷的臉龐映入腦海,那句「宴會後朕去找你」縈繞在耳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仙兒,你喜歡陛下嗎?」屋子的另一邊傳來笑凝的聲音。
「……」我無言以對,很想說不喜歡,但想到我來這里的目的又有些說不出口。
「趕緊睡吧!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等來了也是禍。」沉默了好一會兒,笑凝又對我說道,聲音中飽含著苦楚。我並沒有回話,有一會兒,我听到了她均勻的呼吸聲,想來她應該是睡著了。我回味著笑凝剛剛說的話,有些奇怪,年紀輕輕的她到底經歷過怎樣的傷痛?想著想著,眼前的月色逐漸變得模糊,我進入了夢鄉……
這晚我沉沉一直睡到笑凝喊我起床,想到司馬衷並沒有來找我,心里擔憂的同時隱約泛有一絲喜悅。後來,梳洗完,我暫借穿了笑凝一套「工作服」,便跟著她去了演奏訓練場,女官這才將我介紹給其他樂工,接著就是一天的演練。等晚上回去,笑凝又把我引到臨近她屋子的另一房間住下,說是女官專門為我騰出的屋子,看來自己還挺受領導重視啊,我心里美滋滋的,來回轉著打量了一番,感覺還不錯,單人單間,設施齊全,工裝工鞋都放好了,拎包入住的水準啊。
等一切穩定,我跟其他樂工之間已經很熟悉,漸漸我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每天除了演練,還是演練,我真正成為了一名樂工,沒有了司馬越、司馬穎、司馬乂、司馬、司馬冏,也沒有了禿發靳游;沒有了鸀珠,也沒有了思思,好像我從不曾見過他們一樣。自我踏進這個門檻,司馬衷也從沒來過,賈南風偶爾召見笑凝等人入殿表演,卻也從不曾來過清商署。元正節那天我是否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被人遺忘的日子里,我過得很平靜,也很無聊,有時候真想認命,就這樣終老一生,想想卻又心有不甘。
轉眼在這里已待了一個多月,今天演練時,看見柳樹上長出的新芽,才發覺這個冬天已經悄無聲息的過去了。我的今生是否也會隨著冬天的雪花飄然而過?是否會在某一個早上,我一睜眼,發現自己又躺在了麻繩的旁邊,任意蹂躪著她的毛絨玩具?是否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呢?不可能的,撥弄琴弦的手被劃破,鮮血涌出,痛痛的,做夢也會痛嗎?
演練結束,大家一起吃過晚飯後,其他樂工都回到了各自的小屋忙著對自己別的興趣愛好做出交代,其實無非也就是刺繡、畫畫、制作香囊什麼的,我可沒這興致,百無聊賴之余,便一個人在宮內閑逛。
走在回廊上,我看著周圍條條柳枝趾高氣昂地扭動著自己婀娜的身,時而還欺人太甚的打在我的臉上,心里有些煩,瞟了他們一眼,憤憤道︰
「拽什麼拽!」我突然產生了一個邪惡的念頭,然後就踮起腳尖,折下了幾根柳枝,坐在回廊玉階上開始認真的來回纏繞著,不久一個漂亮的柳枝環就誕生了,我開心的戴在了自己的頭上,看見不遠處有一泉澄淨碧水,便跑過去蹲下俯身準備看看自己的杰作,不料水中卻出現了兩個人的影子。我駭了一跳,急忙轉身向後看,卻瞬間石化︰須發峨眉,巧笑美目,顏耀牡丹,華茂時菊,如金之精,如蘭之馥,天呢,我真的見到仙女了?
「姑娘小心點兒,這里池水很深!」他看到我,似也略略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男人的聲音?我更加訝異,容顏竟比女子還勝幾分!
「你是?」我微微抬手指向他,樣子有些痴痴的問道。
「潘大人,潘大人……」一陣急促的叫聲傳來,我和男子不約而同看向了來人。這女孩大概15歲左右,樣子水靈靈的,雙丫髻發式,應該是哪個宮里的侍女。
「潘大人,您怎麼才到這里啊,皇後娘娘——都有些生氣了,派魚兒來找您……」侍女有些喘不上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很快就變成了溫和,笑著答道︰
「我馬上就去!」然後他轉身,又回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道︰
「潘岳。」
那位婢女便也對我笑笑,點了點頭,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都已經快步離開了。
「潘——岳……」我自言自語,渾身一個激靈,晉朝美男子潘安?那個傳說對愛情很忠貞的潘安嗎?還是那個傳說與賈南風有曖昧關系的潘安?我老毛病又犯了,這些人怎樣又與我何干?我也只不過是這世的一個匆匆過客而已。無論怎樣,潘安總歸是與石崇走的很近,我應該看看能否通過他去石崇的金谷園看看鸀珠才對。
「仙兒,仙兒……」沉思中听到笑凝焦急的叫聲,我應了一聲向她走過去。一看見我,她便快步跑過來,拉住我就走,滿臉的焦急,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快回去,陛下駕臨了,要見你。」
我的心為之一震,我等的終于來了。跑回清商署,女官站在門口,我四處望了一下,也沒看見司馬衷的影子。
「你快回屋去!」正有些奇怪,女官開口了。我用疑問的眼神看向女官,她點了點頭,我心里就明白了**分。畢竟要單獨面對司馬衷,我心里還有些打鼓,壯了壯膽,準備推門。
「哎——」笑凝喊了一聲。我轉過頭去,笑凝卻欲言又止,眼里暗含痛楚,最後只迸出一句話︰
「三思而後行。」
我又看了看女官,她眼里泛著心疼,也低下了頭。她們為什麼這個樣子?好像我是要進什麼龍潭虎穴!沒時間想太多,我推門而入,見司馬衷正坐在我的床邊,輕輕嗅著我的幔帳,便低頭問安。
「神仙姐姐,你去哪兒了?讓我等得好苦!」他走近將我扶起,話語中似乎有些撒嬌的意味。這次我沒躲,任他將我扶起,可他卻低頭看了看地板,竟順勢一把將我抱起,走向床邊,我突然感覺到害怕,本想掙扎,抬頭看到他干淨的眼神,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神仙姐姐,地上的塵土都把你的腳弄髒了。」他傻傻地笑著說。
「陛下可是想賜死奴婢?」我坐好,笑問。司馬衷一听,有些急了︰
「我才不想要神仙姐姐死呢!」
「那以後陛下叫我仙兒可好?」看他一張大人的臉卻擺出一副小孩子的表情,我有些想笑,進一步引導道。
「好好好,那若是有其他人在,我就叫你仙兒。」他急忙答道,似乎怕說慢了我就會死一樣。接著,他也坐到了床邊,把自己的鞋子月兌掉,拉了一下被子,一半蓋住了我的身體,另一半蓋在了自己身上。我正有些納悶,他卻突然將我撲倒在床上,手不安分地在我的身上撫模著,我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才明白,自己大意了,我怎麼能將他是個男人給忘記了呢?想推開他,卻發現他力氣大的讓我一點兒都動不了,手不斷在我身上游走,我心里很急,叫到︰
「皇後娘娘!」
果然,他迅速坐起身來,鞋子還沒穿,腳就踩到了地板上,正襟危坐,一臉無辜。我的臉有些發燙,但心里卻暗笑到,看來這司馬衷也不是太傻嘛,計劃有望哦!
「神仙姐姐,你騙人!她今天沒去找朕,朕才來這里的。」良久,他忽的轉過身來,眼里有些許怒氣。
「神仙是不騙人的!你這樣做,奴婢就活不過明天了。」我故作沮喪道。想起潘岳,心里好像都明白了。
「那怎麼辦呢?我要神仙姐姐當皇後。」司馬衷異想天開道,眼里的**的火光還未退去。我心里想,如果你不傻還有可能,現在說這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陛下您就饒了仙兒吧!不然皇後娘娘不會放過我的。」我開始哭哭啼啼,當然是假裝的,直到看到他面露難色,我才停止哭泣,道︰
「陛下,不然仙兒給你個好東西,保證你喜歡!」不由分說,我就下了床,司馬衷便也悻悻的跟著下了床。
這些天我閑來無事,看清商署的生活很無聊,便想幫樂工們找些樂子,想起前世的一些娛樂,覺得打麻將還不錯,就舀一些比較硬的紙里面添些灰土做成麻將,無論如何,總比擲骰子好玩多了,沒曾想今天卻派上用場了。我舀出自己做的麻將牌,開始給司馬衷大講特講,可是他還是打得很爛,唉,智商不夠,可憐我還得違心的一直夸他!到後來,看他越打越上癮,我便陪著他一直玩,直到覺得他該上朝了,才勸道︰
「陛下,您該上朝了,快回去吧!」
「這麼快啊?」他有些懊惱。
「陛下,改天還可以再玩啊,奴婢隨時恭候您大駕光臨!」我繼續勸,先跟皇帝打好關系再說。
「那好吧,神仙姐姐,你等著朕,朕馬上就回來!」說完就興沖沖的出去了,一些侍女在後面一路小跑跟著。我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突然感覺那是這個亂世上最最干淨的背影了!
折騰了一晚上,我現在有些累了,打了無數個哈欠,很想去睡會兒。可惜又到了練習時間,只得強撐起眼皮,準備去場地訓練。一切收拾妥當,剛站起身要走,看見笑凝站在門口,手里還端著一碗藥,黑乎乎有強烈刺鼻味的中藥。我有些詫異,誰病了?
「仙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笑凝開口說道。
「……」這個故事很長,笑凝說著,抽噎著,我坐在一旁,也默默低頭垂淚。我知道,這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事實。賈南風果然夠狠毒,笑凝的樂工好姐妹——茜茜被司馬衷臨幸一次,便懷了司馬衷孩子,賈南風知道後就想盡各種辦法折磨她,至死方休,司馬衷卻傻傻不明所以,自始自終未說一句話,甚至都記不起茜茜是誰。
「最是無情帝王家!仙兒,與你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知道你並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若這一切並不是你想要的,或許這藥可以幫你避禍!」笑凝說完故事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留給我一句話,便出去了。
靠!她原來以為我跟司馬衷……
可我還沒來得及解釋啊,她出去後,我順手把藥倒掉,便直接去了訓練場地。這天,司馬衷並沒有再來,他又一次放我鴿子了……帝王啊……
歌歌的評論好少!~~~~(>_